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穆長舒一口氣，眉間因放鬆微微舒展“九艉……那我以後就叫你九艉了。”
    這幾日，他一直試圖與這位神秘的海中生物交流，如今總算能正式對話，無疑是個良好開端。畢竟，互通姓名本就是建立了解的第一步。
    “九艉！”
    人魚陡然皺起眉頭，光潔如玉的眉骨處泛起不悅的紋路，耳鰭警覺地豎起，銀紗般的薄膜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弱光澤。
    他喉嚨裏發出不滿的咕嚕聲，好似海浪拍打岩石，危險又充滿韻律。
    “你的聲音不對！”九艉用充滿異域風情的聲線抗議，又緩慢清晰地重複一次：“九──艉。”他刻意拉長音節，讓每個音符在空氣中完整舒展，如潮汐起伏，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辭穆懷中的嬰兒似感受到這聲音的魔力，睡夢中微微顫動眼皮，小手無意識地抓緊辭穆的衣襟。
    “哈哈哈哈，九艉你要不要嚐嚐熟了的魚？”辭穆沒注意到人魚的不滿已到臨界點，友善地笑著，眼角細紋勾勒出溫和弧度。
    他小心地把嬰兒安置在一旁用柔軟樹葉鋪就的臨時搖籃中中，轉身從篝火上取下那葫蘆鍋裏冒著香氣的海鮮湯。
    辭穆用木筷夾起一塊剛煮熟的牡蠣肉，輕輕吹了吹熱氣，遞到人魚麵前。蒸汽從淡黃色的牡蠣肉上嫋嫋升起，帶著海洋的鹹香飄散開來。
    九艉眼睫微微顫動，赤紅的眼瞳閃過複雜之色。他看著辭穆滿是期待的眼睛和遞來的食物，心中滿是輕蔑。
    “愚蠢的人類。”九艉在心中輕哼，麵容卻未露分毫。
    這些陸地生物總想用可笑的方式交流，卻永遠不懂海洋生物的的驕傲與尊嚴。
    人魚修長的手指突然伸出，輕易打開辭穆的手，動作迅速優雅，如海中掠過的閃電，不帶惡意，卻有不容抗拒的力量。
    牡蠣肉從木筷間滑落，掉入一旁草叢。
    九艉最後看了辭穆一眼，眼神深不可測，如深海漩渦。
    隨後，他優雅轉身，赤紅的魚尾在陽光下閃爍耀眼光芒，流暢地躍入水中，濺起一圈細小水花，消失在河水中，隻留下幾圈逐漸擴散的漣漪。
    “呀~”一聲稚嫩的啼聲打破河畔寧靜。嬰兒從淺眠中蘇醒，小小臉上滿是不滿，眼眸閃爍著饑餓的光芒。
    “他不吃我要吃呀。”
    嬰兒小拳頭不滿地捶打著辭穆的胸口，隨後五指張開，準確抓住辭穆左側胸口肉：“唧！”
    辭穆倒抽一口涼氣，胸前刺痛讓他不由自主繃緊身體。
    這嬰兒雖體型如幼貓般大小，卻有著驚人的力量。小小的指甲幾乎要陷入他的皮膚，他嘴角因疼痛微微顫動。
    “嘶——輕點，輕點。”辭穆輕聲哄著，小心翼翼地把嬰兒有力的小手從自己胸上解救出來。
    他一手抱起嬰兒，讓小家夥與自己視線平齊。
    嬰兒的皮膚在晨光下呈現珍珠般光澤，混合著人類與人魚的特征，這膚質看起來就很肥美。
    辭穆望向河邊，目光落在水中優雅遊弋的赤紅身影上。
    九艉又浮在水麵，修長的手指輕撥水流，華美的魚尾不時掀起細小浪花，故意驚嚇著周圍好奇靠近的小魚。晨曦透過樹葉縫隙，在他濕潤的皮膚上灑下斑駁光影，勾勒出一幅超凡脫俗的畫麵。
    辭穆的聲音不自覺帶上溫柔，於是輕聲問道：“九艉，那他有名字嗎？”
    他將嬰兒抱在在胸前，讓小家夥能夠看見水中的九艉，像是在向孩子展示他的另一位監護人。
    九艉聽到呼喚，赤紅的眼瞳轉向岸邊。
    他動作慵懶優雅，如不願被打擾的王者。
    水珠順著他完美的麵部輪廓滑落，他睜開眼睛，薄唇微動，喉嚨深處發出一串奇異音節，似從深海湧出的氣泡在空氣中輕輕破裂。
    “小雜種。”
    “喵喵？是這樣喊嗎？”辭穆困惑地皺起眉頭，他搖搖頭，銀白的發絲在在晨風中輕輕擺動：“人魚的語言我真是一點也聽不懂，那就這樣吧，以後就叫你苗苗好了。”
    他抬起嬰兒，讓陽光灑在那小小的麵龐上：“苗苗！”
    “啊，我們的苗苗，可愛的寶寶！”
    辭穆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暖，自己帶的孩子有了名字，像是世界上又多了一個可以陪伴他的人。
    “唧！”嬰兒似乎對新名字十分滿意，小手在空中歡快揮舞，嘴角咧開，露出一個不諳世事的笑容，純淨得足以融化最堅硬的心靈。
    九艉在心中暗自嘲諷：“蠢死了。”
    九艉優雅地扭動身體，赤紅的魚尾在水中劃出完美弧線，激起一圈細小水花。
    他如閃電般潛入水下，消失在清澈河水中。
    這裏是密林深處，往外遊去，會出現層次不一的珊瑚礁和沙洲，那裏有他愛吃的魚——尤其是那些凶猛的掠食者，它們的內髒總能滿足他對力量的無盡渴望。
    倘若辭穆有勇氣離開這片庇護他的密林，穿過盤根錯節的樹木和茂密的灌木叢，便會發現一個令人震撼的真相——他們所處之地並非大陸一隅，而是一座被蔚藍海洋環抱的孤島。
    這座島嶼島嶼宛如遺落在海洋中的翡翠，從高空俯瞰，不過是遼闊海域中眾多島嶼裏毫不起眼的一個。
    島嶼輪廓被白色沙灘勾勒，如優雅的銀邊，內陸則是層層疊疊的綠色，從淺綠到墨綠，構成一幅生機勃勃的畫卷。
    而此刻，遠離辭穆和那個喚作“苗苗”的混血嬰兒，九艉正悠然享受著獨屬於自己的閑適時光。
    他似靈動的遊魚般，輕快地穿過那條澄澈的河流，又越過河口處的淺灘，終至島嶼外圍那片五彩斑斕、如夢似幻的珊瑚礁區。這裏宛如他隱秘的天堂，隔絕了人類的喧囂與嬰兒的啼哭。
    九艉優雅地蜷起那赤紅似火的魚尾，如王者般將自己安置於一片形似王座的珊瑚叢中。那些珊瑚，有的泛著柔和的粉芒，有的閃耀著明亮的的橙黃，在陽光傾灑下，與九艉赤紅的魚尾和發絲交織，繪就一幅和諧而瑰麗的畫卷。輕柔的水流如溫柔的手，拂過他的身軀，帶走了方才捕獵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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