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房門被輕輕敲響。
    三下，不疾不徐，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諂媚。
    “老爺，人……人帶來了。”門外傳來劉管事的聲音，比剛才跑出去時抖得更厲害了，也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
    魏管家朝榻上的李守常躬身示意，才轉身去開門。
    門軸“吱呀”一聲輕響，劉管事的諂媚笑容就先擠了進來，懷裏抱著個昏迷的女子，青絲散亂，遮住了大半張臉，身上的粗布裙沾著些塵土，倒襯得脖頸處的皮膚格外白。
    “死了？”魏管家皺了皺眉，目光在女子身上掃過，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這女子瞧著骨相倒是不錯，可氣息太弱，像株被霜打過的草，不太像能撐住老爺功法的樣子。
    “活的，活的！”劉管事趕緊表態，騰出隻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
    “剛在城南破廟裏尋著的，估計是餓暈了，小的給她灌了點迷藥……您瞧瞧這身子，這眉眼，保準合老爺心意！”
    他說著，還想把女子臉上的頭發撥開，卻被魏管家一個眼神製止了。
    “帶進來吧。”榻上傳來李守常的聲音，帶著點修煉後的沙啞，聽不出情緒。
    魏管家點了點頭，接過女子，掂量了一下，分量確實不輕，身上也沒藏著什麽硬物。
    他將人放在李守常麵前的地毯上，像擺放一件祭品，然後躬身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書房裏隻剩下兩人。
    檀香依舊嫋嫋，燭光在李守常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些縈繞的黑氣似乎更濃了些。
    他沒有急著動手，隻是垂眸看著地上的女子，像在打量一件精挑細選的器物。
    半晌，才緩緩伸出手，指尖懸在女子額頭上方寸許，一股微弱的黑氣探了出去，鑽進女子的天靈蓋。
    “嗯？”李守常眉峰微挑，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尋常女子的靈根大多駁雜不堪，甚至毫無靈根，吸收起來如同嚼蠟。
    可這女子體內，竟藏著兩條淡淡的光帶，一條泛著青，一條透著紅，竟然是極為罕見的木火雙靈根！
    雖不算頂尖，卻已是難得的好料子，吸收起來事半功倍。
    隻是……李守常的眉頭又皺了皺。
    這靈根雖純，卻像是被什麽東西裹著，透著股刻意壓製的滯澀感，不太自然。
    他沉吟片刻，目光掃過女子蒼白的臉頰，最終還是被雙靈根的誘惑占了上風。
    管他自然不自然，隻要能助自己突破瓶頸，就算是塊裹著泥的璞玉，也得劈開了取裏麵的精華。
    李守常深吸一口氣，周身的黑氣驟然翻湧，如同活過來的蛇群，順著他的手臂纏繞而上，匯聚在指尖，化作一道濃鬱的黑芒，猛地紮進女子的額頭！
    “玄陰大法，吸！”
    他低喝一聲，隻覺得一股精純的生機順著指尖湧來，帶著木靈根的溫潤和火靈根的熾烈，像兩股清甜的泉水，匯入他幹涸的丹田。
    舒服得他幾乎要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滿足的笑。
    這雙靈根，果然沒讓他失望。
    可就在這時，那股溫順的生機突然變了！
    溫潤的木氣瞬間變得尖銳，像無數根細針，順著他的經脈逆行而上，熾烈的火氣更是狂暴起來，化作一團烈焰，在他的丹田深處轟然炸開！
    “呃啊！！！”
    李守常猛地瞪大眼，臉上的滿足瞬間被驚恐取代。
    他想收回手，卻發現指尖像是被磁石吸住了，那道黑芒不僅沒能繼續吸收，反而開始倒卷，將他體內的黑氣源源不斷地往女子體內拽！
    “你……你不是……”他看著地上的女子，對方緊閉的眼皮動了動。
    睫毛下，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緩緩睜開，那眼神，冷冽如冬，帶著股熟悉的狠勁。
    女子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體內驟然湧入的黑氣太過狂暴。
    女子，正是阿七。
    他按陰古教的法子易容，服下了暫時壓製氣息的藥，故意讓劉管事“撿”回來，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當然知道這修煉了邪法的國舅爺修為肯定不低，但既然是陰古的安排，阿七也不敢有任何反對。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李守常修煉的居然也是玄陰錄。
    但卻有些問題。
    玄陰大法的運轉路線，他早已從那本《玄陰錄》裏爛熟於心。
    剛才李守常施展玄陰大法，生澀得如同小孩，而且功法運轉中間還存在幾處明顯的錯誤。
    而這些錯誤，剛好能夠讓阿七進行反製！
    你要吸我的神魂？那我就反過來，吸你的修為！
    阿七咬緊牙關，任由那些帶著陰毒氣息的黑氣衝刷著經脈，疼得他渾身冷汗直流，卻死死不肯鬆勁。
    他能感覺到李守常的修為在飛速流逝，那些精純的黑氣在他體內被《玄陰錄》的法門轉化，變得雖然依舊陰寒，卻不再灼脈。
    李守常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幹癟，原本潮紅的麵色褪成死灰，周身的黑氣越來越淡，像被戳破的氣球。
    他張著嘴，想說什麽，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眼裏的猩紅被絕望取代。
    “為……為什麽……”
    阿七沒有回答，隻是緩緩睜開眼，那雙屬於女子的、本該柔弱的眸子裏，此刻隻剩下冰冷的決絕。
    他看著李守常像塊被吸幹了水分的木頭，直挺挺地倒在榻上，最後一絲黑氣也被他吸盡，才終於鬆了手。
    書房裏的檀香不知何時滅了，隻剩下燭火在風中搖曳，照著地上那具形容枯槁的屍體，和緩緩坐起身的“女子”。
    阿七抬手抹了把臉，易容的藥粉被冷汗衝掉，露出他原本的輪廓，顴骨上的疤在燭光下格外清晰。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還殘留著黑氣的冰涼，體內卻湧動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練氣三層，邪修的法子，進階果然夠快，隻是……
    阿七回頭看了眼倒在榻上的李守常，眯了眯眼。
    陰古說過，玄陰錄是玄陰門的不傳之秘，這世俗王朝的國舅，為何會習得此法，背後，或許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