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西川點了點頭：“嗯，有道理！”
    多爾袞看到杜西川的臉上連一個表情都沒有，忍不住奇道：“杜西川，我要攻打涼州，攻打涼州，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杜西川傻傻看著他：“什麽感覺，我知道你們是要來搞事情的啊，不然的話你們會在這樣緊要關頭，帶著幾萬人走上上萬裏路嗎？目標不是涼州城就是五散關唄，隻不過靠你們這點人，五散關肯定沒希望，那目標一定是涼州，難道真是來這裏祭祀你那個無良堂叔嗎？”
    多爾袞眼見杜西川真的沒有什麽表情，根本不像是演的，從心裏當真生出了幾分疑惑，問道：“你知道西夏的騎兵攻下一個城池會發生什麽嗎？如果城池選擇投降，那麽我們會殺掉所有比車輪高的男子，然後把剩下的人全部當作奴隸，如果城池拒絕投降，我們會在城破以後殺掉所有人，然後把城市踏平，在上麵種上草，讓曆史都找不到這座城市！”
    杜西川依然隻是淡淡地點點頭：“知道，景觀城堆成幾十萬個頭骨，都是你們的傑作，可那又怎麽樣？”
    多爾袞的臉有點黑：“涼州城裏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兄弟，你一點都不替他們擔心？”
    杜西川搖搖頭，滿是自信：“不擔心，這有什麽好擔心的？涼州人從出生第一天起就知道自己在五散關外，隨時都可能有西夏的騎兵會衝到城下，隨時都有可能被圍城，被屠殺，被滅城。
    可是那又怎麽樣？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人不是因為害怕死亡，所以才想要活下去，而是因為想活下去，所以才能活下去的。
    隻要努力，總有辦法可以活下去，草原上的乃蠻人是這樣，涼州人是這樣，涼州城也是這樣。
    就算是孤單，就算是群狼環伺，但是涼州城一直活著，活了數百年，如果那麽容易被打下來，早就已經是西夏的城池了，怎麽可能等到今天，讓你多爾袞來撿便宜。”
    多爾袞嗬嗬冷笑：“西夏和大淵把涼州當成粉飾和平的象征，才讓涼州留在這草原上這麽久，現在這個時代已經結束了，涼州該回到西夏懷抱了，這個誰也阻止不了，你這些空洞無力的虛張聲勢，隻能證明你的怯懦，隻能讓我更加堅定攻下涼州的決心！”
    杜西川直視著他，眼神平靜而堅定，說話中是前所未有的自信：“我師娘從小就告訴我，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沒有無緣無故的戰爭，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是矛盾和紛爭無法解決時的必然產物。
    現在的西夏，兩族相爭，內部矛盾已如同一座火山，處於隨時都要爆發的邊緣，為了解決這個矛盾，所以你們試圖以乃蠻人為契機，搞一波對外擴張，緩解這個矛盾，這個我們完全能理解，也早就作好了準備。
    我隻是明確告訴你，幾百年了，五散關一直在，涼州一直在，涼州不敢想象與整個西夏對抗，但也絕不是你帶著兩萬軍隊能讓我們望風而降的。
    你們的目標，是要試圖毀掉涼州為你們的風雨飄搖續命，而涼州的目標，是崩掉你們的滿嘴牙，用一個整城為代價把你們拖入深淵，讓你們所有的潛藏問題全部爆發，讓成吉思汗所打造的統一草原重新回到四分五裂的飄搖狀態。
    丟掉涼州，隻要五散關還在，大淵不過是丟掉一個微不足道的關外小城，隨時可以恢複重建，可如果你們失敗了，讓那些矛盾全都爆發了，你們可以承受這樣的局麵嗎？”
    多爾袞冷冷地道：“不管大淵贏不贏，你們都已經死了！”
    杜西川也是冷冷的：“你自己剛才說了，投降者，車輪以上的男子都死，但你們堵不住所有路，涼州一定可以挺下來，隻有怕死卻敢死的人，才有資格活下去！”
    多爾袞愣愣地看著杜西川那張平靜的臉，無法想象以杜西川這樣的年齡，居然可以說出這樣成熟的戰略觀點。
    多爾袞很清楚，在自己所統領的軍中，絕對沒有任何一個軍官可以達到這樣的高度，甚至多爾袞突然覺得，如果杜西川不是自己的敵人，他很想坐下來，與杜西川一起坐而論道！
    是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環境，可以教導出這樣一個妖孽？
    這讓多爾袞對於攻打涼州的計劃變得極不自信。
    而一旁的唐古特已經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杜西川。
    在那一刻，唐古特突然似看到了自己的堂妹，孛兒隻斤.烏雲琪琪格，也曾是這樣的智慧，這樣的能言善辯，善解人意，是所有哥哥們心中最寵的妹妹。
    可為什麽她會跟著任平生走啊？
    這該死的任平生！
    多爾袞怔愣了良久，喃喃問道：“你小小的年紀，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杜西川用手指指了指景觀城：“景觀城的這些無名的前輩啊！景觀城的孩子還隻會啼哭的時候，就被父親告知要害怕什麽，要怎麽樣活下去。
    等他們開始長大的時候，他們便需要時時警惕涼州城外周圍的荒漠，擔心那個地方會被突然出現一支騎兵或者一支箭，他們總時時想象自己會怎麽死。
    我也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我也時時被他們教著，影響著，所以我也這樣想，可能我比他們想的更多一些，更複雜一些。
    可是，為了活下去，怎麽樣的努力，都需要嚐試！”
    以此致敬《我的團長我的團》）
    多爾袞無法從杜西川的臉上看到一絲的虛假，他開始問自己，如果自己是涼州人，會不會這樣想。
    答案是肯定的，自己一定也會這樣想，會成為杜西川這樣的人。
    所以，在涼州城，一定有許多如杜西川一樣的人。
    這樣的涼州城，怎麽能不讓人畏懼？
    這樣的涼州人，憑什麽不能活下去？
    他突然有些索味寡然：“沒有用的，實力的差距並不是靠一個城的努力就可以改變的，帝國的主力騎兵不是乃蠻族的那些雜魚，不論你們做什麽，都是沒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