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穆連忙伸出手接過，那匕首入手微沉，帶著一種經過歲月打磨的質感。他抬頭看向桑侯，鄭重地道謝：“謝謝大哥，謝謝十三哥。”
    桑侯的視線在匕首上停留了一瞬，那冰封的眼底似乎融化了一角，露出些許極淡的追憶。“這是我成為暗衛後，用第一個月的俸祿買下的。”他的聲音依舊低沉，卻多了一絲人間的煙火氣：“母親說，你是家裏最小的孩子，理應得到最好的。這個，就送給你吧。”
    大哥和十三哥的禮物還帶著餘溫，這份突如其來的歸屬感尚未完全沉澱，更多的身影便圍攏了過來。他們都頂著和辭穆別無二致的銀發與長角，麵容輪廓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唯有眼神與氣質，泄露了他們是截然不同的靈魂。
    “小弟，這個給你，能占卜天氣，在我們那兒很有用。”一位眉眼含笑的兄長遞過來一枚流轉著微光的貝殼。
    “我這兒有塊星辰鐵，是隕石核心，很硬，能做個好武器。”另一位氣質沉穩的兄長塞過來一塊入手極沉的黑色金屬。
    “嚐嚐這個！是我從美食世界帶回來的糖，吃一顆能開心一整天！”
    ……
    禮物一件接一件地被塞進他懷裏，有散發著草木清香的植物種子，有結構精密的機械零件，有封存著一縷風的透明水晶瓶。辭穆隻有一隻手，很快便手忙腳亂，險些讓東西掉在地上。他隻好將那柄匕首小心地別在腰後，然後笨拙地將長桌一角的桌布扯過來，將這堆承載著厚重善意的禮物兜成一個包裹，珍而重之地放在身側。
    就在這時，一道格外活潑的身影擠到了他麵前。
    “汪！小弟弟，你好你好！”來者是排名三十的曆曆，他雙眼亮晶晶的，像是有兩簇小火苗在跳動，說話時嘴角咧開，帶著一種毫無防備的熱情：“我好喜歡你哦！汪！可以摸摸我的頭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順勢蹲了下來，將毛茸茸的腦袋湊到辭穆的膝邊，滿眼都是期待。
    辭穆怔了一下，有些遲疑地把手放在了三十哥的頭上。指尖傳來的觸感柔軟而溫暖，他輕輕地揉了揉，曆曆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咕嚕聲，像隻大狗一樣親昵地蹭著他的腿。
    “三十哥，”辭穆的心被這純粹的親近熨燙得一片柔軟，他看著曆曆送的那根巨大潔白的骨棒，誠懇道：“謝謝你的大骨頭。”
    “汪！那可是龍獸的腿骨，超——好吃的！”曆曆驕傲地挺起胸膛，一回頭，話音卻戛然而止。
    他看見了不遠處的人魚。
    人魚正靜靜地望著這邊。那雙深邃的眼眸裏沒有絲毫波瀾，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曆曆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下意識地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安地動了動耳朵。他飛快地伸出舌尖，在辭穆的手背上留下一個溫熱濕潤的觸感，然後立刻站起身，一溜煙地混入了其他兄弟之中，再也不敢回頭。
    辭穆的手背上還殘留著那一瞬間的濕熱，他茫然地抬起頭，順著曆曆逃離的方向看去，他一下子還無法完全認清這幾十位兄長，但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他的兄長們，果真如大哥所言，每一個都來自不同的世界，帶著各自世界的風霜與饋贈，如今，都匯集到了他的身邊。
    夜色漸深，島嶼邊緣的薄霧開始向內彌漫，帶著海水的鹹濕與不知名植物的冷香。白日裏的喧鬧與重逢的激動漸漸沉澱下來，一些兄長與辭穆道別後，身影便融入了林間的陰影中，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唯有九艉的身影，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始終未曾移動分毫。他站在離辭穆不遠不近的地方，那雙深海般的眼眸專注地凝視著他，仿佛辭穆是這世間唯一的光源。那份占有欲毫不掩飾，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強勢。辭穆能感覺到，哪怕這座島嶼的主人——傳說中的鬼母——因為九艉這個外來者的停留而降下雷霆之怒，九艉也絕不會退讓半步。那份有恃無恐的底氣，讓辭穆感到無比心安。
    隨著夜風漸冷，住宿的問題便被提上了日程。
    “小弟今晚住哪兒？”一位哥哥撓了撓頭，看向人群中一個身影：“四十二，你不是空間係嗎？快給咱們最小的弟弟變個屋子出來！”
    被點到名的四十二哥走了出來，他看起來有些……飄忽。身形似乎在真實與虛幻之間微微晃動，一雙眼睛像是蘊藏著旋轉的星雲。他有些歉意地對辭穆笑了笑，聲音也帶著空靈：“抱歉啊小弟，開辟一個穩固的私人空間需要錨定坐標，還要消耗不少能量，今晚太倉促了，我得準備一下，明天才能給你造個最舒服的。”
    正當辭穆想說自己不介意在外麵將就一晚時，身材高大的黑皮“辭穆”兄長豪爽地一笑，從自己的儲物裝備裏拎出了一個皮質的包裹。“沒事，先用我的！”他將包裹往地上一扔，那東西竟迎風而漲，轉瞬間便化作一頂寬敞而厚實的圓形帳篷，帳篷的帆布上還繪著狩獵巨獸的古老圖騰。
    “我這帳篷是猛獁皮做的，冬暖夏涼，還防潮防蟲，你們倆先住著。”
    辭穆他下意識地看向九艉，發現人魚已經邁開長腿走了過來，沒有絲毫客氣，俯身便開始檢查那頂帳篷的邊角。
    兄長們善意地調侃了幾句，便也紛紛散去，將這片林中空地留給了他們。很快，四周便隻剩下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以及遠處海浪拍打礁石的沉悶回響。
    九艉一言不發地將帳篷安置在一塊平坦的草地上，又進去鋪好了柔軟的獸皮毯。做完這一切，他才轉身，向著還抱著那一大包禮物的辭穆伸出了手。
    辭穆將那個用桌布兜起來的包裹珍重地放進帳篷，這才被九艉牽著手，一同坐了進去。帳篷內的空間並不算狹窄，但當兩人共處其中時，空氣似乎瞬間變得溫熱。九艉身上清冽的海洋氣息，混合著帳篷內皮革與幹草的味道，形成了一種奇異而安寧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