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煌言正色道：
    “近幾十年，內廷宦官多被欽點為礦監、稅監，分遣各州府督辦賦稅。其行徑可謂豺狼遍野 ，直把江南膏腴之地攪得雞犬不寧。
    他們常捏造礦脈存在，如前礦監陳增在山東指富戶宅下有礦，逼迫其繳納\"包礦銀\"贖買，實則根本無礦可采。
    湖廣前稅監陳奉甚至盜掘唐代李林甫妻墓充作礦銀。
    臨清前稅監在運河每十裏設卡征稅，規定貨物每價銀一兩，稅銀三分，實際征收時三四倍取之，甚至反複征收，導致商戶絕跡。
    陝西前稅監梁永豢養500亡命之徒，前千戶樂綱等人為其劫掠商旅，名為充作稅款，實際進入私囊。
    蘇州前稅監孫隆對每台織機加稅三錢，導致機戶皆杜門罷織，數萬織工失業餓斃。
    武昌前稅監陳奉征稅時‘執虎商賈，剝割黎元’，引發六萬民眾暴動。
    河南前礦監將不存在的礦產量攤派給富戶，無力繳納者立見傾家，此一人在萬曆二十五年導致河南富戶大規模家破人亡。?
    山東稅監陳增僅將實際征收額的10上繳內帑，其餘90私吞。
    雲南礦監楊榮更將冶煉所得白銀十取七八，中飽私囊。
    即便如此貪墨，萬曆年間的內廷仍增加了700萬兩紋銀，但這些錢財沒有用於軍政，而是被內廷耗光。
    此乃‘國窮君富’之境地，朝廷持久動蕩，百姓難安。”
    崇禎聞言一歎，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
    那些太監確實過分，湖廣的稅監陳奉，曾為湊足黃金進獻額，連嘉靖帝生父的顯陵，都盜掘了。
    更別提其他坑害官吏和百姓的手段了。
    那種掠奪性稅收導致\"貧富盡傾，農商交困\"。
    僅萬曆二十五年至三十三年間，礦稅太監們搜刮的白銀就超過5000萬兩，自己貪墨了4000餘萬兩，內廷得到的極少。
    還引發全國百餘起民變，為明朝滅亡埋下禍根。
    這種情況，確實要規範和製裁。
    但是，稅收是要繼續嚴格執行的，崇禎不可能因噎廢食，隻能通過健全法律體係和監察體係規範之。
    張煌言見崇禎不說話，趁熱打鐵道：
    “陛下，昔唐玄宗藏珠於長生殿，終致安史之亂；宋徽宗積玉於艮嶽宮，遂有靖康之恥！陳後主‘貯金於後宮’滅政，隋煬皇帝‘搜珠以亡國’。
    臣自小讀聖賢書，聽師傅們說過，帝王不能太富，否則輕者尋仙問道，重者亡國滅種。
    陛下啊，忠言逆耳，良藥苦口！臣說的確實不好聽，但臣是為了大明，為了百姓，為了陛下！”
    “夠了！”
    崇禎即便是現代人，還算開明，但也怒極。
    畢竟，這些話太逆耳了，這些藥太苦了，還故意誇大的事實極為不科學。
    最重要的是他說的並不是治世良方，僅僅是站在道德的高度拿著古代的個別例子，詆毀當世者而已。
    作為上位者，哪能因為古代和近期有些不好的事情，就一刀切的把某些事情全麵禁止呢。
    不想著怎麽完善調整，隻想著遇到事情就一味的禁止，是無法長久治理天下的。
    他厲聲道：
    “你竟敢將朕比之隋煬、宋徽？區區珠寶，朕親征所得，怎不能恩給後宮？怎不能自己用度？”
    張煌言剛剛一味崇禎被自己說動了，誰想如此，不由得慘笑一聲，以額觸地，大聲道：
    “陛下若以此由私藏寶物，與漢靈帝‘西園鬻官’、唐僖宗‘打球選將’何異？當真是‘後宮佳麗笑，邊疆白骨哭’啊！
    陛下現在寵溺後妃、信任宦官，將來就可能寵信外戚和權臣！
    陛下啊，大明再不能出現後宮幹政和宦官專權的事情啦，更不能出現外戚弄權的事情。”
    他重重磕頭，高聲悲呼：
    “請陛下罷黜宦官監軍監稅之權，令內外廷悉遵任人唯賢之製！
    請陛下廣開言路以納忠諫，虛懷若穀而聽錚言，更需厲行節儉以固國本，大興文教而啟民智！
    若陛下允臣所請，臣雖碎首禦前，亦含笑九泉！”
    崇禎一陣無語，心道：“神經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