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後，陽光灼熱得幾乎要將金磚地麵烤化。沈昭百無聊賴地倚在窗邊的貴妃榻上，赤足踩在冰涼的玉石踏板上，腳踝上的赤金細鏈隨著她晃動的動作發出細碎的"叮鈴"聲。
    自從那夜梳頭的秘密後，她與楚明凰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默契。女帝不再對她冷眼相向，偶爾甚至會在她遞茶時，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的手背，帶來一陣觸電般的戰栗。而那些深夜的脆弱時刻，則被兩人心照不宣地埋藏在心底，仿佛從未發生過。
    【這樣下去，我是不是真要被養成金絲雀了？】 沈昭自嘲地想，手指無意識地繞著那縷被剪短的頭發打轉。陽光透過琉璃窗，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勾勒出她精致的輪廓。
    "王妃娘娘。"
    一個細若蚊蚋的聲音突然從窗外傳來，打斷了沈昭的思緒。她警覺地轉頭，看見一個麵生的小太監正鬼鬼祟祟地躲在窗欞外的陰影處。那小太監約莫十五六歲，麵容普通得扔進人堆就找不著，唯有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透著股機靈勁兒。
    "誰讓你來的？"沈昭壓低聲音問道，下意識地看了眼殿門——青鸞通常在這個時辰去交接班，但隨時可能回來。
    小太監沒有回答，隻是飛快地從袖中抽出一封信箋，從窗欞縫隙中塞了進來，然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溜煙跑沒了影。
    沈昭的心跳驟然加速。她盯著那封靜靜躺在地上的信箋，薄如蟬翼的紙張在陽光下幾乎透明，隱約可見裏麵潦草的字跡。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升起。
    【這個節骨眼上...會是誰？】
    她拖著腳鏈，小心翼翼地挪到窗邊，俯身撿起那封信。信箋沒有署名，隻在背麵用火漆封著一個小小的、猙獰的狼頭印記——蕭雲瑾的家徽。
    【果然是他！】 沈昭的指尖微微發抖。自從上次青鸞提到北境密報後，她就預感到這位原著男主不會善罷甘休。但直接聯係被囚禁的她？這膽子也太大了！
    她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才顫抖著拆開火漆。信紙上的字跡淩厲如刀，內容卻比刀鋒更令她膽寒：
    "異世之魂，裝模作樣至今，當真以為無人知曉？鎮北王府古籍有載：魂異者，眸藏星芒，行止悖常。汝之一舉一動，盡在吾眼。若不相助，必當眾焚汝。三日後子時，禦花園東南角，靜候佳音。"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沈昭的瞳孔。她的呼吸瞬間凝滯，四肢冰涼如墜冰窟，手中的信紙幾乎要被捏碎。
    【他怎麽會知道？！】
    這個她以為隻有係統知曉的秘密，這個連楚明凰都未曾察覺的真相，竟然被蕭雲瑾一語道破！沈昭的腦海中瘋狂回放著信中的字句——"眸藏星芒"、"行止悖常"...確實，她剛穿來時，係統曾提示過她的眼睛在特定光線下會泛起異世之魂特有的微光。而她的言行舉止，再怎麽模仿原主，也難免帶著現代人的習慣...
    【完了...】 冷汗順著脊背滑下，浸透了輕薄的夏衣。沈昭太清楚在這個封建王朝，"妖孽"會有什麽下場——火刑柱上的慘叫，她曾在曆史書中讀到過，光是想象就讓她渾身發抖。
    更可怕的是，如果蕭雲瑾能看出她的異世之魂，那楚明凰呢？那個敏銳到可怕的暴君，是真的沒發現，還是...在等待時機？
    "在看什麽？"
    一個冷冽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驚得沈昭幾乎跳起來。她手忙腳亂地將信紙揉成一團塞進袖中，轉身時腳鏈發出一連串慌亂的"叮鈴"聲。
    楚明凰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寢殿門口，一襲玄色龍袍襯得她膚白如雪，墨發用金冠高高束起，露出線條淩厲的下頜。她的右手還沾著未幹的朱砂，顯然是剛從禦書房過來。此刻，那雙銳利的鳳眸正微微眯起，審視著沈昭慌亂的表情。
    "沒、沒什麽！"沈昭的聲音不自然地拔高，手指死死攥住袖中的信紙，生怕它發出一點聲響，"就...隨便發呆..."
    楚明凰沒有接話，隻是緩步走近。她走路的姿態永遠那麽優雅從容，像一隻巡視領地的黑豹，每一步都帶著無形的壓迫感。陽光透過窗欞，在她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勾勒出她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薄唇。
    "藏什麽？"她在距離沈昭三步遠的地方停下，狀似隨意地問道，眼神卻銳利如刀。
    沈昭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衝出胸腔。她能感覺到冷汗順著額角滑下，喉嚨幹澀得發疼。楚明凰的氣場太強，僅僅是站在那裏，就讓她有種被看穿的錯覺。
    【不能慌...不能慌...】 她拚命告訴自己，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真的沒什麽，就是...寫了點無聊的東西，不想讓人看見..."
    這個借口蹩腳得連她自己都不信。果然，楚明凰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目光落在沈昭緊攥的袖口上，眼中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
    "是嗎。"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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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請求，是命令。
    沈昭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讓她勉強保持清醒。她知道，此刻若再推脫，隻會更加引起楚明凰的懷疑。但要她交出那封信？那等於親手把自己的死刑判決書遞給劊子手！
    【怎麽辦？怎麽辦？！】 她的目光慌亂地掃過寢殿，突然靈機一動。
    "好、好吧..."她故作羞赧地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但陛下要答應我，看了不許笑..."
    說著，她慢吞吞地從袖中掏出那團信紙，卻在遞給楚明凰的瞬間"不小心"脫手。信紙飄落在地，剛好落在兩人之間的金磚上。與此同時，沈昭裝作慌亂去撿的樣子，腳踝上的金鏈卻"恰到好處"地絆了她一下，讓她整個人向前撲去——
    "啊！"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楚明凰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撈，穩穩接住了她下墜的身體。沈昭的臉重重撞進一個帶著龍涎香氣的懷抱，鼻尖蹭到對方衣襟上冰涼的刺繡，觸感清晰得令人心驚。
    "笨手笨腳。"楚明凰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她的手臂環在沈昭腰間，力道不輕不重，剛好能讓她站穩。
    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讓沈昭渾身僵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楚明凰胸膛的溫度，聽到對方平穩有力的心跳，甚至聞到那股獨屬於女帝的清冽沉香。這一切都太過真實，太過...溫暖，與她袖中那封冰冷的威脅信形成鮮明對比。
    "謝、謝謝陛下..."她結結巴巴地道謝，趁機用腳尖將地上的信紙輕輕一踢，讓它滑進了床榻下方的陰影裏。
    楚明凰似乎沒有察覺她的小動作，隻是緩緩鬆開手，目光卻依然鎖定在沈昭臉上，帶著某種深不可測的探究。
    "你到底..."她剛開口，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青鸞的聲音伴隨著敲門聲響起，"北境八百裏加急！"
    楚明凰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她最後看了沈昭一眼，眼神複雜難明，終究還是轉身大步離去，玄色衣袍在身後翻飛如墨。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沈昭才像被抽幹了力氣般，癱軟在地。她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手指不受控製地發抖。剛才那一刻，她仿佛站在萬丈懸崖邊，腳下是深不見底的謊言深淵。
    【太險了...】 她顫抖著從床底摸出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展開。信紙已經被她的冷汗浸濕了一角，墨跡有些暈開，但那些致命的字句依然清晰可辨。
    "異世之魂"...這四個字像詛咒一般盤旋在她腦海中。蕭雲瑾是怎麽知道的？他手中還有什麽證據？更重要的是——他會不會已經告訴了別人？
    沈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金融精英的思維模式開始高速運轉。首先，蕭雲瑾顯然是在威脅她做內應，這說明他暫時還不會公開這個秘密。其次，他約在禦花園見麵，必定有所準備，很可能布下了眼線甚至埋伏...
    【不能去...但更不能不去。】 她咬著下唇思索。如果拒絕赴約，蕭雲瑾很可能會立即采取行動。但若去了...她一個被金鏈鎖著的囚徒，又能做什麽？
    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殿外——楚明凰剛才離去的方向。那個暴君，那個囚禁她的人，同時也是...會在深夜為她梳發的人。如果告訴她實情...不，太冒險了。在這個迷信的古代，誰能保證楚明凰不會把她當妖孽處置？
    【得靠自己...】 沈昭深吸一口氣，將信紙揉碎，正準備找個地方銷毀，突然發現信的背麵還有一行極小的字：
    "附：若疑吾言，可問汝之"係統"，此物亦非常世所有。"
    這一行字像一道閃電，劈得沈昭渾身發麻。她猛地站起身，腳鏈發出刺耳的"錚"聲。
    【他知道係統的存在？！】 這個認知比之前的威脅更令她毛骨悚然。係統是她最大的秘密，是她與原來世界唯一的聯係，就連楚明凰都不該知曉它的存在！
    "係統！係統！"她在腦海中瘋狂呼喚，"這是怎麽回事？蕭雲瑾怎麽會知道你？"
    長久的沉默後，那個久違的機械音終於響起，卻斷斷續續，像是受到了某種幹擾：
    【警...告...檢測到...世界線...異常...蕭雲瑾...可能...覺醒...】
    "覺醒？什麽意思？"沈昭急迫地追問。
    【原著角色...意識覺醒...可能...發現...世界本質...危險等級...極高...建議...宿主...小...】
    係統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徹底消失，無論沈昭如何呼喚都不再回應。
    【該死！】 她懊惱地捶了下床柱。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蕭雲瑾不僅僅是看出了她的異常，他甚至可能意識到了這個世界的"虛構"本質！這在穿越文學裏，通常被稱為"覺醒者"，是最危險的存在...
    殿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沈昭慌忙將碎信塞進貼身的小衣裏。門被推開，進來的不是楚明凰，而是青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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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衛統領的臉色比平日更加冷峻，腰間佩劍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折射出冰冷的寒光。她走到沈昭麵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蒼白的臉色和微微發抖的雙手，眼中閃過一絲疑慮。
    "陛下命我來看顧王妃。"她的聲音平淡無波，"北境軍情緊急，陛下今夜恐怕要通宵議政。"
    沈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辛苦青鸞大人了。"
    青鸞沒有回應，隻是走到窗邊，狀似無意地檢查了一下窗欞。沈昭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難道她發現了什麽？
    "今日..."青鸞突然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可有異常？"
    這個問題來得太過直接，沈昭的呼吸一滯。她仔細觀察青鸞的表情，卻隻看到一如既往的冷峻。【是例行詢問，還是她察覺到了什麽？】
    "沒有啊。"她故作輕鬆地回答，"除了無聊到長蘑菇，一切如常。"
    青鸞轉過身，銳利的目光如刀般刺來。兩人對視片刻，最終青鸞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似乎接受了這個回答。
    "北境不太平。"她意有所指地說，"王妃最好...安分些。"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沈昭頭上。她突然意識到，蕭雲瑾的威脅可能隻是冰山一角。北境的局勢、朝堂的暗流、她與楚明凰微妙的關係變化...所有這些，都像一張無形的網，正在她周圍緩緩收緊。
    而她現在能做的，隻有等待——等待三日後的子時，等待那個可能決定她命運的會麵...
    夜幕降臨，沈昭獨自躺在龍床上，輾轉難眠。楚明凰果然如青鸞所說，徹夜未歸。偌大的寢殿空蕩得可怕，隻有腳踝上的金鏈提醒著她並非完全自由。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沈昭從貼身小衣中摸出那封已經被她揉得不成樣子的密信，借著微光再次審視那些致命的字句。
    【異世之魂...】
    她輕輕撫過這四個字，突然想起楚明凰為她梳頭那晚的眼神——那種近乎絕望的溫柔和渴望。如果...如果楚明凰知道她不是原主，知道她隻是一個占據了別人身體的"異世之魂"，會怎麽想？
    會憤怒？會失望？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將她送上火刑柱？
    胸口泛起一陣尖銳的疼痛，沈昭將信紙緊緊攥在掌心。不知從何時起，楚明凰的看法對她而言已經如此重要...重要到光是想象對方可能的厭惡，就讓她呼吸困難。
    【必須做個決定了...】 她望著窗外漸沉的月色，眼神逐漸堅定。三日後的會麵，將是一場豪賭——賭她的性命，賭楚明凰的信任，賭這個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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