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享用了一頓豐盛的午餐，那是一條年輕的虎鯊，正值壯年。
    九艉尤為鍾愛它們的肝髒，那鮮美的滋味與蘊含的力量，總能令他心滿意足。他的指尖還殘留著些許血跡，在澄澈的海水中緩緩彌散，化作一縷若有若無的紅色細流。
    陽光穿透海麵，於水下形成一道道璀璨的光束，仿若天神的手指，輕輕撫觸著這片神秘的海域。這些光束灑落在九艉身上，為他那完美無瑕的肌膚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他半闔著雙眸，赤紅眼瞳在陽光映照下，愈發深邃而神秘。
    一群五彩斑斕的小魚好奇地環繞在他周圍，它們靈動的身體在珊瑚間穿梭，宛如一場精心編排的水下芭蕾。
    九艉偶爾會抬起手指，輕輕撥弄水流，嚇退那些靠得太近的小魚。
    看著它們驚慌失措地四處逃散，旋即又忍不住好奇地靠近，這個遊戲總能總能讓他心生難得的愉悅。
    他的思緒飄向遠方，有些思念曾經那深邃的海底王國，那才是他真正的歸宿。
    相較之下，眼下被迫承擔的責任——照顧一個混血嬰兒和一個愚笨的人類，簡直是對他尊嚴的褻瀆。但契約既已達成，他便必須信守諾言，這是人魚的驕傲使然。
    九艉深吸一口氣，讓富含氧氣的海水漫過他的鰓部，那舒適之感令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他的眼皮愈發沉重，身體完全放鬆,抱起自己的尾巴陷入珊瑚的懷抱。在這片屬於他的水下領地，遠離陸地的紛擾，九艉終於得以放下所有戒備，沉浸於一場美妙的午睡之中。
    陽光溫柔地輕撫著他海藻般濃密的紅發和魚尾，海水輕柔地搖晃著他的身體，珊瑚群為他構築起一個完美的庇護所。
    此刻，九艉的麵容上難得地浮現出一抹平靜與安寧，那是唯有他獨處時才會顯露的神情。
    帶孩子真累啊……這個人類倒是更好養一些，不挑食，雖然有點聒噪，但是很會看魚臉色，會馬上閉嘴。
    他很高興自己撿了稱手的人類把小雜種給養活了，他隻要負責提供吃食就行。
    每次他帶著吃得時候回去時，那個人類的眼神就變得……黏糊……看得魚都要煩躁了，繁殖期還沒到呢，大膽的人類怎麽這麽不安份。
    他躺在珊瑚王座上，赤紅的眼眸凝視著海麵上跳躍的光影。一縷思緒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讓他不禁憶起那個改變一切的夜晚。
    那天是一個風暴肆虐的夜晚，海水裏傳來不安的低吟。
    九艉原本在自己的領地中靜謐休憩，卻被一陣微弱卻急促的水波震動驚醒。
    他警覺地睜開雙眼，赤紅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兩點幽火閃爍。他順著波動的方向，敏捷地遊去，尾鰭在水中劃出一道優雅而迅猛的弧線。
    當他看到那位雌性人魚時，即便以九艉的冷漠，也不禁為之一怔。她有著珍珠般光澤的白色魚尾，此刻卻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她的長發在在水中飄散，宛如一片搖曳的海藻，麵容因痛苦而扭曲，卻仍能看出曾經的美麗出塵。
    而最令九艉震驚的是，她隆起的腹部正不規則地蠕動著，那是——即將生產的跡象。
    “別傷害我…我的孩子…”她氣若遊絲地哀求，一隻手緊緊護住自己的腹部，另一隻手則指向遠處——幾道黑影在海水中徘徊，那是被血腥味吸引而來的鯊魚群。
    九艉並非那孩子的父親，他甚至不認識這位雌性人魚。但他尊重每一條孕育生命的雌性人魚。
    或許是那位母親眼中眼中孤注一擲的決絕觸動了他，又或許是他內心深處那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軟被喚醒。
    那幾條貪婪的鯊魚已然逼近，鋒利的牙齒在幽暗的海水中閃爍著寒光。
    雌性人魚的呼吸愈發微弱，她的眼神卻死死地盯著九艉，那目光中交織著絕望、祈求，還有一絲……信任？
    信任一個素未謀麵的同族？
    九艉心中掠過一絲異樣，這種情感對他而言太過陌生。
    人魚除了對了伴侶以外，向來是薄情冷漠，他習慣了獨來獨往，習慣了用冷酷和力量武裝自己。
    但此刻，麵對這瀕死的的母親和她腹中掙紮的小生命，他再也無法保持那份冷漠。
    九艉猛地擺動赤紅的魚尾，身體如離弦之箭般衝向鯊魚群。他用尾鰭狠狠抽打著最靠近的一條鯊魚，將它擊退數米。海水被攪得渾濁不堪，血腥味愈發濃烈。
    鯊魚們被激怒了，它們放棄了原本的目標，轉而圍攻九艉。他靈活地在鯊魚群中穿梭，每一次擺尾，每一次揮爪，都蘊含著致命的力量。他的指甲深深刺入鯊魚的皮肉，撕扯下大塊的血肉。
    因難產的緣故，這位雌性人魚以自身心髒為交換，請求九艉救她的孩子。
    九艉當時並未立即回應。成年人魚的心髒蘊含著強大的能量，這是人魚皆知的秘密。不少人魚離開家鄉後，都會避開彼此去尋覓適合自己的海域，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殘酷的命運。
    由於人魚生性高傲孤冷，若遇到實力相當的同類，便會不假思索地展開一場爭鬥以決勝負，不分雌雄老少，人魚本就極為好鬥。在海洋裏，除了鯊魚是他們的天敵，同類也可能成為最致命的敵人。
    九艉曾親眼目睹兩位強大的人魚為爭奪一片領地而展開的生死搏鬥。那堪稱一場壯麗的水下戰爭，珊瑚被撞得粉碎，海水因劇烈的搏鬥形成了漩渦。最終，勝者挖出敗者的心髒，毫不猶豫地吞下，好像那隻是一頓尋常的晚餐。
    在這個世界 ，人魚比其他智慧生活要少上許多，之所以如此稀有，就是因為大部分人魚為了奪取強大的力量，時常相互殘殺，吞食對方的心髒。
    九艉獨立出來這麽久，還沒正式遇到敢挑釁他的人魚，真是遺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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