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6章 難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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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沒聯係。
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無量尊的能力,顯然與無量天的規則不同。
癩蛤蟆往霧深處蹦了蹦,綠豆眼回頭瞥了瞥:“走,去言靈之墟瞧瞧。”
眾人跟著它往霧裏走。
腳下的混沌漸漸變得稀薄,前方的霧氣中浮出一片龐大的陰影。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無數斷裂的青銅字骨,堆疊成一片廢墟。
有的“愛”字從中間裂開,左半淌著岩漿似的紅光,右半結著寒冰般的白霜。
兩種極端的溫度在字縫間衝撞,騰起嫋嫋白霧。
像是沸騰的淚水。
有的“恨”字缺了右半邊,露出裏麵空蕩蕩的孔洞,風從孔洞裏穿過,發出嗚咽似的聲響,像被掐斷的哭喊。
更遠處,半截“念”字斜插在骨堆裏,筆畫上爬滿發光的藤蔓,藤蔓頂端結著小小的花苞,花苞裏裹著細碎的人影,細看竟是無數張流淚的臉。
還有塊“忘”字骨,被攔腰劈斷,斷口處滲出粘稠的銀藍色液體,滴落在地上,瞬間化作透明的蝴蝶,扇著翅膀飛了沒多遠,就散成了光點。
還有很多很多字,數之不盡。
“這就是言靈之墟。”癩蛤蟆蹲在塊“愁”字骨上“這些字骨,都是被千千萬萬世界所有人說出口的‘情緒’凝固成的。”
它用前爪敲了敲身旁的“喜”字。
那字骨突然震顫起來,溢出一陣孩童的笑聲,可笑聲裏又混著極輕的歎息。
“你以為‘喜’就是純粹的喜?裏頭藏著多少‘怕失去’的慌,隻有字骨自己知道。”
趙括伸手碰了碰塊“離”字骨,卻發現,心海中依舊是一片無垠的空白。
離,代表著失去。
看來,自己可能是被分割了某種關於失去的記憶。
“這些字骨會滲‘情緒液’。”癩蛤蟆看著他指尖沾的銀藍液體,“那是被語言綁架了太久的真心,終於掙開詞兒的鎖,漏出來的碎末。”
小白舉著牌子湊到“言”字骨前,那字骨上的筆畫突然扭曲,浮現出無數模糊的嘴。
有的在喊“救命”,有的在說“別走”。
隻是還有許多張著嘴卻發不出聲,像極了它自己舉著牌子的模樣。
“往前就是無量泉的路了。”癩蛤蟆蹦上最高一塊字骨,指向廢墟盡頭。
眾人順著它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墟後的霧裏,懸著一串發光的音節,像用銀絲串起的露珠,連成一條蜿蜒的長鏈。
“得踩著這些詞鏈過去。”癩蛤蟆道,“踩上去,就會撞見藏在詞兒底下的真心。”
趙括第一個踏上“離”字音節。
腳剛落下,那音節就亮了起來。
這一次不是空白,而是一股熟悉的情緒順著腳底湧上來。
不是“離開”該有的決絕,而是極深的不舍。
原來“離開”這兩個字,裹著的從來不是單一的情緒。
有時候說“走”,不過是怕說“不想走”會更難堪。
“老大,咋不動了?”雞哥踩著“甜”字跟上來,那音節亮得發暖,他舒服地眯起眼,“甜的有些發膩啊,”
趙括沒說話,隻是往前走了步,踩上“回”字音節。
這次湧上來的是期待,卻又混著膽怯,期待回到某個地方,又怕回去了,那裏早已不是記憶裏的模樣。
他忽然懂了言靈之墟的意義。
那些被詞匯框住的情緒,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就像“離開”的底色,往往是“不想離開”,“堅強”的深處,或許藏著“不敢軟弱”。
小白舉著牌子,小心翼翼踩著“說”字音節。
那音節亮起時,它突然抖了抖,喉嚨裏發出極輕的“嗚嗚”聲。
牌子上的“想說”二字,底下藏著的,是怕說出來不被聽見的慌張。
我們都渴望說話,可一旦說出來的話不被人接納或者幹脆被人忽視,那說話本身也就失去了任何可能的意義。
貓貓踩著“靜”字走在最後,那音節亮得發暗,它尾巴尖輕輕晃著,眼底閃過一絲複雜。
1958離開的時候,他沒有說話,隻是不斷在無垠城市裏麵奔走。
有些詞匯寫起來簡單,卻藏著千頭萬緒。
詞鏈在霧裏延伸,每個人腳下的音節亮了又暗,像在低聲訴說著那些被詞匯掩蓋的真心。
趙括望著前方越來越亮的霧靄,心中有些疑惑。
無量天,究竟想要表達什麽?
趙括與五小隻踩著詞鏈,不知為何,越是前行,他們便越是沉默。
那些藏在詞匯中的情緒用一種無聲的感染,刺激著他們本就搖晃的內心。
癩蛤蟆轉頭看著這一幕。
他自然知道這是無量天的手段,一個詞,一個字,哪怕隻是一筆一畫,都藏著某種真正的無量。
但,這還隻是開始。
無數半透明的人影懸浮在霧中。
有些人用手指在自己喉嚨處劃了道虛無的傷口,喉嚨裏卻飄出潔白的羽毛。
有的張著嘴,舌尖抵著上顎,嘴裏凝結出冰晶。
而有的人則是保持著某種既定的沉默,就那樣懸浮在一片光影之中,盛開出虛幻的花朵。
“這是通關失敗的人。”癩蛤蟆開口道。
“老大,想要通關,就要用詞匯精準的定義自己,當然,當一個人放棄用詞匯定義自己的時候,他的沉默反而會成為最鋒利的自我介紹。”
“而在此之前,老大需要先找到那些詞匯呢。”
“我要怎麽做?”趙括問道。
癩蛤蟆卻是跳出了詞鏈,落在了一個身影的頭上:“這些人,被稱為沉默者,想要去無量泉,可以凝視任何一個沉默者的眼睛。”
“凝視眼睛,後果呢?”趙括眯了眯眼。
癩蛤蟆卻是張大了嘴巴,一種奇怪的聲音從裏麵發了出來:“後果就是,找到路,或者迷失在無量之中。”
所無量泉,不在站台深處,而在每個沉默者的“瞳孔裏”。
小白看向趙括,舉起牌子:“老大,我感覺不對,我不要無量泉了。”
對比說話,他更希望趙括能夠安安全全的。
趙括摸了摸小白的頭,沒有說話。
他知道,說出來的任何一句話,在無量天都有可能變成某種具象的現實。
語言沒有重量,但隻要說出口,就比任何事物更加沉重。
趙括背後光輝之翼扇動,他緩緩落在了一位沉默者身前。
從對方灰蒙蒙的瞳孔中,他看見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