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強製”去歐洲
    比弗利山莊的晨光總帶著點慵懶的暖意，透過餐廳的落地窗斜斜鋪進來，在波斯地毯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唐·本傑明走下旋轉樓梯時，聽見了銀叉碰擊骨瓷餐盤的輕響——這聲音很熟悉，帶著種不容置疑的節奏感，是米歇爾獨有的用餐習慣。
    他在樓梯轉角頓了頓。米歇爾的私人飛機昨天下午才降落在洛杉磯，沒想到會這麽早出現在餐廳。晨霧還沒散盡，她穿著件象牙白的真絲睡袍，領口繡著暗金色的鳶尾花紋，正用銀勺慢悠悠地攪著碗裏的燕麥粥，陽光落在她睫毛上，像鍍了層金粉。
    「早。」唐·本傑明走過去，拉開她對麵的椅子。椅腿摩擦地板的聲響打破了寧靜，米歇爾抬眼時，眼底還帶著點剛睡醒的惺忪，卻掩不住那股子洞察人心的銳利。
    「不早了。」她往燕麥粥裏撒了把藍莓，顆粒飽滿的果子墜落在奶白色的粥裏，像塊塊深紫的寶石，「我六點就醒了，在你書房待了兩個小時。」
    唐·本傑明的手指在桌布上頓了頓。他的書房有兩道鎖，除了他自己，隻有米歇爾知道密碼。「看了什麽？」
    「你的港口收購計劃書。」她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才送進嘴裏，「岩崎家的那點把戲，寫得倒是清楚。」
    王師傅端著餐盤從廚房出來，見兩人都在，臉上堆起笑：「米歇爾小姐也在？正好，給您備了您愛吃的水波蛋，溏心的。」
    「謝謝王師傅。」米歇爾點頭時，目光還沒離開唐·本傑明，「我已經讓助理安排了明天去慕尼黑，私人飛機停在洛杉磯國際機場，檢修好了。」
    他剛端起牛奶杯的手停在半空：「這麽急？」
    「再等下去，某些人恐怕要把馬裏布的沙灘當自己家了。」米歇爾放下銀勺，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動作優雅得像在參加皇室晚宴，「我預約了德國漢堡港務局的閉門會議，下周三，談股權收購的事，不能改期。」
    唐·本傑明喝了口牛奶，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讓他清醒了幾分。漢堡港是歐洲航運的咽喉，若能拿下部分控製權，等於在歐洲版圖上釘下關鍵一棋，但他原本計劃等搞定岩崎家的事後再動身。「我這邊和岩崎明太的談判剛有眉目，李家那邊也放出消息，要出售鹿特丹港的股權……」
    「安德烈能處理休斯頓的事。」米歇爾打斷他，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著，「你的副總不是擺設，讓他盯著岩崎兄弟內鬥就行。你必須跟我去德國，漢堡港的監事會主席我可以安排你們見麵——難道你想讓全球港口的布局卡在歐洲？」
    他沉默了。米歇爾總能精準地戳中他的軟肋，知道哪些事是他不能放棄的。掌握港口，而非組建運輸網絡，這是他早就定下的策略——運輸船隊會過時，航線會變更，但港口是釘在地圖上的支點，握住支點，自然能讓別人的船隊為己所用。
    「再說了，」米歇爾忽然笑了，眼底閃過點促狹的光，「艾娃昨天給我打電話，說在馬裏布看見三個有趣的小姑娘，穿得……挺涼快。」
    唐·本傑明的耳尖微微發燙。艾娃是他的管家但是是米歇爾安排的，聚會安排的流程也是艾娃安排的，所以知道也是正常。「你想多了，就是朋友聚會。」
    「朋友聚會需要同時留三個在別墅？」米歇爾挑眉，拿起桌上的草莓咬了一口，鮮紅的汁液在唇角留下點痕跡，「本傑明，你今年二十六，不是十八，玩歸玩，別耽誤正事。全球港口的版圖，差一個支點就可能塌掉。」
    他放下牛奶杯，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輕響：「我沒耽誤。岩崎三司的投名狀已經有進展，周三和他三哥的會麵安排好了，李家那邊也約了下周談判……」
    「這些安德烈都能搞定。」米歇爾站起身，走到窗邊伸了個懶腰，真絲睡袍的下擺隨著動作揚起，露出纖細的腳踝，「明天上午十點的飛機，到時候卡特開車一起去。」
    「我自己開車去就行。」
    「不行。」她轉過身，語氣不容置疑，「對了，把你收集的那幾份漢堡港的曆史航運數據帶上，監事會主席是個老派德國人，就認這些。」
    唐·本傑明看著她眼底的堅持，知道這幾天的放縱肯定被知道了。今天就不違逆她的意思了。「知道了。」
    「這才對。」米歇爾的臉色緩和下來，走到他身邊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馬裏布的晚霞再好看，也比不上漢堡港的集裝箱碼頭實在。掌握港口，就等於掌握了全球貿易的閘口，這點你比誰都清楚。」
    王師傅收拾餐桌時，見唐·本傑明還在盯著空盤子出神，忍不住說：「米歇爾小姐說得對，您是該出去轉轉，總待在洛杉磯，思路容易窄。」
    他笑了，拿起一片烤吐司：「王師傅，你什麽時候成她的說客了？」
    「我是為您好。」王師傅壓低聲音，「艾娃說那三個姑娘昨天已經被接走了，比爾的人看著她們收拾的東西，挺識趣的，沒多問。」
    唐·本傑明咬了口吐司，黃油的香氣在舌尖散開。他知道比爾辦事靠譜，卻還是莫名鬆了口氣。「知道了。」
    ——
    庭院裏的露水還沒幹透，唐·本傑明坐在柚木椅上，看著王師傅修剪玫瑰花叢。那些深紅色的玫瑰開得正盛，刺上掛著晶瑩的水珠，像淬了毒的匕首。他喜歡這種帶刺的漂亮，像極了全球各地的港口——看似是開放的貿易窗口，實則握著生殺予奪的權力。
    手機在石桌上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墨菲斯」的名字。——fbi探長的電話，從來不會是閑聊。
    「探長，這麽早？」他接起電話時，指尖剛好碰到冰涼的石桌，打了個輕顫。
    「唐先生，早。」墨菲斯的聲音帶著點金屬質感，像是透過老式對講機傳來的，「維克托·布克的證件辦好了，全套，包括指紋和虹膜記錄，和真的沒區別。這個身份在可以應對全球任何國家都沒問題，足夠應付背景調查了。」
    唐·本傑明的眼睛亮了亮。維克托·布克是他為了掌控黑火集團量身打造的「白手套」，一個虛構的國際投資人，這些證件是繞過各國監管、悄悄吞下利益的關鍵。「效率很高。」
    「局長點名安排的事，當然得迅速辦好。」墨菲斯笑了笑，笑聲裏聽不出情緒，「需要我派人送到哪裏？還是您自己來取？」
    「送到貞觀集團總部吧，原翡翠樓，三十層，找安德烈，我的ceo。」他頓了頓，補充道，「讓送件的人報『鯨魚』暗號，安德烈會接待。記住，隻給安德烈本人，他會把證件鎖進保險櫃——這東西要是流出去，夠咱們倆喝一壺的。」
    「明白。」墨菲斯那邊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順便說一句，岩崎明太的美國簽證記錄有點意思，他近半年去了七次墨西哥，每次都和一個叫卡洛斯的軍火商見麵。而卡洛斯旗下的物流公司，恰好長期租用休斯頓港的三號泊位。」
    唐·本傑明的手指猛地攥緊了手機。這是他不知道的信息，墨菲斯突然透露這個，顯然是在示好——或者說，是在提醒他，fbi盯著岩崎家，也盯著休斯頓港這塊肥肉。「多謝提醒，探長。」
    「舉手之勞。」墨菲斯的語氣恢複了平淡，「證件一小時內送到，我還有事，先掛了。對了，你們要是真拿下休斯頓港，記得把安防升級下，卡洛斯的貨有點『雜』。」
    電話掛斷的忙音像根針，刺破了庭院的寧靜。唐·本傑明站在玫瑰花叢前，看著那些帶刺的花瓣，忽然覺得岩崎明太那張溫和的臉背後，藏著的恐怕不隻是港口生意那麽簡單。軍火商租用的泊位……難道岩崎家在利用ng港口的便利，做著見不得光的交易？
    他立刻撥通安德烈的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剛想給你打電話。」安德烈的聲音帶著點疲憊，背景音裏有打印機的聲響，「李家那邊發來了鹿特丹港的股權明細，他們確實隻打算出售三成，而且附加了優先回購權——這群老狐狸，可能在試探某個大國神經。」
    「先別管那個。」唐·本傑明打斷他，「fbi的墨菲斯探長會派人送一份文件到翡翠樓，是維克托·布克的全套證件，你親自接收，鎖進辦公室那個帶指紋鎖的保險櫃。這是我們掌控黑火集團的關鍵身份，丟了就麻煩了。」
    「維克托的證件？這麽快？」安德烈有些驚訝，「我還以為至少要等下周。」
    「墨菲斯的效率超出預期。」他走到石桌旁，拿起紫砂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另外，他告訴我，岩崎明太近半年去了七次墨西哥，見了個叫卡洛斯的軍火商，而卡洛斯的公司長期租用休斯頓港的泊位。」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後傳來安德烈敲擊鍵盤的聲音：「卡洛斯……我查一下，墨西哥最大的軍火走私集團頭目，和哥倫比亞的毒梟有聯係。岩崎明太跟他合作，說明休斯頓港對他們來說不隻是運輸ng那麽簡單。」
    「這就是為什麽他急著套現。」唐·本傑明喝了口茶，普洱的醇厚壓下了心底的不安，「他可能卷入了不幹淨的交易，急需用錢平事。這種時候我們接手，既能壓價，還能抓住他的把柄——掌握港口的同時，等於捏住了他的軟肋。」
    「那我們的收購計劃……」
    「按原計劃進行，甚至可以再激進點。」他斬釘截鐵地說，「讓法務團隊在合同裏加一條：若發現前租戶存在違法活動，我們有權無償收回泊位使用權。這句話既是保護自己，也是給岩崎明太敲警鍾。」
    「我明白。」安德烈的聲音沉穩了些，「我會讓團隊重新評估風險，尤其是港口的曆史運營記錄，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卡洛斯和岩崎明太勾結的痕跡。」
    「還有，」唐·本傑明望著遠處的棕櫚樹，葉片在風中搖晃，像在傳遞某種信號，「貞觀集團這邊，讓歐洲分部的人抓緊整理漢堡港的股權結構，標注出哪些小股東有出售意向。我和米歇爾去德國，不隻要見監事會主席，還要拜訪那些分散的持股人——拿下港口控製權，從來不是隻和大股東談判那麽簡單。」
    「立刻在準備了，應該下午能收到回複。」安德烈頓了頓，「你真要跟米歇爾去德國？岩崎明太周三的會麵……」
    「我讓比爾代表我去。」唐·本傑明說，「你給比爾一份授權書，讓他全權處理談判事宜，有重大決策隨時給我打電話。記住，我們的核心是拿到休斯頓港的使用權，至於價格，隻要不超過四億，都可以接受——掌握港口的價值，遠不止這幾個億。」
    「比爾？」安德烈有些猶豫，「他可以麽？」
    「他沒問題，貞觀集團大樓都是他搞定的。」唐·本傑明看著茶杯裏晃動的茶湯，「岩崎家現在的水太深，讓比爾去，至少不會出錯。你留在洛杉磯，盯著李家和維克托身份的後續注冊，兩邊都不能出岔子。尤其是鹿特丹港，就算隻能拿到三成股權，也要爭取到董事會的一個席位——掌握話語權，比單純持股更重要。」
    「好吧。」安德烈妥協了，「需要我給比爾安排一個談判團隊麽？」
    「不用，就是讓他用手段壓迫岩崎明太。」唐·本傑明笑了，「岩崎明太現在急於脫手。真正需要小心的是岩崎三司，你讓比爾留意他的動向，別讓他在背後搞小動作——我們要的是港口，不是他這個人。」
    掛了電話，風忽然大了起來，吹得玫瑰花叢東倒西歪，幾片花瓣被卷落在地，沾了泥土，瞬間失了顏色。唐·本傑明彎腰撿起一片，指尖被刺了下，滲出點血珠。
    他沒在意，隻是看著那點鮮紅在花瓣上暈開，忽然想起米歇爾剛才的話——別被馬裏布的晚霞迷惑了。確實，比起那些轉瞬即逝的風景，眼前這些帶刺的港口才是真正需要握緊的東西。全球貿易的脈絡，就藏在這些分布在海岸線上的節點裏，掌握它們，就等於掌握了財富流動的開關。
    王師傅端著一盤剛出爐的司康餅過來，香氣混著黃油和葡萄幹的甜，驅散了庭院裏的沉悶。「先生，嚐嚐？剛烤好的，配著蜂蜜吃正好。」
    唐·本傑明接過一塊，咬了口。外皮酥脆，內裏鬆軟，葡萄幹的甜混著黃油的香，是他小時候在英國軍校常吃的味道。「不錯。」
    「米歇爾小姐說要帶幾盒路上吃，我多烤了點。」王師傅把餅裝進牛皮紙盒子，蓋上印著別墅地址的火漆章，「您要不要也帶點？德國的麵包怕是不合您口味。」
    「不用，我沒那麽挑剔。」他看著王師傅把盒子放進藤編籃裏，忽然想起什麽，「對了，馬裏布別墅的鑰匙，讓比爾派人送回來，放在書房抽屜裏。」
    「好嘞。」王師傅應著，又想起一事，「您去德國，要帶件厚外套嗎？那邊這個時候挺涼的，早晚溫差大。漢堡港靠海，風比洛杉磯硬。」
    「讓艾娃準備吧，她比我懂。」唐·本傑明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我去書房處理點文件，中午不用等我吃飯，可能要出去一趟，去翡翠樓看看安德烈那邊的準備情況。」
    書房裏的陽光比庭院裏更濃，照在攤開的《全球港口分布圖》上，把休斯頓、漢堡、鹿特丹幾個紅點照得發亮。唐·本傑明用紅筆在每個港口旁邊標注著關鍵數據：休斯頓港年吞吐量800萬噸ng，漢堡港集裝箱處理量歐洲第三，鹿特丹港連接萊茵河航運帶……這些數字像一塊塊拚圖，正在他眼前慢慢組成完整的版圖。
    手機在桌上震動，是卡特發來的信息：「岩崎三司的助理剛才聯係我，說想明天上午見您一麵，談談休斯頓港的細節。」
    他皺了皺眉。明天上午他要去機場，根本沒時間。「回複他，我明天有急事出差，讓他直接聯係安德烈。告訴他，隻要能順利拿到港口使用權，我們不介意給他在黑火集團安排個顧問頭銜——先用虛銜穩住他。」
    發完信息，他翻開另一份文件，是李家在鹿特丹港的股權結構圖。那些錯綜複雜的持股關係像張網，稍不注意就會被纏住。他用熒光筆標出幾個關鍵節點：荷蘭政府持股20，幾個大家族合計持股35，李家手裏的30剛好處於微妙的平衡位置——這就是他的機會，不需要絕對控股，隻要成為關鍵少數，就能影響港口決策。
    窗外的陽光漸漸爬到桌角，照在那套《史記》上。唐·本傑明忽然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句話：「天子有道，守在四夷。」放在今天，或許可以改成「商賈有道，守在港口」。守住這些分布在全球的節點，就能讓財富按照自己的意願流動，這比組建船隊、跑運輸要高明得多。
    他拿起手機，給米歇爾發了條信息：「明天上午九點，我到洛杉磯國際機場。帶了漢堡港的曆史數據，電子版也發了你郵箱。」
    很快收到回複，隻有一個字：「好。」
    唐·本傑明合上文件，走到窗邊。庭院裏的玫瑰花叢在陽光下安靜地立著，剛才被風吹落的花瓣已經被王師傅掃走了，剩下的那些開得更豔，像在無聲地宣告著什麽。
    他知道，明天的德國之行隻是個開始。岩崎家的休斯頓港、李家的鹿特丹港、漢堡港的潛在股權……這些像散落的珍珠，需要他一顆一顆拾起，串聯成橫跨三大洲的港口版圖。
    陽光越過窗台，照在他的皮鞋上，反射出冷硬的光。唐·本傑明整理了下領帶，轉身走出書房。樓下的藤編籃裏，司康餅的香氣正透過牛皮紙盒漫出來，混著庭院裏的玫瑰香，像在為即將開始的征程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