紫宸殿深處的地牢，潮濕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腐朽的氣息。火把在牆壁上投下搖曳不定的光影，將人影拉長成扭曲的鬼魅形狀。
    楚明凰端坐在一張雕花檀木椅上，玄色龍紋常服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她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節奏緩慢而規律，如同死神的喪鍾。那雙鳳眸半闔，長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暴戾。
    在她麵前，三名血肉模糊的人形被鐵鏈吊在半空，腳尖勉強觸及地麵。他們的衣衫早已被鞭子抽成碎片，裸露的皮膚上沒有一寸完好的地方，有的傷口甚至深可見骨。鮮血順著鐵鏈滴落，在地麵上匯聚成一小灘暗紅色的水窪。
    "陛下，已經用了十七種刑罰，他們還是堅持說是北狄派來的死士。"青鸞單膝跪地，聲音冷硬如鐵，"但臣查到，其中一人的妹妹，是禮部侍郎家的歌姬。"
    楚明凰敲擊扶手的指尖微微一頓。
    "禮部侍郎……"她輕聲重複，聲音如同冰麵下的暗流，平靜中蘊含著致命的危險，"朕記得，他與鎮北王府，有姻親關係？"
    青鸞的頭垂得更低："是。其嫡女去年嫁給了鎮北王世子的表弟。"
    地牢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和犯人微弱的呻吟回蕩在石壁之間。楚明凰緩緩站起身，玄色衣袍如水般垂落，沒有一絲褶皺。她踱步到第一個犯人麵前，冰冷的手指捏住對方的下巴，強迫那腫脹變形的臉抬起。
    "看著朕。"她命令道，聲音輕柔得可怕。
    犯人艱難地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對上了楚明凰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那一瞬間，他的瞳孔劇烈收縮，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恐怖的東西。
    "朕再問最後一次，"楚明凰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貼著犯人的耳廓滑入，"誰派你們來的？"
    犯人的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嘴唇蠕動著，似乎在進行最後的掙紮。楚明凰耐心地等待著，指尖卻緩緩下移，扣住了他的喉結。
    "北……北狄……"犯人艱難地擠出這兩個字，卻在看到楚明凰眼中閃過的寒光時，突然崩潰了，"不！是、是禮部侍郎大人！他給了我們黃金和地圖！但、但他說是奉了上麵的命令！小的真的不知道上麵是誰啊！"
    楚明凰鬆開了手，任由犯人像破布一樣癱軟下去。她轉身走向第二個犯人，那人已經嚇得失禁，渾濁的液體順著褲管滴落。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他瘋狂地磕頭，鐵鏈嘩啦作響，"小的隻是收錢辦事！是禮部侍郎府上的管家找的我們！說、說是要演一場戲……"
    "演戲？"楚明凰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是、是的！他說隻要假裝刺殺，製造混亂就行，不、不會真的傷到陛下……"
    楚明凰的瞳孔微微收縮。製造混亂？不是為了刺殺她，那目標是誰？
    電光石石間，沈昭撲向小皇子的畫麵在她腦海中閃現。那支冷箭，究竟是衝著小皇子去的，還是……衝著沈昭？
    "繼續審。"她冷聲命令，轉身向地牢外走去，"查清楚禮部侍郎最近三個月所有的往來，特別是與鎮北王府的。"
    "遵旨！"青鸞沉聲應道。
    楚明凰大步離開地牢，穿過幽暗的走廊，來到地麵上。清晨的陽光刺得她微微眯起眼，卻驅不散眼底的陰霾。她抬手示意身後的侍衛退下，獨自一人走向禦書房。
    禦書房內，龍案上已經堆滿了密報。楚明凰揮退所有宮人，獨自坐在案前，修長的手指一一翻過那些記載著沈昭入宮前後所有細節的紙張。
    "沈氏昭，年二十，江南沈家嫡女，父沈明遠任戶部侍郎……"她輕聲念著最上麵一份密報上的文字，眉頭微蹙。
    這與她記憶中的沈昭，似乎有哪裏對不上。
    她繼續往下看："性柔順，喜甜食，尤愛桂花糕；見乞兒必施舍，遇傷鳥必救治；入宮前曾因救落水婢女染風寒半月……"
    楚明凰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紙張在她指尖皺成一團。這些描述，與她所知的、那個入宮後處處算計、心機深沉的沈昭，簡直判若兩人。
    她猛地拉開抽屜，取出一份陳舊的書信。那是沈昭入宮前，其父沈明遠寫給當時還是太子的蕭雲瑾的密信，信中明確提到"小女昭，聰慧機敏，善察言觀色，可為殿下耳目"。
    一個連螞蟻都不忍踩死的大家閨秀，會突然變成心機深沉的細作？
    楚明凰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目光落在另一份密報上："入宮當日，沈昭曾在禦花園假山後嘔吐不止，宮女聽見其自言自語"這是什麽鬼地方"……"
    她的眉頭皺得更緊。這句話，怎麽聽都不像是一個精心培養的細作會說的。
    還有圍場上那一撲——若非真心實意，怎會如此毫不猶豫？若非發自本能，怎會在昏迷中仍死死護著小皇子？
    楚明凰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個模糊的記憶碎片——冰冷的湖水，推搡的背叛感，以及……一個同樣奮不顧身撲向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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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身影，會是沈昭嗎？
    "陛下。"青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禮部侍郎已經押到詔獄了。"
    楚明凰收起所有思緒，麵容重新恢複成萬年不化的寒冰："朕親自去審。"
    與此同時，紫宸殿偏殿內。
    沈昭百無聊賴地趴在窗邊，手指蘸著茶水，在紅木小幾上畫著亂七八糟的線條。窗外陽光正好，卻被厚重的玄鐵鎖鏈分割成破碎的光斑，落在她蒼白的臉上。
    【係統！係統你死了嗎？！】她在腦海中第一千零一次呼喚，【這都多少天了！你再不出現我真的要瘋了！】
    依舊沒有回應。
    沈昭泄憤似的將茶盞重重放在幾上，濺出的水漬弄濕了她的袖口。她煩躁地扯了扯衣領，感覺這偏殿就像一個精致的囚籠，壓抑得讓人窒息。
    自從那晚楚明凰警告她"夢話"的事情後，青鸞的監視變得更加嚴密了。她連和小桃說句悄悄話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打探外麵的消息了。
    【暴君到底想幹什麽？軟禁我？等我露出馬腳？還是……】沈昭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荒謬的可能性，又立刻狠狠掐滅，【不可能！她可是殺了自己親叔叔全家的暴君！怎麽會對一個小小王妃……】
    "娘娘，該喝藥了。"小桃端著藥碗走進來，臉上帶著擔憂，"太醫說再喝三天就可以停了。"
    沈昭苦著臉接過藥碗，那黑漆漆的湯藥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她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下去，立刻被哭得皺成一團。
    "嘔——快！蜜餞！"她伸出舌頭，像隻被毒到的小狗一樣哈氣。
    小桃慌忙遞上蜜餞，沈昭連塞三顆才勉強壓住那股反胃的感覺。她癱在軟榻上，生無可戀地望著天花板："小桃，外麵有什麽新鮮事嗎？"
    小桃警惕地看了眼門外，壓低聲音："聽說禮部侍郎被下獄了，全家都被圈禁在府裏等候發落。"
    沈昭猛地坐直身體："禮部侍郎？為什麽？"
    "奴婢也不清楚，隻聽說和圍場刺殺有關。"小桃的聲音更低了，"還有……鎮北王世子已經"病愈"了，昨日還上了朝。"
    蕭雲瑾！
    沈昭的心猛地一跳。原著中，這位表麵溫潤如玉的世子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一直暗中操控著各方勢力對抗楚明凰。如果禮部侍郎是他的人，那刺殺很可能就是他策劃的！
    【但他為什麽要刺殺小皇子？原著裏他明明是想通過控製小皇子來牽製楚明凰啊……】沈昭百思不得其解，【除非……他的目標不是小皇子，而是……】
    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閃過——蕭雲瑾的目標，會不會是她？
    如果他知道她不是原來的沈昭，如果他知道她有係統……
    "娘娘？您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小桃擔憂地問道。
    沈昭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小桃識趣地退了出去，留下沈昭一人在偏殿內沉思。她重新蘸了茶水，在幾上畫起了關係圖，試圖理清思路。
    蕭雲瑾、禮部侍郎、刺客、小皇子、楚明凰……還有她自己，這些人和事件之間到底有什麽聯係？
    她畫得入神，甚至沒注意到珠簾輕微的響動。直到一片陰影籠罩了她的小幾，一股熟悉的冷冽幽香鑽入鼻腔，她才猛地抬頭——
    楚明凰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在幾上畫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線條。那雙鳳眸深不見底，看不出任何情緒。
    "陛、陛下！"沈昭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用袖子去擦幾上的水漬，"臣妾隻是無聊隨便畫畫……"
    楚明凰沒有出聲，隻是緩緩俯身，玄色的龍紋袖口擦過沈昭的唇角——那裏沾了一點茶漬。這個動作太過親昵，讓沈昭瞬間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滯了。
    "畫得不錯。"楚明凰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危險，"下次，朕教你畫皇陵構造圖。"
    沈昭手中的茶盞"砰"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的臉色瞬間慘白，皇陵構造圖？！那不是給死人用的嗎？！暴君這是在威脅她？！
    "臣、臣妾知錯！"她慌忙跪下，膝蓋重重磕在碎瓷片上，卻不敢喊疼，"臣妾再也不敢了！"
    楚明凰靜靜地看著她顫抖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複雜。她伸手捏住沈昭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沈昭，你究竟是誰？"
    這個直白的問題如同一道閃電劈在沈昭頭上，她的瞳孔劇烈收縮，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楚明凰發現了？！她知道了什麽？！
    "臣妾……臣妾是沈昭啊……"她艱難地擠出這句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楚明凰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下巴，觸感冰涼如刀鋒："是嗎？那為什麽朕查到的沈昭，和你……不太一樣？"
    沈昭的血液瞬間凝固。暴君去調查她了？！發現了多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久違的、機械化的聲音：
    【警告！警告！宿主身份即將暴露！黑化值45……持續上升中……記憶封印鬆動……緊急啟動防禦機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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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昭還來不及反應，一陣劇痛突然從太陽穴炸開，如同有人用燒紅的鐵釺捅進了她的腦子！她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雙手抱頭，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啊——！！！"
    楚明凰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後退半步，隨即立刻上前扶住沈昭搖搖欲墜的身體："沈昭？！"
    沈昭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了，她的視野被一片血紅覆蓋，無數陌生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般衝進她的腦海——
    冰冷的湖水……掙紮的身影……推搡的背叛感……還有……還有……
    "不……不要……"她無意識地呢喃著，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不是我推的……不是我……"
    楚明凰的身體猛地僵住，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刺進了她的心髒。她死死盯著沈昭痛苦扭曲的臉，一個可怕的猜測在心底成形——
    難道……沈昭也記得那個場景？！
    "傳太醫！立刻！"她厲聲喝道，同時將沈昭打橫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懷中的身體輕得驚人，顫抖得像風中落葉。楚明凰低頭看著沈昭慘白的臉和緊閉的雙眼，一種從未有過的、尖銳的刺痛感席卷了她的胸腔。
    無論沈昭是誰，無論她隱瞞了什麽，此刻楚明凰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有事。
    青鸞帶著太醫匆匆趕來時，看到的是這樣一幕——
    他們冷酷無情的陛下，正坐在床榻邊，一隻手緊緊握著沈昭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額頭，眼中的關切和焦急，是青鸞從未見過的。
    而更令人震驚的是，當太醫想要上前診脈時，楚明凰竟然冷冷地命令："就在這兒看，不準碰她。"
    青鸞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陛下這是……中了什麽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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