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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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知禮清了清喉嚨,朝服的金線刺繡在簷下燭光裏浮動。他將玉帶上的佩環清脆地撞了兩聲,正襟危坐時青石磚地無聲顫動。
    閔建的幹笑聲在檀香裏碾碎成冰渣。他水紋銀紗長衫飄動時,窗欞染霜月色撲簌簌落在靴麵上:“宋大人雖星沉北闕,茶香卻猶在玉盞。隻是我等小吏於官場漩渦中求存,委實如蜉蝣朝露。”
    林彥秋指尖在幾案上叩出細密的鼓點。祝文調任三日後,戶部主事空缺的牌匾便在午朝陽光下泛出銅鏽,可那新任知府按例必先攥緊的人事大權,卻如懸在廳堂的九宮燈,影影綽綽照著閔建一封暗紅封皮的推薦折子。
    屏風後傳來骨節摩擦的細微聲響。祝知禮拂動的玉珠串間,依稀能聞到檀木香混合著的龍涎香,那是李樹堂府邸特有的熏香配方。林彥秋望著他袖口露出的半截雲紋刺繡,想起昨日晨朝時,這位新貴腰間玉佩墜地的清脆聲響。
    柯南起身時帶倒的酒盞,水波在紅木漆麵綻開蓮花。“宋大人乃是朝廷重臣,怎會是下台?”他的聲音混著荷葉清酒的甜香,“刑部上下誰人不知宋公威望,恰似這太湖石假山,任憑風雨仍巍峨。”
    林彥秋將折扇在掌心連擊七下,想起半月前院牆邊那盆忽地笑。他故意將折扇擊在玉案上,清脆的聲響讓正在斟茶的祝知禮手微顫,茶水濺濕了袖口的雲紋刺繡。
    “此事待我查明便知。”他望著祝知禮袖口蔓延開的水痕,想起官場那盤暗棋,“不過六樓的針砭師手藝倒是精進不少。”
    祝知禮起身時衣擺掃落香爐,青煙嫋嫋間,林彥秋看到他腰間玉佩係著的紅繩。那是李樹堂府中常見的物件,如今卻與他素白的官袍不甚相襯。
    眾人起身的動作在香霧裏化成水墨長卷。祝知禮的身影在紗窗上投出鶴形燈影,。
    閏建與柯南慨然起身,朱漆欄杆上垂下的琉璃頂子輕晃。林彥秋握著薄刃書刀的指節泛白,目送兩人隨祝知禮繞過鶴飛紋影壁。
    “老弟,”祝知禮解下腰間玉佩遞來,青白玉麵上刻著字,“劉力那性子沉得住氣,這會兒正守在二門呢。”
    書房忽然飄進幾片槐花,黏在林彥秋玄色官袍的滾金繡邊上。他用玉紙鎮壓住驟然站立時掀起的袍角:“把人都帶去六樓休息,今夜的酒錢算我。”
    廊外傳來三聲短促的梆子響。劉力的皂靴在青磚地上碾出細密的粉,行至簷下時揭下鬥笠,額前刀疤在燭火裏浮出鐵鏽般的光澤:“墨卿有何吩咐?”
    林彥秋把燙好的水倒進紫砂壺,壺嘴吐出的熱氣漫過劉力腰間佩刀的鯊魚皮鞘:“我聽聞蔡府新來的帳房先生好打馬吊,你安排人盯緊他三宿,看看都跟哪些人有來往。此事如履薄冰,知曉的人越少越好。”
    劉力冷哼一聲,從懷中摸出塊舊玉佩:“這是在蘆葦蕩救下黑風寨人時得的賞,墨卿放心。我手下一個叫牛頭的,曾在邊關當過九宮炮手,退伍後在鹽幫碼頭卸過貨,最後在宋家當保鏢。那人性情沉穩,就是酒量差些,三碗高粱酒就紅臉,倒正好適合做這事。”
    “那就交給他了。”林彥秋把玉佩在燭火上燎過,“盯的是從金州調來的蔡倉,最近常往城南的春水堂去。若能捉到他與青樓女子勾結的證據最好,但切記不可強求。這人背景複雜,行事需格外謹慎。”
    “墨卿盡管放心,"劉力把玉佩收進衣服,“我今夜便安排人手。”
    林彥秋望著他退去的背影,想起去年臘月捕頭送來的情報卷軸,上麵牛頭的畫像眉毛淡得幾乎看不見,正如他一貫沉默的行事風格。此刻春水堂的油紙燈籠正搖晃著映照在護城河上,與書房裏搖曳的燭光遙相呼應,編織著這座古城最隱秘的權力博弈。
    案幾上銅漏滴答作響,林彥秋玄色直裰的寬袖輕拂,震落硯台邊的半截墨屑。他望著劉力腰間佩刀因行色匆匆而輕晃的流蘇,突然想起陳舒窈前日提及的江淮絲綢轉運之事。
    “劉兄且慢。”他扯住劉力欲行的袍角,油紙燈籠在簷下投出的斜影恰巧落在兩人交握處,“這樁事需細水長流,我另有一樁買賣介紹與你。”
    劉力摘下鬥笠時,額前刀疤在燭火中浮出暗紅。他解下腰間的荷包放在案上:“墨卿有何吩咐?小的鞍前馬後效勞便是。”
    書房回廊傳來更夫的竹梆聲。林彥秋將狼毫筆在瓷硯上碾出澀響:“我姐姐先前在吳州做鹽運使,近日聽聞朝廷要將江淮絲絹的貢品采買權外放。這買賣不沾半點血腥,隻需打理好各州縣的采辦數目,年底分紅足能抵座宅院。”
    劉力原本搭在佩刀柄上的手垂了下來,他從靴靿裏抽出張揉皺的紙箋,那是先前打探漕運消息時留的底:“小的也想過涉足正經買賣,可苦於沒門路。這絲絹買賣,跟鹽鐵不一樣,沾不上半點黑,又能得體麵錢財。”
    林彥秋將疊好的家書推至劉力麵前,信紙角上染著深紅色的朱砂印:"我與姐姐書信裏提過你,她那邊已備好腰牌信物。此事成後,你便能在官道驛站設轉運點,過往商隊的過路銀子,比打馬吊賺得更安穩。”
    劉力盯著信紙上的朱砂印,想起去年臘月押鏢時凍傷的手指,如今在鹽場卸貨的兄弟們還在風雪裏裹著破棉袍:“墨卿兄弟,這買賣小的接了!日後若需人手走官道、守棧道,開口便是!”
    林彥秋望著窗外桂樹投下的斑駁樹影,想起姐姐信裏提及的絲絹庫房,那裏堆疊的綾羅綢緞,每匹都繡著官府的雲紋印記。此刻酒樓內人們離去的背影在燈籠光暈裏漸行漸遠,與廊下晾曬的官袍補子形成微妙的光影交錯,恰似這座府邸外那條護城河,在月光下靜靜流淌著不為人知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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