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籠中雀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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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金打造的細鏈,纏在沈昭白皙的腳踝上,另一端深深嵌進龍床床柱那繁複的雕花裏。長度被精心計算過,恰好夠她從這張鋪陳著柔軟雲錦的拔步床,走到窗邊那張紫檀木嵌螺鈿的貴妃榻,再繞到不遠處的黃銅獸首香爐旁,最後停在禦書房那張巨大的紫檀書案三步之外——楚明凰批閱奏折的地方。這便是她全部的活動疆域,一個被無形的牆圈起來的華麗牢籠。
陽光透過高窗的琉璃,切割成幾束明晃晃的光柱,塵埃在其中無聲地舞蹈。沈昭赤著腳,踩在冰涼光滑的金磚地麵上,腳腕上那圈赤金隨著她的動作,發出輕微而持續的“叮鈴”聲,像條溫順的金蛇,卻又冰冷地宣示著所有權。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麵庭院裏一株開得正盛的西府海棠,粉白的花瓣被風吹落幾片,打著旋兒飄遠。自由,曾經觸手可及的東西,如今隔著一層琉璃,遙不可及。
她歎了口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隨即又認命地拖著那點細碎的金玉之聲,慢吞吞地踱回書案附近。楚明凰就在那裏,穿著玄色繡金龍的常服,墨發用一根簡單的玉簪半束著,幾縷碎發垂落在冷峻的側臉旁。她坐得筆直,像一柄尚未出鞘的絕世名劍,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凜冽寒氣。修長的手指捏著朱筆,在一本攤開的奏折上飛快地批閱,朱砂落筆,字字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裁決意味。空氣裏彌漫著上等鬆煙墨的沉穩氣息,混合著她身上清冽的沉香與龍涎香,形成一種獨特而極具壓迫感的氣場。
沈昭在離書案三步遠的地方停住,這是金鏈允許的極限。她索性盤腿坐在了冰涼的金磚地上,也不管什麽王妃儀態了。手指百無聊賴地撥弄著腳踝上的金環,讓那“叮鈴……叮鈴……”的聲音在過分安靜的禦書房裏有規律地響起,帶著點自暴自棄的挑釁,又像被困小獸無意識的嗚咽。
【批批批,一天到晚就知道批!這奏折是批不完嗎?跟台人形蓋章機似的!】 沈昭內心瘋狂刷屏,眼神放空地盯著楚明凰握著朱筆的、骨節分明的手。【手倒是挺好看的……啊呸呸呸!沈昭你清醒點!好看能當飯吃嗎?好看能解開這該死的鏈子嗎?好看能……能讓我回現代嗎?嗚嗚嗚,我的股票我的基金我的cbd大平層啊!】
她換了個姿勢,抱著膝蓋,下巴擱在膝頭,眼神從楚明凰的手移到她低垂的眉眼上。女帝的睫毛很長,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鼻梁挺直,唇色是偏淡的嫣紅,抿成一條略顯無情的直線。專注的時候,那周身迫人的戾氣似乎收斂了幾分,顯出一種近乎冷玉雕琢般的精致美感。
【嘖,這麽一看,這反派boss的建模還真是頂配……可惜長了顆黑芝麻餡兒的心。】 沈昭腹誹著,目光不自覺在那張臉上逡巡。【不知道她小時候長什麽樣?是不是也這麽一副‘全世界都欠我錢’的表情?那個拋棄她的生母真是瞎了眼……呃,不過要是沒被拋棄,大概也就沒現在這個要把全世界拖下水的瘋批女帝了?這邏輯怎麽這麽繞……算了不想了,好餓。】
“叮鈴……”她下意識地又晃了一下腳鏈。
就在這時,殿門無聲滑開一條縫。暗衛統領青鸞端著一個小巧的食盒閃身進來,腳步輕得像貓。她依舊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長發高束,麵容冷肅,腰間懸著那柄從不離身的漆黑長劍。她目不斜視,徑直走到書案側前方,單膝跪地,將食盒穩穩奉上。
“陛下,午膳已備好。”青鸞的聲音平板無波。
楚明凰筆尖一頓,最後一個朱砂批注落下,才緩緩抬起眼。那雙深邃的鳳眸,先是在食盒上掃過,隨即,目光便如有實質般,穿透空氣,落在了三步外、坐在地上的沈昭身上。
那目光沉沉的,帶著一種審視和探究,像冰冷的蛇信舔舐過皮膚。沈昭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撥弄金鏈的手指僵住。她下意識地想低下頭避開這極具穿透力的視線,但骨子裏那點被壓抑了好幾天的憋屈和不忿猛地躥了上來。憑什麽?!把她當金絲雀關著,連看都不能看一眼了?
她梗著脖子,硬是沒低頭,反而微微抬起下巴,迎上楚明凰的目光。眼神裏帶著點強裝的鎮定,還有一絲被圈養久了冒出來的、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小怨氣。
【看什麽看!再看……再看我也不會少塊肉!】 內心的小人叉腰給自己打氣,但指尖卻悄悄掐進了掌心。
楚明凰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足足有三息。沈昭幾乎能看清她眼中自己那點色厲內荏的倒影。然後,女帝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極其細微,轉瞬即逝,快到讓沈昭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盯得眼花了。她移開目光,對青鸞淡淡道:“擺上吧。”
“是。”青鸞起身,動作麻利地將食盒裏的幾樣精致小菜和一碗晶瑩的碧粳米飯取出,整齊地擺放在書案空出的一角。菜肴的香氣立刻飄散開來,勾得沈昭肚子裏的饞蟲咕咕叫。她眼巴巴地看著那碟水晶肴肉,那碗清燉的蟹粉獅子頭,還有一碟看起來清脆欲滴的時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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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凰拿起銀箸,姿態優雅地開始用膳,仿佛旁邊那個被鎖著、餓得眼冒綠光的女人不存在。每一口都細嚼慢咽,動作賞心悅目,卻讓沈昭覺得更加煎熬。那金鏈子仿佛也感知到了她的怨念,“叮鈴”聲又不安分地響了幾下。
青鸞如同最忠誠的影子,垂手肅立在楚明凰身側稍後一步的位置,眼觀鼻,鼻觀心。但她的眼角餘光,卻精準地捕捉到了沈昭那副恨不得把盤子都吞下去的表情,以及女帝陛下看似專注用膳、實則眼風時不時掠過地上那位的微妙動作。
【廢物王妃……】 青鸞內心毫無波瀾地評價。【這種境況下還能被食物勾得失魂落魄,心不是一般的大。陛下到底看中她什麽?除了那張臉……確實有幾分姿色……還有那莫名其妙的、能引陛下側目的作死本事?】 她看著沈昭偷偷咽口水的動作,隻覺得這女人簡直沒心沒肺到了令人歎為觀止的地步。尋常人,哪怕是個七尺男兒,被陛下用金鏈鎖在寢殿,日夜置於眼前,恐怕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食不下咽。這位倒好,除了最初的驚慌憤怒,現在儼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擺爛模樣,甚至……還敢對禦膳挑三揀四?
楚明凰夾起一小塊雪白的清蒸鰣魚,魚肉細膩,淋著琥珀色的醬汁,香氣撲鼻。沈昭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樣,緊緊黏在那塊魚上,看著它被送入楚明凰形狀優美的唇中。她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有些發幹的嘴唇。
【餓……好餓……】 胃裏一陣空虛的絞痛讓她忍不住蜷縮了一下身體,抱著膝蓋的手臂收得更緊。【萬惡的封建帝王!吃獨食!虐待俘虜!天理何在!人權呢?日內瓦公約呢?!】 她在心裏悲憤地呐喊。
也許是她的怨念太過具象化,也許是那“叮鈴叮鈴”的噪音實在有點擾人清靜。楚明凰放下銀箸,端起旁邊溫著的白玉小碗,裏麵是熬得濃稠香滑的雞茸粟米羹。她用調羹舀起一小勺,卻沒有立刻送入口中。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再次緩緩抬起,精準地鎖定了沈昭。
這一次,她的目光裏少了些審視,多了點……難以言喻的興味?像逗弄爪下獵物時,看它徒勞掙紮的惡劣趣味。
沈昭被她看得頭皮發麻,剛想別開臉,卻見楚明凰唇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弧度似乎加深了。接著,在沈昭驚愕的目光中,女帝陛下將那勺羹,遞到了她的方向。
“過來。”楚明凰的聲音不高,帶著慣有的清冷命令口吻,卻像一道驚雷在沈昭耳邊炸響。
沈昭愣住了,懷疑自己是不是餓出了幻聽。她看看那勺散發著誘人熱氣的羹,又看看楚明凰那張沒什麽表情卻眼神幽深的絕美臉龐,一時忘了反應。
“嗯?”楚明凰的尾音微微上挑,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催促。
【……什麽情況?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不對,她打了我好多巴掌了!這甜棗……有毒吧?】 沈昭內心警鈴大作,但身體的饑餓本能卻壓過了理智。她猶豫了一下,慢吞吞地、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拖著那根該死的金鏈,一步一“叮鈴”,磨磨蹭蹭地挪到了書案邊。鏈子繃緊了,她隻能停在楚明凰觸手可及、卻又無法真正靠近的位置。
楚明凰的手很穩,那勺羹一直舉著,散發著溫暖的香氣。沈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勺羹上,又飛快地瞟了一眼楚明凰近在咫尺的臉。離得近了,能看清她皮膚細膩得幾乎看不到毛孔,睫毛濃密得像小扇子,鼻息間縈繞的龍涎香氣更清晰了,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顫的侵略性。
“張嘴。”楚明凰命令道,聲音低沉了幾分。
沈昭的心跳快得像要衝出胸膛。她緊張地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抵擋不住食物的誘惑,小心翼翼地張開嘴。溫熱的羹湯被喂入口中,濃鬱的鮮香瞬間在舌尖化開,溫暖了冰冷的胃。味道……好得驚人。
她下意識地咀嚼著細膩的雞茸和軟糯的粟米,滿足地眯了一下眼。大概是餓狠了,大概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恩賜”衝昏了頭,在咽下那口羹後,一句未經大腦思考的小聲抱怨,就那麽溜出了唇邊:
“……今天的湯,鹹了。”
聲音不大,帶著點剛被喂食後的軟糯鼻音和一絲不自覺的嬌氣,在落針可聞的禦書房裏,卻清晰得如同驚雷。
“哐當!”
一聲金屬墜地的脆響突兀地響起。肅立如鬆的青鸞,手一抖,腰間那柄視若生命的漆黑長劍,竟然脫手掉在了光潔的金磚地上!她那張萬年冰山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裂痕,瞳孔驟然放大,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她猛地低下頭,幾乎是狼狽地迅速彎腰去撿劍,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
【瘋、瘋了嗎?!】 青鸞內心掀起驚濤駭浪,指尖觸到冰冷的劍鞘才找回一絲鎮定。【竟敢……竟敢挑剔禦膳?!還當著陛下的麵!這沈昭……她脖子上頂著的真的是腦袋嗎?!上一個敢說禦膳房半個不字的人,墳頭草都三尺高了!她怎麽敢?!是嫌這金鏈子鎖得太舒服,想換個地方住——比如天牢最底層的水牢?!】 她撿起劍,重新站好,眼角的餘光死死盯著沈昭,仿佛在看一個不知死活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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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禦書房陷入一片死寂。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隻有銅獸香爐裏升起的嫋嫋青煙,還在無聲地扭動著。沈昭自己也懵了,後知後覺的恐懼像冰水一樣瞬間澆遍全身,讓她手腳冰涼。她剛才……說了什麽?她居然說女帝的羹湯……鹹了?!
完了!
她猛地抬起頭,撞入楚明凰深不見底的眸子裏。預想中的雷霆震怒、陰鷙殺機並沒有立刻降臨。女帝陛下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幽暗難辨,像暴風雨來臨前壓抑的海麵。那目光如有實質,一寸寸掃過沈昭因緊張而微微泛紅的臉頰,掃過她沾了一點湯汁、顯得格外水潤嫣紅的唇瓣。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難熬。沈昭屏住呼吸,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她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衝上頭頂的嗡鳴聲。
就在沈昭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或者暈過去的時候,楚明凰終於有了動作。
她放下了手中的白玉小碗,發出輕微的一聲“嗒”。然後,在沈昭驚恐萬分的注視下,她緩緩地、優雅地探身向前。玄色的衣袖拂過書案上的奏折,帶來一陣沉香的暗湧。冰涼的手指帶著薄繭,猝不及防地捏住了沈昭的下巴。
力道不重,卻帶著絕對的掌控,迫使她微微仰起臉,無法動彈。
沈昭嚇得魂飛魄散,以為下一秒這手指就要掐斷她的脖子。然而,楚明凰隻是用指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狎昵的力道,擦過她的唇角。那裏,沾著一粒小小的、晶瑩的粟米。
指腹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酥麻感。沈昭渾身僵硬,連呼吸都忘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楚明凰指尖的薄繭,能看清她近在咫尺的、濃密低垂的睫毛,能聞到她身上冷冽的沉香混合著龍涎香的氣息,霸道地侵占著她的感官。
楚明凰的眼神深得像漩渦,牢牢鎖著她,那裏麵翻湧著沈昭看不懂的複雜情緒,有審視,有玩味,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被冒犯後反而被勾起的、更加濃厚的興味?
“鹹了?”楚明凰終於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質感,像羽毛搔刮在耳膜上。她的指腹還停留在沈昭的唇角,微微用力摩挲了一下,將那點殘留的濕潤徹底抹去。
這個動作,帶著一種超越喂食的、近乎狎昵的曖昧。沈昭的臉頰“騰”地一下燒了起來,紅暈迅速蔓延到耳根脖頸。她身體微微發顫,一半是嚇的,一半是這突如其來的、極具侵略性的接觸帶來的陌生悸動。
“看來是禦膳房的人,日子過得太舒坦了。”楚明凰慢條斯理地收回手,指尖仿佛還殘留著對方肌膚細膩的觸感。她靠回寬大的紫檀木椅背,姿態恢複了一貫的雍容冷峻,仿佛剛才那極具侵略性的一幕從未發生。但她的視線,卻依舊牢牢地釘在沈昭火燒雲般的臉上,未曾移開半分。
“青鸞。”
“屬下在!”青鸞立刻垂首應道,聲音緊繃。她全程目睹,內心早已是驚濤駭浪。陛下不僅沒發怒,反而……還親手給這不知死活的女人擦了嘴?!這比直接下令砍人還要驚悚百倍!
“傳朕口諭,”楚明凰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冰冷威嚴,聽不出絲毫情緒,“今日負責禦膳的廚役,各領十杖。掌勺禦廚,罰俸三月。”
“是!”青鸞毫不猶豫地領命,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十杖?罰俸?這懲罰……輕得簡直像是在走個過場!按照陛下以往的脾氣,敢讓入口之物不合心意,最輕也是拔舌重枷!這沈昭……她何德何能?!
【完了完了,陛下怕不是真的被這狐狸精下了降頭!】 青鸞內心瘋狂吐槽,麵上卻不敢表露分毫,躬身準備退下執行命令。
“慢著。”楚明凰的聲音再次響起,叫住了她。
青鸞立刻頓住腳步,垂首聽命。
楚明凰的目光終於從沈昭那張紅得快要滴血、眼神又驚又懼又帶著點茫然失措的臉上移開,轉向青鸞。她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如刀鋒,剛才那一絲若有似無的異樣情緒被徹底收斂幹淨。
“北境密報,如何?”她的聲音壓低了,帶著一種處理機密事務時才有的凝重。
青鸞的神色瞬間肅然,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僅容書案前的兩人聽聞:“回稟陛下,八百裏加急剛剛送入宮。鎮北王世子蕭雲瑾……確有異動。邊境幾處關隘守將,近半月來,頻繁收到不明指令調換,雖未涉及主力布防,但調動軌跡……頗為可疑,指向幾處糧道隘口。我們的人還截獲了一封密信,信上用了三重暗語,內容……指向京中。”她頓了頓,眼神極其隱晦地、飛快地掃了一眼旁邊還僵立著、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衝擊中沒回過神的沈昭,才繼續道,“破譯尚需時間,但……恐與王妃有關。”
最後幾個字,輕如蚊蚋,卻像淬了毒的冰針。
沈昭雖然離得近,但青鸞聲音壓得極低,她隻模糊聽到了“蕭雲瑾”、“異動”、“密信”、“京中”幾個零散的詞,心中猛地一沉。蕭雲瑾!那個披著溫潤君子皮的野心家!他果然沒閑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瞬間衝散了剛才那點莫名的悸動和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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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凰聽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搭在紫檀木扶手上的手指,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指尖在堅硬冰冷的木料上留下幾道淺淺的白痕。她沉默著,鳳眸微垂,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暗流。整個禦書房再次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中,比剛才沈昭口出狂言時更加沉重百倍。
陽光依舊明媚,塵埃依舊在光柱裏跳舞,銅獸香爐依舊無聲地吐著青煙。但空氣仿佛被凍結了,帶著山雨欲來的粘稠和冰冷。
青鸞屏息凝神,等待著雷霆之怒或者新的指令。
沈昭更是大氣不敢出,手腳冰涼。蕭雲瑾的異動,指向京中的密信……還有青鸞那飛快的一瞥……讓她感到一種巨大的、無形的危險正在逼近。她這條被鎖住的命,似乎成了風暴漩渦的中心。
就在這時,楚明凰緩緩抬起了眼。她的目光,這一次沒有看青鸞,也沒有看沈昭,而是越過她們,投向了殿外那方被高牆框住的、有限的天空。眼神深不見底,如同寒潭,所有的情緒都被凍結在最深處。
然後,她做了一件讓沈昭意想不到的事。
楚明凰站起身,玄色的衣袍垂落,帶著無聲的威壓。她沒有再看任何人,隻是徑直走到了拔步床邊,那根嵌著金鏈另一端鎖扣的床柱旁。她伸出手,那手指骨節分明,白皙修長,此刻卻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力量感。
在沈昭驟然收縮的瞳孔注視下,在青鸞同樣愕然的目光中,楚明凰的手指搭在了那個精巧的鎖扣機關上。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無比清晰的機括彈動聲響起。
那根原本允許沈昭在寢殿內外有限區域活動的赤金細鏈,肉眼可見地……縮短了一截!鎖鏈繃直的聲音帶著金屬的冷硬質感。
沈昭隻覺得腳踝處猛地一緊!一股強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道傳來,將她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向後拽了一個趔趄!她驚呼一聲,踉蹌著才勉強站穩,腳踝處傳來被勒緊的痛感。
她的活動範圍,被進一步壓縮了!現在,她恐怕連走到窗邊貴妃榻都做不到了!真正地被徹底鎖死在了龍床與書案之間這片更狹小的區域!
楚明凰做完這一切,緩緩轉過身。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冰冷得像一尊完美的玉雕。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臉色煞白、驚魂未定的沈昭,看著那雙瞪大的、盛滿震驚、恐懼和不解的漂亮眼眸。女帝的唇角,在無人察覺的瞬間,極其細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快得如同錯覺,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病態的滿足感。
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敲在沈昭的心上,也敲在死寂的空氣裏:
“看來,朕的金絲雀,還是離得太遠了些。”
沈昭僵在原地,腳踝處金鏈冰冷的觸感和被勒緊的痛感無比清晰。女帝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枷鎖,比赤金更沉重地纏繞著她。那最後一絲象征性的活動空間也被剝奪,她像被釘在了這片方寸之地。
蕭雲瑾的陰影如同盤旋的禿鷲,而眼前這個掌控著她一切的女人……她究竟是想保護,還是想占有?楚明凰眼中那轉瞬即逝的病態滿足,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穿了沈昭最後強裝的鎮定。
危險,從未如此刻般清晰。這金籠,究竟是庇護所,還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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