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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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光陰,足以讓京城護城河邊的柳樹添上五道年輪,也足以讓一個在泥沼裏掙紮的少年,長成挺拔的青年。
    阿七盤膝坐在窗邊的蒲團上,收功時指尖縈繞的黑氣悄然散去,周身氣息沉凝如淵。
    五年苦修,他已踏入築基二階,玄陰錄的邪異功法在他身上運轉得愈發圓熟,隻是那雙眼睛,比當年更多了幾分深不見底的冷漠。
    他起身時,玄色衣袍掃過地麵,帶起一陣陰風。
    法隨心動,阿七的資質很好,也足夠好運,這些年在京城,做了許多事情都能夠全身而退。
    “叩叩叩。”
    門被輕輕叩響,力道適中,帶著熟悉的頻率。
    阿七抬眼:“進。”
    門軸轉動,走進來的少女身著淡紫裙衫,青絲如瀑,眉眼間褪去了當年的稚氣,出落得亭亭玉立。
    小九手裏捏著個信封,指尖凝著淡淡的靈氣,顯然也已入了玄陰門的門徑,這些年一直以阿七弟子的身份自居。
    “兄長,”小九將信封遞過來,聲音清脆,“陰古來信了。”
    阿七接過信封,指尖觸到粗糙的紙頁,這一刻,五年前在袞州城的風雪仿佛還在指尖殘留。
    這五年,他和小九一直蟄伏在京城,一邊修煉,一邊替陰古處理那些見不得光的“髒活”。
    或是悄無聲息地除掉某個礙事的官員,或是奪取某件蘊含靈氣的寶物,雙手早已沾滿比當年窯廠流民更稠的血。
    但,又何嚐不是在替天行道呢?
    信封上沒有署名,隻有一個扭曲的“陰”字。
    阿七拆開,裏麵的信紙泛黃,墨跡透著股陰冷的氣息:“夏侯茂回京,絕佳補藥,速取。”
    寥寥數字,卻讓空氣都冷了幾分。
    小九湊過來看了,秀眉微蹙:“征西將軍夏侯茂?他剛在北邊大敗戎狄,據說斬了戎狄首領的首級,此番回京定是要論功行賞的,這時候動手,朝堂上下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怕是……”
    “師父的命令,”阿七打斷她,指尖燃起一縷黑氣,將信紙裹住,瞬間化為灰燼,“沒有‘怕是’。”
    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
    夏侯茂,軍方新貴,據說修為已達築基中期,更兼一身殺伐之氣,絕非當年的李守常可比。
    但玄陰錄要進階,本就需要吞噬強者神魂,這樣的“補藥”,的確是上品。
    隻是阿七有些疑惑,陰古這些年,似乎一直急於讓自己突破了。
    而此時,距離京城百餘裏外的“落馬坡”,正下著瓢潑大雨。
    雨絲如瀑,澆灌天氣,將一切都籠罩在朦朧的水汽裏。
    驛站門口的泥地裏,兩匹駿馬甩著鬃毛,濺起渾濁的水花。
    穿著蓑衣的漢子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哈欠連天的店小二。
    其中一人粗聲道:“不準讓任何人知道。”
    店小二立刻點頭哈腰,張開嘴指了指裏麵,竟是沒有舌頭的啞巴。
    兩人踏著積水往二樓走,木樓梯被踩得“吱呀”作響。
    越往上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越發清晰,混雜著雨水的濕氣,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
    二樓走廊的木板上,隱約可見暗紅色的痕跡,像是未幹的血被雨水衝淡,又凝結成了暗痂。
    打頭的漢子皺了皺眉,伸手推開最裏麵一間客房的門。
    房內沒有點燈,隻有窗外的天光映著個坐在桌前的身影。
    那人穿著玄甲,甲片上還沾著未幹的泥點,顯然是風塵仆仆。
    聽見動靜,他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隻是臉色過於蒼白,嘴唇卻紅得像血。
    “屬下見過夏侯將軍!”兩個漢子單膝跪地,聲音裏帶著敬畏。
    夏侯茂沒有應聲,隻是緩緩睜開眼。
    刹那間,兩道猩紅的光從他眼底閃過,快得如同錯覺,卻讓跪在地上的兩人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北邊的事,辦完了?”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帶著股金屬般的冷硬。
    “回將軍,辦完了,那件事,不會有人知道。”
    夏侯茂“嗯”了一聲,目光轉向窗外的雨幕,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那笑容裏,卻沒有半分凱旋的喜悅,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猩紅。
    夏侯茂的目光落在窗台上凝結的雨珠上:“功勞太大,有時候不是福氣,是催命符。”
    他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節奏與窗外的雨聲重合,“陛下那個人,疑心重得很。”
    “我在北邊手握十萬兵權,如今又斬了戎狄首領,這功,已經高到能壓過太子了。”
    跪在地上的兩個漢子對視一眼,眼神裏都藏著些不安。
    他們是夏侯茂的心腹,自然知道京城的風聲,明麵上,皇帝下了旨意,要親自到城門迎接,賞賜早已堆成了山。
    可暗地裏,錦衣衛的密探這幾日在京城四處活動,連將軍府周圍都多了不少陌生麵孔。
    “將軍,可……可京城裏都傳遍了,說您今日午時就到,陛下還特意……”其中一個漢子忍不住開口,話沒說完就被夏侯茂冷冷的眼神打斷。
    “午時到的,自然不是我。”夏侯茂嘴角的笑意更濃了,那笑意卻沒到眼底,隻剩一片冰封的猩紅。
    “那個替身,與我有七分像,再換上這身甲胄,遠遠瞧著,誰能分辨真假?”
    兩個漢子心頭一凜,原來將軍早就留了後手。
    “你們二人,是我從死人堆裏撿回來的,這些年跟著我,也算忠心。”
    夏侯茂的目光掃過兩人,像是在打量兩件趁手的兵器,“替身的事,除了我,就你們倆知道得最清楚。”
    兩人連忙低頭:“屬下萬死不敢泄露半個字!”
    “我知道。”夏侯茂緩緩站起身,玄甲上的水珠順著甲片滾落,砸在地上發出“滴答”聲,“可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長。”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可跪在地上的兩人卻突然感覺到一股致命的威壓,像巨石壓在了胸口,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們猛地抬頭,隻見夏侯茂的指尖不知何時凝著兩縷極細的黑氣,正泛著幽幽的光。
    “將軍……您……”
    “放心,”夏侯茂的笑容裏終於露出了獠牙,“你們替我辦事多年,我不會虧待你們家人,這落馬坡的雨,下得正好,適合埋人。”
    話音未落,他手腕輕揮,兩道黑氣如毒蛇般竄出,瞬間沒入兩個漢子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