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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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陵深處那令人作嘔的血腥與絕望的哀嚎,被承露殿厚重的沉香木門死死隔絕在外。殿內空氣卻並未因此變得輕鬆,反而沉澱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粘稠的窒息感。九日。隻剩最後九日。漏壺裏赤紅色的細沙無聲滑落,每一粒都像是砸在緊繃的心弦上,發出無聲卻沉重的回響。窗外,暮色四合,殘陽如血,將雕花窗欞的影子拉得斜長而扭曲,如同垂死巨獸在地麵爬行的爪痕,最終被深沉的暮靄徹底吞沒。
    殿內沒有點太多燈燭,隻在角落的青銅仙鶴燈台上燃著幾支素蠟。昏黃搖曳的光暈,勉強驅散著殿心一小片區域的黑暗,卻將更遠處的陰影襯得愈發濃重深邃。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藥味,苦澀中帶著一絲回甘的參茸氣息,與角落裏一爐燃燒得極盡溫柔的安神香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異的、令人心頭發沉的味道。
    沈昭垂首站在殿心那片有限的光暈邊緣,洗得發白的舊道袍像是隨時會被周圍的黑暗吞噬。他的臉色比那身道袍還要蒼白幾分,幾乎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透明感,仿佛魂魄已經提前抽離了這具軀殼。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沉悶而緩慢地搏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靈脈深處傳來的、針紮般的隱痛——那是強行剝離係統核心後留下的永久創傷,也是即將作為“錨點”嵌入弑天大陣核心所要付出的必然代價。他的指尖在寬大的袖袍裏微微蜷縮著,冰涼一片,隻有掌心緊握著的那枚小巧的、刻滿複雜符文的護心玉,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暖意——那是楚明凰剛剛交給他的。
    楚明凰並未坐在她那象征至高權力的禦座之上。她背對著沈昭,站在巨大的紫檀木雕花龍榻邊。榻上,青鸞靜靜地躺著,身上蓋著柔軟的雲錦薄被,隻露出一張過分安靜蒼白的臉。幾縷烏黑的發絲散落在枕畔,襯得她毫無血色的肌膚近乎透明。她的呼吸微弱而均勻,如同風中殘燭,仿佛隨時會熄滅。床邊矮幾上,一隻白玉藥碗還殘留著些許深褐色的藥汁。
    楚明凰的身影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格外孤峭。玄色帝王常服上盤踞的金龍,在光影明滅間仿佛蟄伏的凶獸。她微微傾身,一隻手按在榻沿,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另一隻手,卻以一種與周身肅殺氣息截然不同的、近乎小心翼翼的溫柔,懸停在青鸞沉靜的麵容上方。她的指尖距離青鸞的臉頰僅有寸許,微微顫抖著,仿佛在觸碰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又像是在汲取某種維係她理智不至於徹底崩斷的微弱暖意。
    她的目光,如同凝固的寒潭,深深地、貪婪地烙印在青鸞沉睡的容顏上。那眼神裏翻湧著太多複雜到極致的情感——有深不見底的擔憂,有孤注一擲的決絕,有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戾,更有一種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病態的、不容任何人染指的占有欲。整個承露殿的凝重氣氛,仿佛都源於她身上散發出的這種無聲的、卻足以壓垮一切的精神風暴。
    良久,久到沈昭幾乎以為自己的呼吸都要被這沉重的寂靜凍結時,楚明凰懸停的手指終於落下。
    不是撫摸,更像是確認存在。冰涼的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極其輕、極其快地掠過青鸞微涼的臉頰,在那細膩的肌膚上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冰涼軌跡。她的指腹最終停留在青鸞毫無血色的唇瓣邊緣,停留了數息,仿佛在確認那微弱的呼吸是否還在。然後,那手指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緩緩下移,隔著薄軟的錦被,極其緩慢地、帶著某種近乎貪婪的描摹感,滑向青鸞側臥時微微隆起的肩胛輪廓。指尖最終停駐在肩胛骨中央的位置,隔著被褥,輕輕地、反複地按壓著那個隱藏其下的、令她瘋狂又恐懼的鳳凰圖騰的所在。
    每一次按壓,楚明凰的指尖都控製不住地微微痙攣。她的眼神也隨之變得更加幽深、更加偏執,仿佛要穿透皮肉和衣衫,將那圖騰的形狀、由來、意義徹底烙印進自己的骨髓裏。那夜地穴中刺目的金光下,那隻與她的天命圖騰一模一樣的、神駿非凡的金色鳳凰……這個畫麵如同燒紅的烙鐵,日夜灼燙著她的神經。
    沈昭的頭垂得更低了,幾乎要埋進衣領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氣中那股無形卻如有實質的壓迫感,那是女帝全部心神都係於榻上之人時,自然而然散發出的、生人勿近的冰冷屏障。他甚至不敢讓目光在青鸞身上停留超過一瞬,那是對眼前這位瀕臨失控邊緣的帝王的巨大挑釁。
    就在楚明凰的指尖隔著錦被,在那處肩胛骨上按壓了不知第多少次時,榻上的人忽然發出了一聲極其細微的、如同幼獸嗚咽般的呻吟。
    青鸞的眉頭無意識地蹙緊,長而密的睫毛如同受傷的蝶翼般劇烈地顫動起來。即使在沉睡中,那被反複按壓的地方似乎也傳來了某種難以忍受的鈍痛或牽引感。她的身體在薄被下極其輕微地瑟縮了一下,本能地想要避開那帶來不適的源頭。蒼白的唇瓣微微開合,溢出一個模糊不清的音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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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聲細微的呻吟,卻如同驚雷般在死寂的殿內炸響!
    楚明凰按壓的指尖猛地頓住,如同被無形的利刃刺中!她眼中那翻騰的偏執和占有欲瞬間被一種巨大的恐慌和痛楚覆蓋!她幾乎是觸電般地縮回了手,動作快得帶起一陣微弱的風!身體下意識地俯得更低,整張臉幾乎要貼上青鸞的麵頰,那雙總是睥睨天下的鳳眸此刻充滿了驚惶失措,死死地盯住青鸞蹙起的眉頭和微顫的睫毛,聲音帶著一種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和小心翼翼的慌亂:
    “阿鸞?阿鸞?你醒了?哪裏痛?告訴朕……告訴朕哪裏痛?!”她甚至不敢再輕易觸碰,隻能徒勞地用目光一遍遍梭巡著青鸞的臉,試圖從中找到一絲清醒的跡象。
    然而,青鸞隻是在那一聲模糊的呻吟後,眉頭蹙得更緊了些,身體不安地又輕微扭動了一下,隨即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之中。仿佛剛才那聲“痛”,隻是沉淪夢境時一個無意識的囈語。
    楚明凰維持著那個俯身貼近的姿勢,僵硬地停在半空。燭火在她臉上跳躍,清晰地映照出她眼中那瞬間從恐慌跌入更深沉死寂的空茫。伸出的手停在半途,指尖殘留著方才按壓時的觸感,以及……那一聲微弱“痛”字帶來的、如同冰錐刺入心髒般的寒意。
    她維持著這個姿勢,如同被石化。殿內隻剩下燭火燃燒的劈啪聲,以及沈昭幾乎屏住的、微弱得幾不可聞的呼吸。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那股凝重的、令人窒息的氣氛,因為青鸞那一聲無意識的呻吟和楚明凰此刻的僵直,而變得更加粘稠,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角落。
    終於,沈昭感到自己快要被這無形的壓力碾碎時,楚明凰緩緩地、極其僵硬地直起了身體。
    她背對著沈昭,目光依舊焦著在青鸞沉睡的臉上,但周身那股因青鸞一聲“痛”而短暫崩潰的氣息,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凝聚、凍結。比之前更冷,更硬,更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決絕。
    她沒有再看沈昭一眼,隻是用那重新變得冰冷、毫無波瀾,卻蘊含著風暴的聲音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寒冰深處鑿出來的:
    “沈卿。”
    沈昭猛地一凜,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躬身:“臣在。”
    “九日後,子時三刻,月蝕極盛之時。”楚明凰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命運宣判般的沉重感,清晰地穿透殿內的凝滯,“皇陵核心大陣,弑天。”
    她終於緩緩轉過身。燭光跳躍著,照亮了她半邊側臉,線條冷硬如同刀削斧劈,下頜緊繃。那雙鳳眸深處,所有的驚惶、脆弱都被強行壓入了最深的冰層之下,隻餘下兩簇瘋狂燃燒、足以焚盡一切的幽暗火焰。她的視線落在沈昭身上,不再是之前的審視,而是一種冰冷的、交付生死的托付。
    “你,身處陣眼核心。那是‘錨’的位置。”她盯著沈昭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靈魂,確認他是否承受得住,“大陣啟動,逆轉天道的洪流將首先衝擊陣眼。你要做的,是穩住它!用你的靈覺,用你的命魂,用你剝離係統後殘餘的一切力量!無論你感受到什麽,看到什麽,聽到什麽……記住!你的意識,是唯一能鎖住那洪流不失控的‘錨’!”
    每一個字都重逾千斤,砸在沈昭心頭。陣眼核心,洪流衝擊……他幾乎能想象那將是何等恐怖的體驗,靈魂被撕扯、意誌被碾磨……他本就蒼白如紙的臉色更是褪盡了最後一絲血色,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晃,靠著強大的意誌力才勉強站穩。喉嚨發緊,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隻能更用力地握緊了掌心中那塊刻滿符文的護心玉,冰涼的玉璧幾乎要嵌入他的皮肉。
    楚明凰的目光銳利如刀,將他瞬間的動搖盡收眼底。她向前踏出一步,玄色衣袍的下擺無聲拂過光潔的金磚地麵。一股無形的、帶著鐵鏽血腥味的威壓如同實質般籠罩向沈昭。
    “怕了?”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冰冷的、近乎殘忍的嘲弄,卻又奇異地透著一絲洞悉一切的了然,“怕,也得給朕釘在那裏!這是你的宿命,沈昭!從你選擇站在朕這一邊開始,這就是你唯一的歸宿!”
    沈昭猛地抬起頭!對上楚明凰那雙燃燒著幽暗火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那裏麵沒有憐憫,沒有鼓勵,隻有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必須完成的命令!那眼神像是一盆冰水混合著滾油,狠狠澆在他心頭。恐懼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的、孤注一擲的慘烈決絕。他挺直了幾乎要彎折的脊背,盡管身體還在細微地顫抖,但眼神卻變得異常平靜,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在最後時刻爆發出最純粹的光亮。
    “臣……萬死不辭。”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平靜。
    楚明凰眼中那冰冷的火焰似乎微微跳動了一下。她不再言語,隻是深深地看了沈昭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東西——是托付,是冷酷,是最後的審視,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同行赴死者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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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她再次伸出手。這一次,並非之前的交付,而是直接探向沈昭緊握著護心玉的那隻手!
    她的指尖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冰冷地覆在沈昭緊握成拳的手背上。那突如其來的、帶著絕對掌控意味的觸碰,讓沈昭的身體猛地一僵,下意識地想要退縮,卻被對方緊緊地按住。
    楚明凰的手指強硬地掰開了沈昭因用力過度而有些僵直的手指,露出了那枚被他掌心冷汗浸得微微濕潤的、刻滿符文的護心玉。玉璧在昏黃的燭光下流轉著溫潤而神秘的光澤。
    她的目光落在玉璧上,指尖在那繁複古老的符文上極其緩慢地、帶著某種儀式般的鄭重,一一撫過。冰冷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仿佛在確認著每一道紋路的力量。
    “戴著它。”楚明凰的聲音低沉下去,不再是命令的口吻,卻帶著一種更沉重、更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命運的箴言。她的指尖停留在玉璧中心一個極其微小的、如同星辰般閃爍的符文節點上。“無論發生什麽……”她的聲音頓了頓,抬起眼,目光再次如同實質般釘入沈昭的瞳孔深處,那裏麵翻湧著一種沈昭無法完全理解的、極其深沉的晦暗,“……無論你看到什麽,聽到什麽……哪怕是朕的聲音命令你摘下來……也絕對、絕對不許摘!”
    “記住!”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這是保住你魂魄不散、意識不泯的唯一屏障!也是……穩住陣眼的關鍵!若玉碎……人亡,陣毀,天傾!”
    最後幾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沈昭的心口!他猛地攥緊了那塊玉,冰冷的觸感透過肌膚直刺靈魂深處。那玉璧仿佛瞬間重逾千斤,承載著無法想象的命運和女帝最後的、冷酷的警告。他緊緊抿著蒼白的唇,用力地點了點頭,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而沉重的氣音:“……臣,謹記!”
    楚明凰收回了手,指尖殘留著護心玉冰冷的觸感和沈昭手背皮膚微弱的溫熱。她不再看沈昭,仿佛剛才那沉重的托付和警告已經耗盡了她最後一絲耐心。她重新轉過身,目光再次投向龍榻上昏睡的青鸞,那眼神在瞬間變得極其複雜,如同風暴過境後一片狼藉的廢墟,疲憊、瘋狂、偏執、以及一種深不見底的恐懼交織在一起。
    “退下。”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倦意和一種不容置疑的驅趕,背對著沈昭揮了揮手,玄色的衣袖在昏暗中劃過一道沉重的弧線,“去準備。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入承露殿一步。”那“任何人”三個字,咬得極重,帶著一種斬斷一切後路的決絕。
    沈昭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濃重的藥香和安神香的氣息混合著殿內凝重的絕望,沉甸甸地壓入肺腑。他最後看了一眼女帝那孤峭得仿佛隨時會碎裂的背影,又極其快速地瞥了一眼龍榻上如同沉睡白玉般的青鸞。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和孤注一擲的平靜湧上心頭。他無聲地、深深地躬下身,行了一個最莊重的禮,然後,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無聲息地倒退著,一步步退向那扇沉重的殿門。
    “吱呀——”
    沉重的殿門被拉開一條縫隙,外麵深沉的夜色和冰冷的空氣瞬間湧入,吹得殿內的燭火一陣瘋狂搖曳,光影在牆壁上劇烈地跳動、扭曲。沈昭的身影如同被黑暗吞噬般,迅速消失在門縫之外。
    “砰。”
    殿門在他身後被守在外麵的內侍無聲地合攏。隔絕了內外,也隔絕了生與死之間最後的、脆弱的聯係。
    當那一聲沉悶的門扉閉合聲徹底消失在殿內死寂的空氣裏,楚明凰挺得筆直的脊背,如同被抽掉了最後支撐的玉山,幾不可察地、極其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燭火的光芒在她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將她眉宇間那強行壓抑的疲憊和某種瀕臨極限的脆弱,暴露無遺。她站在原地,沒有立刻走向床榻,仿佛在消化那扇門關閉所帶來的、象征著最後倒計時開啟的沉重回響。
    殿內隻剩下燭火燃燒的細微劈啪聲,以及青鸞微弱到幾乎不可聞的呼吸聲。
    楚明凰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她的目光,如同跋涉了萬水千山的旅人,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渴求,再次投向龍榻上那個沉睡的身影。方才麵對沈昭時的所有冰冷、決絕、帝王威儀,如同潮水般褪去,隻剩下一種深沉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疲憊和無助。
    她一步步走向龍榻,腳步很輕,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沉重。玄色的衣袂拂過地麵,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終於,她停在了榻邊。
    她沒有坐下。隻是微微俯下身,伸出雙臂,以一種極其輕柔、卻又帶著不容掙脫力道的姿勢,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易碎的琉璃般,將昏睡中的青鸞整個上半身都圈進了自己的懷裏。
    她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珍視,仿佛懷中是這世間僅存的、唯一的暖源。她將自己的臉頰,深深地、用力地埋進了青鸞溫熱的頸窩裏!
    鼻尖瞬間被青鸞身上那熟悉的、混合著淡淡藥香和體息的味道所充斥。那是一種能讓她瘋狂暴戾的靈魂得到短暫安寧的氣息。楚明凰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起來,那並非寒冷,而是一種源於靈魂深處的、無法抑製的震蕩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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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收緊了雙臂,將青鸞更緊、更密實地禁錮在自己的懷抱裏。力道之大,讓沉睡中的青鸞都無意識地發出了一聲極輕的悶哼,眉頭再次蹙緊。
    楚明凰卻恍若未聞。
    她埋首在那溫熱的頸窩裏,貪婪地汲取著那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暖意和生機。滾燙的、帶著鹹澀濕意的液體,無聲地從緊閉的眼角洶湧而出,迅速浸濕了青鸞頸側的衣襟和散落的發絲。那淚水灼熱,與她身體的輕微顫抖一起,泄露了這位冷酷帝王內心那被層層堅冰包裹的、已然瀕臨崩潰的脆弱。
    “……阿鸞……”一聲模糊到了極點、帶著濃重鼻音和哽咽的呼喚,如同受傷野獸最後的嗚咽,悶悶地從青鸞的頸窩深處溢出,破碎不堪。那聲音裏充滿了無盡的恐懼、依賴,還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絕望的眷戀。
    “別丟下朕……”她的手臂收得更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將懷中的人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成為自己的一部分,永不分離。“九天後……無論如何……別丟下朕一個人……在這……”後麵的話語,被更洶湧的哽咽和淚水徹底淹沒。
    她像一個迷失在無邊黑暗中的孩子,死死地抱住懷中唯一的溫暖和光亮。那溫熱的頸窩是她此刻唯一的救贖,也是她即將走向最終毀滅時,唯一想要攜帶的珍寶。淚水無聲地流淌,浸濕了青鸞的肌膚,也仿佛要灼穿她自己的靈魂。承露殿巨大的空間裏,隻剩下燭火無聲的見證,以及女帝那壓抑到極致、破碎而絕望的、如同啜泣般的沉重呼吸。
    在這死寂的、隻剩下絕望依偎的深宮裏,那漏壺中的赤沙,依舊冰冷地、無聲地、一粒一粒,滑落向注定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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