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四個國度一個月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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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四個國度一個月的旅程
一、意大利
佛羅倫薩的清晨帶著雨後的濕意,阿諾河上的霧還沒散盡,烏菲茲美術館的尖頂就已在霧中顯露出輪廓。唐·本傑明和米歇爾走進via dei giroai街上的百年皮具工坊時,老板朱塞佩正用黃楊木槌敲打一塊植鞣革,皮革的香氣混著橄欖油的味道,像中世紀工匠的呼吸。
“這塊皮來自托斯卡納的小牛皮,”朱塞佩舉起皮子對著光,能看到細密的毛孔像星點,“要在橡木桶裏泡三個月,再用馬鞍皂反複揉搓,才能有這種蜂蜜色的光澤。”他的手指關節粗大,指甲縫裏嵌著深褐色的鞣革劑,“米歇爾小姐想要什麽樣的包?”
米歇爾指著牆上的老照片,那是1950年代的一款醫生包,線條簡潔得像米開朗基羅的雕塑。“要這個形狀,但要更輕便,”她摸著皮子的紋理,“裏麵加個放手機的夾層,用絨布襯裏。”
朱塞佩拿出炭筆在紙上勾勒,線條果斷得像刀刻:“包扣用黃銅,我父親傳下來的模具,能刻上你們名字的首字母。”他抬頭看唐·本傑明,“先生要不要也做一個?公文包?我們給菲亞特家族做過,能裝下十二寸的筆記本,還能藏一瓶威士忌。”
定製過程像場儀式。他們選了皮料的厚度米歇爾的1.8毫米,唐·本傑明的2.2毫米),選了縫線的顏色深棕配米白),甚至選了邊緣處理的方式米歇爾要圓潤的,唐·本傑明要棱角分明的)。朱塞佩在工作台的角落裏敲下銅釘,固定好皮革,縫紉機的針頭上下跳動,像在編織時光。
“七天後來取,”他用布擦了擦成品雛形,“這期間每天要用手揉搓,讓油脂滲進皮裏,就像給嬰兒洗澡。”
離開工坊時,米歇爾看著阿諾河上的廊橋,橋上的金匠店亮著燈,像串流動的珠寶。“這裏的東西都帶著人的溫度,”她說,“比摩納哥的奢侈品有靈魂。”
但佛羅倫薩的褶皺也藏在細節裏。窄巷裏的垃圾還沒清理,散發著餿味;街頭藝人扮演的大衛雕像,顏料掉了一塊,露出裏麵的泡沫;餐館的侍者對亞洲麵孔有些敷衍,上錯了菜還不願道歉。“就像這塊植鞣革,”唐·本傑明看著手裏的樣品,“有光澤,也有瑕疵。”
托斯卡納鄉下:葡萄園裏的慢鏡頭
托斯卡納的鄉下像幅被陽光曬褪色的油畫。他們租的農莊在錫耶納附近,石牆圍起的院子裏種著橄欖樹,樹幹粗得要兩人合抱,枝椏上掛著沉甸甸的青橄欖,像串綠色的珠子。農莊主人是對老夫妻,吉安卡洛和索菲亞,每天早上會送來剛擠的牛奶和烤得焦脆的麵包。
“今天去摘葡萄?”吉安卡洛舉著草帽笑,他的牙齒被紅酒染成了紫色,“桑嬌維塞葡萄正好成熟,能釀出最好的基安蒂。”
葡萄園在山坡上,葡萄藤像綠色的波浪。米歇爾穿著索菲亞的舊膠鞋,彎腰摘葡萄,指甲很快被果汁染成深紫。唐·本傑明學著吉安卡洛的樣子,用剪刀貼著果柄剪下,葡萄串沉甸甸的,能感受到陽光的重量。“要選帶白霜的,”老人說,“那是天然的酵母,釀酒時最香。”
中午在葡萄園裏野餐,鋪塊格子布,擺上自製的番茄醬配意麵番茄是院子裏摘的,酸得眯眼),冷切肉附近農場的帕爾馬火腿,鹹香得像海風),還有去年釀的基安蒂,單寧澀得像未成熟的柿子,卻後勁綿長。
“晚上有篝火晚會,”索菲亞端來無花果,果皮上沾著絨毛,“村裏的年輕人會來彈吉他,我丈夫年輕時是主唱,唱得比帕瓦羅蒂還響。”
篝火升起時,暮色中的橄欖樹像沉默的巨人。年輕人彈著曼陀林,唱著方言的歌謠,吉安卡洛果然搶過話筒,聲音沙啞卻充滿力量。米歇爾跟著節奏拍手,裙擺掃過草地的露水,唐·本傑明靠在橄欖樹上喝酒,看著遠處的星星一顆顆亮起來,像葡萄園裏散落的葡萄。
但鄉下的不便也顯而易見。網絡時斷時續,想查個郵件要開車去五公裏外的小鎮;洗澡水忽冷忽熱,太陽能熱水器受夠了天氣的氣;晚上沒有路燈,出門要打著手電筒,提防著突然竄出來的野兔。“但這樣才好,”米歇爾在篝火旁烤,糖絲粘在手指上,“讓你不得不活在當下。”
米蘭時裝秀:聚光燈下的真實與虛假
米蘭時裝周的邀請函燙著金邊,像張通往浮華世界的船票。他們坐在前排,左邊是位穿著羽毛裙的俄羅斯名媛,右邊是《vogue》的主編,空氣中彌漫著香水與發膠的混合氣味,甜得有些膩。
開場的是prada的新裝,模特穿著幾何圖案的套裝,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麵無表情地走過t台,像移動的建築模型。米歇爾輕聲笑:“她們看起來像沒吃過飯,我寧願穿農莊的棉裙子。”
中間穿插著新銳設計師的作品,有用回收塑料做的外套,針腳粗糙卻充滿力量;有印著文藝複興畫作的衛衣,大衛的臉被分割成像素塊。“這才有意思,”唐·本傑明看著模特轉身時露出的標簽,“把過去和現在縫在一起。”
秀後的派對在頂層露台,能看到米蘭大教堂的尖頂在夜色裏閃著光。侍者端著香檳穿梭,衣香鬢影間,有人在談下季的流行色,有人在交換名片,有人對著手機直播自己的項鏈。一位設計師過來和米歇爾搭訕,誇她的絲巾有品味,得知是日內瓦買的古董款,眼神立刻淡了下去。
“這裏的熱情像假睫毛,”離開時,米歇爾扯掉高跟鞋,赤腳踩在人行道上,“看著精致,一扯就掉。”
米蘭的混亂藏在光鮮背後。時裝秀外的黃牛倒賣邀請函,吵得像菜市場;地鐵裏的塗鴉蓋了一層又一層,像城市的傷疤;打車時司機繞了遠路,被發現後還嘴硬說“這是最快的路”。“就像那些oversize的外套,”唐·本傑明看著車窗外,“遮住了身材,也遮住了真實。”
都靈與阿爾卑斯餘脈:工業與自然的握手
都靈的清晨帶著工業城市的硬朗。安托內利尖塔像根銀色的針,紮在城市中央,陽光透過玻璃幕牆,在地麵投下菱形的光斑。他們去看了菲亞特博物館,裏麵陳列著1907年的老爺車,黃銅的車燈擦得鋥亮,方向盤上的木質紋路還帶著使用者的溫度。
“我祖父有輛這樣的車,”講解員是位白發老人,指著一輛深藍色的500型,“戰後能開上它,比現在開法拉利還神氣。”
從都靈往西北走,阿爾卑斯山的餘脈漸漸清晰。他們去了瓦萊達奧斯塔,冰川融水匯成的湖泊像塊綠寶石,湖邊的木屋掛著幹酪,空氣中飄著奶香。一位牧羊人趕著羊群經過,鈴鐺聲在山穀裏回蕩,他的狗衝著汽車吠叫,尾巴卻搖得歡快。
“這裏的奶酪要在木屋裏發酵六個月,”牧羊人用生硬的英語說,遞給他們一塊嚐,“配我們的紅酒,能抗住零下二十度的冷。”
但都靈的工廠區有些蕭條,廢棄的廠房爬滿了野草,牆上的標語褪色得隻剩輪廓;路邊的垃圾桶翻倒著,垃圾被風吹得滿地都是。“就像這奶酪,”唐·本傑明嚼著,感受著發酵的酸,“有醇厚,也有粗糙。”
二、法國
巴黎的浪漫從蒙馬特高地開始。清晨的聖心大教堂前,街頭畫家正對著遠處的城市寫生,筆觸輕快得像鴿子的翅膀。米歇爾坐在畫架前,讓畫家給她畫肖像,陽光落在她的發梢,像鍍了層金。“要把鐵塔畫進去,”她說,“哪怕它在十公裏外。”
畫家笑著點頭,筆下的鐵塔變成了歪歪扭扭的線條,卻透著股天真。“巴黎就是這樣,”他說,“真實的鐵塔擠著遊客,畫裏的鐵塔才是浪漫的。”
他們在盧浮宮避開人群,從側門進了德農館。《蒙娜麗莎》前依然排著長隊,但《勝利女神》雕像前卻很安靜。唐·本傑明站在雕像下,看著被風吹起的衣褶,像能聽到海浪的聲音。“她沒有頭,卻比誰都有故事。”米歇爾輕聲說。
巴黎聖母院的腳手架還沒拆完2019年火災後的修複仍在進行),但玫瑰花窗在陽光下依然璀璨,彩色的光斑落在地上,像流動的寶石。一位神父在門口分發聖水,用拉丁語說著祝福,聲音在空曠的廣場上回蕩。“即使受傷了,依然讓人敬畏。”唐·本傑明劃著十字,想起在摩納哥的教堂。
但巴黎的裂縫也觸手可及。地鐵裏的尿騷味蓋過了香水;香榭麗舍大街上的小偷盯著遊客的包,眼神像禿鷲;餐館的服務費不明不白加在賬單上,問起時侍者翻著白眼說“這是規矩”。“浪漫就像埃菲爾鐵塔的燈光,”米歇爾看著鐵塔整點閃爍的光點,“漂亮,但轉瞬即逝,還耗電。”
離開巴黎,驅車兩小時就到了盧瓦爾河穀。香波堡的尖頂在河穀的霧氣中若隱若現,像童話裏的城堡。走進城堡的螺旋樓梯,據說達·芬奇設計的雙螺旋結構,讓上下樓的人永遠不會相遇。“就像法國的曆史,”向導說,“貴族和平民,永遠在兩條軌道。”
城堡的廚房裏,巨大的鐵爐能烤一頭牛,牆上掛著中世紀的廚具,銅鍋的內壁被熏得漆黑。“弗朗索瓦一世在這裏宴請過五百人,”向導指著壁爐,“用銀盤子裝天鵝肉,現在看來太殘忍了。”
他們在城堡的花園裏野餐,吃著當地的山羊奶酪配蜂蜜,麵包是剛出爐的,帶著麥香。遠處的盧瓦爾河泛著銀光,一艘遊船緩緩駛過,遊客的笑聲像碎銀一樣灑在水麵上。“這裏的時光走得慢,”米歇爾躺在草地上,看著雲飄過尖頂,“慢得能讓人忘了手機密碼。”
但河穀的小鎮有些破敗,城堡周邊的紀念品店賣著粗製濫造的玩偶;餐館的菜單十年沒變過,蝸牛煮得太老,像橡膠;晚上的路燈壞了一半,走在路上要提防坑窪。“就像這城堡的石牆,”唐·本傑明摸著粗糙的石壁,“有曆史的厚重,也有歲月的斑駁。”
9月初的普羅旺斯,薰衣草已經收割,但向日葵還在開放,金色的花海一直鋪到遠處的阿爾卑斯山。他們住在阿維尼翁附近的農莊,主人是位退休的郵遞員,皮埃爾,他的妻子在五年前去世,留下一院子的玫瑰。
“她最喜歡玫瑰,”皮埃爾給花澆水,動作輕柔得像撫摸,“說玫瑰有刺,卻比人真誠。”
他們去了教皇宮,哥特式的建築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教皇的寶座空著,石牆上的彈孔是法國大革命時留下的。“權力就像這宮殿,”米歇爾看著空曠的大廳,“看著堅固,卻會被時間蛀空。”
晚上,皮埃爾做了燉牛肉,用的是自己釀的紅酒,肉爛得能用叉子叉碎,土豆吸足了湯汁,帶著酒香。他拿出妻子的相冊,裏麵有年輕時的她在薰衣草田裏的照片,笑容比陽光還亮。“你們要珍惜在一起的時光,”他喝著酒,眼睛有些紅,“時間比薰衣草謝得還快。”
但普羅旺斯的旅遊業後遺症很明顯,路邊的薰衣草精油多半是合成的;小鎮的餐館為了迎合遊客,把馬賽魚湯做得像番茄湯;晚上的酒吧吵得像菜市場,再也不是當地人聊天的地方。“就像這向日葵,”唐·本傑明看著花盤裏的蟲洞,“有陽光的燦爛,也有暗處的蛀蟲。”
三、西班牙與葡萄牙
馬德裏的午後像塊被曬燙的鐵板,伯納烏球場的玻璃幕牆反射著刺眼的光。唐·本傑明和米歇爾跟著向導走進球員通道時,地麵的紅色地毯還帶著上一場比賽的溫度,牆上的電子屏循環播放著皇馬的經典進球,c羅的任意球像道白色的閃電,劃破屏幕裏的夜空。
“這裏的草皮每天要剪三次,高度精確到3厘米,”向導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草葉,“比皇家馬德裏的會員證還珍貴。草坪下埋著2000多個傳感器,實時監測濕度和溫度,連土壤的酸堿度都要控製在6.5到7之間。”
他們坐在vip包廂裏,視野正好俯瞰整個球場。米歇爾指著球員替補席:“聽說以前拉莫斯總喜歡坐這個位置,因為離教練最近,吵架方便。”向導笑著點頭:“不僅吵架,他還愛在更衣室的戰術板上畫漫畫,把齊達內畫成光頭的外星人。”
離開伯納烏時,夕陽正把球場染成金紅色。唐·本傑明忽然想起什麽,對米歇爾說:“帶你去個地方,皇馬球員賽後最愛去的烤肉店。”
那家名叫“e churras”的小店藏在馬德裏老城區的巷子裏,門口連招牌都沒有,隻有個掛著的牛頭骨。推開門,炭火的香氣混著肉香撲麵而來,牆上貼滿了球員的簽名球衣,莫德裏奇的10號球衣旁邊,還粘著塊烤焦的牛排。
老板卡洛斯是個體格魁梧的阿根廷人,看到唐·本傑明就笑著用西班牙語喊:“今天有伊比利亞黑豬排,剛從塞維利亞運來的!”他轉身從烤架上拎起塊滋滋冒油的肉,油脂滴在炭火上,騰起陣陣白煙,“維尼修斯最近剛來過,一個人吃了兩公斤,說比巴西的烤肉有嚼勁。”
黑豬排端上來時,瓷盤燙得能烙手。用刀切開,粉紅色的肉汁立刻湧出來,混著木炭的焦香在舌尖炸開。卡洛斯送來了自製的辣醬,用當地的辣椒和番茄熬的,辣得人直吸氣,卻忍不住再吃一口。“拉莫斯喜歡蘸海鹽吃,”卡洛斯比劃著,“說這樣才能嚐到肉本身的味道,像他踢後衛一樣,直接,不花哨。”
巴塞羅那的諾坎普球場更像座露天的神殿,九萬個座位在陽光下鋪開,像道環形的彩虹。他們在球員更衣室裏,梅西的衣櫃前圍滿了遊客,有人偷偷摸了摸掛著的10號球衣,像在朝聖。“梅西的衣櫃永遠是最整潔的,”導遊笑著說,“連球鞋都擺成一條直線,鞋帶係得像藝術品。他的儲物櫃裏總放著盒薄荷糖,說比賽前吃一顆,頭腦會更清醒這個真實性有待考證)。”
從球場出來,他們去了哥特區。聖家族大教堂的塔尖刺破雲層,高迪的曲線在陽光下流動,像凝固的海浪。走進內部,彩色玻璃窗透進的光把石柱染成了森林的顏色,讓人忘了呼吸。“高迪說,直線屬於人類,曲線屬於上帝,”米歇爾仰頭看著穹頂,“在這裏,真的能看到上帝的樣子。”
傍晚的蘭布拉大道擠滿了人,賣花的小販推著車穿梭,街頭藝人扮成高迪的樣子,一動不動地站在街角,帽子裏塞滿了硬幣。他們坐在路邊的咖啡館,點了杯桑格利亞汽酒,水果的甜混著紅酒的酸,像巴塞羅那的陽光與海風。
弗拉門戈表演在一家叫“a va”的小酒館,舞者穿著紅色的裙子,腳在木地板上跺出急促的節奏,吉他手的手指快得像閃電,歌手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卻能把心揪起來。中場時,舞者邀請米歇爾上台,她學得笨拙,卻笑得燦爛,裙擺掃過地麵的聲音,和著掌聲一起飛。
離開酒館時,巴塞羅那的夜風吹得人清醒。米歇爾指著巷子裏的小吃攤:“要嚐嚐西班牙油條嗎?蘸著熱巧克力吃,像把陽光裹在糖裏。”攤主是對老夫妻,油條炸得金黃酥脆,巧克力濃稠得能掛勺。“年輕時在拉瑪西亞青訓營門口賣,”老頭笑著說,“梅西小時候總來買,一次能吃五根,還不給錢,說長大掙錢了還。”
西班牙的不足藏在節奏裏。馬德裏的地鐵常常晚點,廣播裏的西班牙語快得像繞口令;巴塞羅那的小偷比遊客還多,導遊反複提醒“把包背在前麵”;餐館的服務慢得讓人著急,點杯咖啡要等半小時,侍者還理直氣壯說“急什麽”。“就像弗拉門戈,”唐·本傑明看著舞者的停頓,“有熱烈的爆發,也有讓人抓狂的等待。”
他們還去了塞維利亞,在西班牙廣場的馬賽克長廊下散步,陽光透過彩色瓷磚,在地麵拚出流動的光斑。米歇爾買了把扇麵畫著弗拉門戈舞者的折扇,扇風時帶著淡淡的茉莉香。街邊的弗拉門戈學校裏,孩子們正在練習踢踏,小小的皮鞋跺在地上,像群快樂的雨點。
塞維利亞大教堂的鍾樓裏,古老的齒輪還在轉動,登頂時正趕上敲鍾,震得人耳朵發麻,卻能看到整個城市的紅屋頂,像片燃燒的海。他們在教堂旁的小吃店吃“吉事果”,剛炸好的油條裹著肉桂粉,配著冰牛奶,甜得讓人眯眼。老板說,這是西班牙的“早餐靈魂”,沒吃過吉事果,等於沒來過塞維利亞。
從塞維利亞驅車南下,就到了加的斯。這座海濱小城的城牆被海水泡得發灰,漁港裏停滿了彩色的小船,漁民正把剛打撈的沙丁魚卸上岸,銀光閃閃的魚堆像座小雪山。他們在海邊的餐館坐下,點了份“炸沙丁魚配檸檬”,魚皮焦脆,魚肉細嫩,擠上檸檬汁,鮮得能嚐到海風的鹹。
“這裏的人中午要睡三個小時,”餐館老板指著空蕩的街道,“太陽太毒,不如睡覺舒服。”果然,午後的加的斯像座空城,隻有海風在巷子裏打著旋,吹得掛在門口的漁網嘩嘩作響。
葡萄牙
裏斯本的清晨被電車的叮當聲喚醒。他們坐在28路電車上,搖搖晃晃地穿過阿爾法瑪老城區,石牆的縫隙裏鑽出粉色的三角梅,像瀑布一樣垂下來。電車在聖喬治城堡前停下,登上城堡的露台,能看到整個裏斯本的屋頂與遠處的特茹河,紅色的屋頂像波浪,白色的遊艇像珍珠,在河麵上緩緩移動。
“嚐嚐這個。”米歇爾遞來一個剛買的“ paste de nata ”葡式蛋撻),酥皮層層疊疊,像被陽光吻過的褶皺,內餡的蛋奶凍泛著焦糖色的光,甜得恰到好處,帶著點焦香。這家位於貝倫區的百年老店,門口永遠排著長隊,據說秘方鎖在銀行保險櫃裏,隻有三個繼承人知道。
貝倫塔像塊被海水泡舊的象牙,矗立在特茹河入海口。塔身上的彈孔是拿破侖戰爭時留下的,爬滿了海蠣子,海風拂過,能聽到貝殼摩擦的細碎聲響。他們在塔下的草坪上曬太陽,看著渡輪載著遊客來來往往,甲板上的笑聲像撒在水麵的金粉。
離開裏斯本,他們租車駛向馬德拉島——c羅的故鄉。飛機降落在豐沙爾機場時,就能看到航站樓外巨大的c羅海報,他穿著葡萄牙國家隊球衣,張開雙臂,像要擁抱整個島嶼。租車行的老板是個c羅的狂熱粉絲,看到他們的駕照,笑著說:“你們運氣好,今天能去看c羅雕像的揭幕儀式彩排。”
雕像矗立在豐沙爾港的觀景台上,青銅鑄就的c羅穿著標誌性的7號球衣,右腳踩在足球上,身體微微後仰,正是他進球後標誌性的慶祝動作。工匠們正在給雕像做最後的拋光,陽光照在銅像上,泛著冷硬的光。“這尊雕像高4.5米,用了25噸青銅,”工作人員驕傲地介紹,“比島上所有的雕像都高,包括哥倫布的。”
他們去了c羅的童年故居,一棟位於聖安東尼奧區的小房子,牆上貼滿了他年輕時的照片:穿著不合身球衣的少年,在泥地裏踢球的身影,和家人的合影……講解員是c羅的小學老師,她指著一張成績單笑:“他數學隻考了5分,但體育課永遠是10分,那時他就說,要讓馬德拉島的名字傳遍世界。”
馬德拉的葡萄園種在陡峭的山坡上,像級級綠色的梯田。農民們用繩索捆著身體,在幾乎垂直的田埂上采摘葡萄,腳下就是萬丈懸崖。“這裏的葡萄酒要在橡木桶裏陳釀五年,”酒莊主人說,“c羅每次回鄉,都會來買幾箱,送給國家隊的隊友。”他們品嚐的“馬德拉酒”帶著焦糖與堅果的香氣,甜而不膩,後勁十足,像這個島嶼的陽光一樣濃烈。
從馬德拉返回大陸,他們去了波爾圖。這座被杜羅河穿城而過的城市,河岸兩旁的酒窖像沉睡的巨人,空氣中彌漫著波特酒的醇香。他們乘船遊覽杜羅河,看著工人踩著古老的木槽,用腳壓榨葡萄,紫紅色的果汁順著木縫滲出,像流動的晚霞。
在一家百年酒窖裏,調酒師給他們倒了杯二十年陳的波特酒,酒液呈深紅寶石色,掛在杯壁上,像凝固的時間。“這酒要和奶酪一起吃,”調酒師遞來一塊羊奶芝士,“甜與鹹,像杜羅河的水與岸邊的石頭,缺一不可。”
但葡萄牙的滄桑也藏在細節裏。裏斯本的老城區很多房子年久失修,牆皮剝落,露出裏麵的磚塊;波爾圖的地鐵老舊不堪,行駛時搖搖晃晃,像要散架;小鎮的年輕人大多去了國外打工,留下的老人守著空蕩蕩的酒吧,收音機裏放著過時的法多歌曲,悲傷得讓人想落淚。“就像這波特酒,”唐·本傑明看著杯底的殘酒,“有醇厚的甜,也有揮不去的澀。”
四、大不列顛
離開波爾圖的那天,杜羅河上飄著細雨。唐·本傑明看著飛機窗外的伊比利亞半島漸漸縮小,西班牙的紅屋頂與葡萄牙的綠梯田,像被上帝打翻的調色盤。米歇爾靠在他肩上,翻看著手機裏的照片:馬德裏烤肉店的煙火,巴塞羅那教堂的光影,裏斯本蛋撻的酥皮,馬德拉島雕像的輪廓……
“18天,”她數著手指,“感覺把伊比利亞的陽光都裝進了口袋。”
唐·本傑明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還沾著馬德拉葡萄的甜香:“下一站是英國,倫敦的秋天應該很美,攝政公園的楓葉該紅了,還有愛丁堡的城堡,約克的巧克力工廠……”
“還要去看大本鍾,”米歇爾打斷他,眼睛亮起來,“雖然還在維修,但聽說鍾聲還能聽到。對了,我還想去利物浦,看看披頭士的紀念館,據說能聽到他們未發表的 deo 。”
飛機穿過雲層,陽光透過舷窗照在她的臉上,像給她鍍了層金邊。唐·本傑明忽然想起在西班牙那家烤肉店,卡洛斯說的話:“旅行就像烤肉,火不能太急,要慢慢烤,才能嚐到肉的香。”他們的旅程,從阿爾卑斯山的靜謐到摩納哥的喧囂,從意大利的古典到法國的浪漫,從伊比利亞的熱情到即將到來的不列顛的沉穩,不正是這樣嗎?
9月中旬的風帶著涼意,吹動著機翼。下一站,倫敦。那裏有霧,有雨,有曆史的厚重,也有現代的活力,正像所有值得期待的故事,在前方等待著被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