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曾經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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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整,柔和的模擬日光準時在王澤的臥室裏亮起,光線強度在三分鍾內從微曦緩緩提升至晨光,同時,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淡淡的、混合著青草與麥香的合成氣息。
這是帝國標準化住宅自帶的“自然喚醒”係統,旨在用最舒適的方式開啟每一位公民的一天。
王澤睜開眼,沒有絲毫舊時代睡在冰冷土炕上醒來時的僵硬與酸痛。
他身下的床墊,會根據他的睡姿和體溫自動調整軟硬與溫度,一夜的睡眠質量,比過去一個月加起來還好。
他習慣性地看了一眼牆壁,光滑的牆麵上浮現出一行淡藍色的數據:“公民王澤編號:sn73549527),睡眠時長:8小時02分,深度睡眠占比:41,心率平穩。今日健康建議:午餐可適當增加b3型維生素攝入。”
他赤著腳,踩在溫潤如玉、自帶恒溫與清潔功能的地板上,走向了隔壁的“一體式衛浴間”。
這裏沒有刺鼻的騷臭,沒有簡陋的馬桶,隻有一個閃爍著柔和光芒的、被稱為“清潔單元”的裝置。
他站進去,溫熱的水流從四麵八方噴灑而出,三分鍾內就完成了清洗與烘幹。
鏡子前的他,已經不是一年前那個麵黃肌瘦、眼窩深陷的饑民了。
充足的營養讓他麵色紅潤,規律的作息讓他眼神明亮,合身的帝國公民製服穿在身上,讓他看起來精神抖擻,甚至有幾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體麵”。
走出衛浴間,妻子翠花已經醒了。
她正坐在客廳的窗邊,窗外是整潔的社區街道和遠處高聳入雲的聚變能源塔。
翠花沒有像過去那樣,天不亮就要去井邊打水,或者在煙熏火燎的灶台前拉著風箱。
她正拿著一塊發光的薄板——個人終端,聚精會神地在上麵畫著什麽。
翠花的那雙被裹了十幾年的小腳,在帝國醫療納米機器人的治療下早已恢複如初。
她剪掉了被油煙熏得枯黃的長發,留著一頭清爽的短發,顯得比實際年齡年輕了十歲。
她曾經那雙因過度勞作而粗糙不堪的手,如今正靈巧地在光板上揮舞,一朵栩栩如生的、她從未見過的藍色花朵,正在“畫布”上綻放。
“當家的,你快來看,”翠花頭也不抬地喊道,語氣裏是抑製不住的興奮,“我昨天在知識庫裏學的‘光影疊加’技法,你看這花瓣上的露珠,是不是跟真的一樣?”
王澤湊過去,看著那晶瑩剔透、仿佛下一秒就要滾落的露珠,由衷地讚歎道:“像,真像!俺媳婦現在是仙女了,畫的東西都跟活的一樣。”
翠花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泛起紅暈:“什麽仙女,都是天帝陛下的恩典。要不是帝國,我這輩子哪知道畫畫是啥滋味。”
兩人正說著,兒童房的門“哢噠”一聲滑開,他們兩歲半的兒子王啟蒙,穿著一身可愛的藍色連體衣,揉著眼睛走了出來。
小家夥長得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看見父母,立刻張開雙臂,奶聲奶氣地喊道:“爹,娘,啟蒙餓了。”
“好,啟蒙乖,我們吃飯。”王澤笑著抱起兒子,走到廚房區域的“營養配送口”。
這片區域徹底顛覆了他們對“做飯”的認知。沒有鍋碗瓢盆,沒有柴米油鹽,隻有一個內嵌在牆壁裏的金屬傳送口。
王澤在牆上的屏幕上熟練地點了幾下,為自己和妻子選擇了“高蛋白營養糊麥香風味)”和“合成蔬菜沙拉”,為兒子選擇了特製的“幼兒成長型營養羹”。
確認之後,他對著屏幕上浮現出的林風皇帝的威嚴畫像,習慣性地低下頭,和翠花一起,輕聲而虔誠地說道:“感恩天帝,賜我飲食。”
這是他們每天餐前必做的儀式,是發自內心的。在他們的認知裏,這每一口食物,都來自於那位至高無上的神明。
三秒鍾後,配送口的擋板滑開,三份用可降解餐盒裝著的、熱氣騰騰的食物,精準地出現在傳送帶上。
營養糊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口感細膩,味道比他們吃過的最精細的白麵饅頭還好。王啟蒙抱著自己的小碗,用勺子大口大口地吃著,小臉上洋溢著幸福滿足的笑容。
看著這一切,王澤的眼眶時常會有些濕潤。他會不受控製地想起過去。
想起那個寒冷的冬夜,在他懷裏餓死的第一個女兒。想起他和翠花為了一個發黴的窩窩頭,和野狗打架。想起鄰居張三吃觀音土脹死時,那痛苦絕望的表情。
那些記憶,就像是一場遙遠而又真實的噩夢,時刻提醒著他,眼前的幸福是何等的來之不易。
而將他從噩夢中拯救出來的,正是那位如神明般降臨的天帝林風。
因此,他對林風的崇拜,已經超越了單純的感激,成為了一種根植於靈魂深處的、絕對的、不容置疑的信仰。
他堅信,天帝的任何一句話,都是神諭;天帝的任何一個決定,都是為了他們這些“被拯救者”好。他願意為了維護這份恩典,獻出自己的一切。
吃完早飯,餐盒被投入牆角的“物質分解口”,瞬間消失無蹤,連洗碗的步驟都省了。
翠花要去社區的“藝術交流中心”上課,而王澤則要開始他一天的工作。
他走出家門,公寓樓外的社區,幹淨得不像人間。
地麵上看不到一片落葉或一點垃圾,自動清潔機器人在無聲地巡邏。空氣中沒有牲畜的糞便味,隻有經過過濾係統處理後的清新氣息。
鄰居們穿著同樣款式的製服,見麵時會微笑著互相點頭,行一個簡單的帝國公民禮——右手握拳,置於左胸之前。
“公民李四,早上好。”
“公民王澤,早上好。願帝國的榮光照耀你。”
簡單的問候,卻充滿了秩序與和諧。這裏沒有舊時代的猜忌與爭鬥,沒有為了爭一壟地、一瓢水而打得頭破血流的鄰裏。每個人都被帝國的秩序所規範,也被帝國的富足所安撫。
王澤來到社區門口的“反重力巴士站台”。
幾十個和他一樣的社區居民正在靜靜地排隊,沒有一絲喧嘩。很快,一艘銀白色的、流線型的巴士,無聲無息地從空中滑行而來,精準地懸停在站台前。車門滑開,智能語音提示著:“前往三號農業穹頂的班車已到達,請公民有序登車。”
王澤走進車廂,內部寬敞明亮,座位舒適。
巴士緩緩升空,加速,窗外的景物飛速後退。
他看到了底下,曾經那些坑坑窪窪、塵土飛揚的土路,如今已經被平整的磁力軌道所取代。曾經那些低矮破敗的茅草屋,早已被夷為平地,變成了綠色的草坪和公園。
一條條規劃整齊的空中航道上,無數的反重力運輸艦如同辛勤的工蜂,穿梭不息,將海量的物資運往各地。
這就是帝國的效率,這就是神明的力量。王澤每一次看到這番景象,心中的敬畏與自豪便會加深一分。
他不再是那個一輩子都走不出縣城的土包子,他是這個偉大帝國的一員,是這宏偉畫卷中的一個微小卻堅實的筆觸。
十分鍾後,巴士抵達了目的地——“三號農業穹頂”。
那是一個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宏偉建築,一個直徑超過五公裏的、半透明的巨大穹頂,如同一個倒扣在關中平原上的琉璃巨碗。穹頂之下,就是王澤的工作場所。
他通過身份驗證,換上無菌工作服,走進穹頂內部。一股溫暖濕潤、帶著泥土和植物清香的空氣撲麵而來。
穹頂之下,是一個完全受控的生態係統。沒有四季,隻有永恒的春天。沒有旱澇,隻有精準的營養液滴灌。
一排排望不到盡頭的、基因改良過的超級作物,在模擬太陽光的照射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王澤的工作,是二級維護技術員。他不需要再像過去那樣,彎著腰,在烈日下鋤地,在泥水裏插秧。他隻需要坐在舒適的監控室裏,看著麵前巨大的全息屏幕。
屏幕上,顯示著穹頂內數萬個傳感器傳回的數據:溫度、濕度、光照強度、營養液濃度……一切都由智腦“盤古”進行著總體的調控。
偶爾有某個區域的數據出現微小的異常,比如某個噴灌機器人堵塞了,屏幕上就會跳出紅色的警示。
這時,王澤才需要駕駛著小型的懸浮車,去到現場,按照終端上給出的維修指南,更換一個零件或者清理一下管道。
工作輕鬆、體麵,而且充滿了成就感。
他看著一望無際的、即將成熟的金色稻浪,心中湧起的,是前所未有的踏實。
他知道,這裏的每一粒糧食,都將成為帝國公民餐桌上的食物。饑餓,那個糾纏了這片土地幾千年的終極夢魘,在帝國的偉力麵前,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笑話。
午休時,他和同事們在穹頂的休息區,領取了工作午餐。
同事老張,一個曾經的佃戶,一邊吃著噴香的蛋白肉,一邊感慨道:“二牛,你說,咱們這過的,是不是就是神仙日子?想當年,給地主家幹活,別說吃肉了,能混個半飽就得磕頭謝恩了。現在你看看,頓頓有肉,幹的活比繡花還輕巧。”
另一個年輕的同事,小劉,他出生在帝國降臨之後,對舊時代隻有從“曆史再教育”影像中得來的模糊概念。
他接口道:“張叔,聽你們說過去,我總覺得跟聽神話故事一樣。人怎麽能活得那麽苦?官府和地主,真就那麽壞?”
王澤放下餐盒,嚴肅地對小劉說:“小劉,你記住,那不是神話,那是地獄。我們現在的生活,是天帝陛下親手把我們從地獄裏撈出來的。所以,你要永遠記著這份恩情,永遠忠於帝國,忠於陛下。誰要是敢說陛下一個不字,那就是我們的死敵!”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眼神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老張和小劉也立刻嚴肅起來,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種對林風皇帝絕對的維護和崇拜,已經成為所有“新生公民”的本能。他們無法容忍任何對這份幸福的褻瀆,哪怕隻是言語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