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校園貸連環催債命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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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發第四天,上午十點整。
    程望佇立在海州市公安局技術科的監控還原室中,眼前是由多塊屏幕拚接而成的巨大畫麵,密密麻麻地呈現著各種影像信息。
    今天的這些視頻素材,均來自案發大學附近三條主幹道上的智能交通攝像頭,時間窗口精準鎖定在第一名受害者陳佳樂失蹤當晚的1800至次日淩晨300之間。這是一段漫長的九個小時的連續視頻回溯,技術人員已經過初步標注處理,程望隻需重點關注五十多段被標記為“可疑時段”的剪輯記錄。
    坐在他身旁的是技術員林凡,一位三十歲出頭的年輕小夥,身形略顯清瘦。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時刻閃爍著專注的光芒,仿佛能從這繁雜的影像中看穿一切隱藏的秘密。此刻,他的雙手靈活地在鍵盤與控製器上舞動,修長的手指像是訓練有素的舞者,精準而快速地敲擊、點擊,發出一連串清脆而富有節奏的聲響。
    “從晚上七點起,這輛藍色五菱宏光就頻繁在東校門和西街之間出現。”林凡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調出一段畫麵,車牌號在屏幕上清晰可見,“粵a5e46x,經過初步排查,這車登記在一個叫‘韓子鵬’的人名下。他35歲,曾有高利貸催收的案底,兩年前從深圳遷入海州。”林凡說話的語速不快不慢,每一個字都清晰有力,透露出他對工作的嚴謹態度。
    “車輛軌跡還有嗎?”程望緊盯著屏幕,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急切,聲音低沉而渾厚,仿佛是從胸腔中直接發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有。”林凡應了一聲,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繼續熟練地操作著設備,“在案發當晚23點05分,它最後一次出現在東城區工業路路口,之後便消失在城市邊緣的監控盲區。為了追蹤它的去向,我們調閱了沿線七個攝像頭的畫麵,其中有五個畫麵顯示它曾短暫停車,並且有一次疑似有人上下車。”林凡一邊操作,一邊詳細地向程望匯報,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屏幕,仿佛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線索。
    “能定位上下車地點嗎?”程望微微皺起眉頭,眼神愈發犀利,仿佛要將屏幕看穿,試圖從中挖掘出更多關鍵信息。
    “能,位置在東城區海榕巷十七號路燈下。”林凡迅速點開標注,地圖上一個紅點精準地落在海榕巷十七號的位置,“那一段剛好是兩台監控重合的死角區域,畫麵十分模糊,我們反複查看了好幾遍,勉強能看到後門打開的一瞬間,一個身穿深色衣物的身影拎著疑似編織袋。”林凡說到這裏,微微歎了口氣,似乎對畫麵的模糊感到有些無奈。
    程望微微皺眉,心中已經隱隱有了判斷,但目前所掌握的線索,還缺少環節之間的具體連接和確鑿的實證支撐。他緊緊盯著畫麵,眼神仿佛要將那模糊的身影看穿,試圖從中找到更多線索。就這樣過了幾秒,他果斷起身,語氣堅定地說道:“通知刑偵支隊,帶隊去海榕巷十七號,展開地毯式搜查。順便把韓子鵬的戶籍、住址、銀行流水、社交記錄全部調出來,重點排查他近期與大學生之間是否有資金往來。”程望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充滿了力量和決心。
    林凡點點頭,推了推眼鏡,認真地回應道:“好,我這邊也繼續排查五菱宏光過往三個月的出行軌跡,看有沒有和其他類似案發地重合。”林凡深知這項任務的重要性,語氣中同樣透著堅定。
    離開技術科後,程望匆匆返回刑偵一隊辦公室。此時,副隊長姚卓正好從外麵進來,手裏還拎著半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姚卓身材魁梧,平日裏總是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此刻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嚴肅和焦急。
    “老程,我剛從城西監控分中心回來,有個情況不太對。”姚卓壓低聲音說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擔憂。
    “什麽情況?”程望立刻問道,神色變得更加凝重。
    “在案發當晚,也就是陳佳樂失蹤之後的一小時,有兩名身穿同校校服的學生,先後從東門出校,但在200米外的路口突然調頭,繞路返回。整個行為軌跡十分詭異,像是發現了什麽異常情況。”姚卓一口氣說完,擰開礦泉水瓶,猛灌了一口水,仿佛這樣能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
    “人找到了嗎?”程望追問道,眼神緊緊盯著姚卓,試圖從他的表情中獲取更多信息。
    “找到了,是兩個藝術設計係的大三男生,謝一鳴和馮世豪。我讓警輔先帶回來做了初步訊問,他們說當時是出去吃宵夜,剛走出東門,就看到遠處有輛麵包車停在街邊,車燈沒關,但駕駛位沒人,副駕駛門還開著。他們當時覺得這場景特別奇怪,心裏直發毛,就沒敢走那條路,直接繞路返回了。”姚卓詳細地匯報著情況,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
    “這個情況怎麽沒第一時間匯報?”程望眉頭緊皺,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
    姚卓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撓了撓頭說道:“那倆小子太怕事,以為自己什麽都沒看到,也沒人追問,就一直沒提。還是我們找他們調監控錄像時,把他們叫來認人,他們才供出來的。”
    程望微微點頭,思考了片刻後說道:“把這兩人重新安排一輪正式詢問,細致回溯他們目擊當晚的全部細節,一秒都不能漏。另外通知技偵組,用他們描述的時間節點回溯東門附近15分鍾內所有可疑車輛。”程望迅速做出部署,眼神堅定而果斷。
    就在此時,辦公室的電話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打破了緊張的氛圍。程望快步走到辦公桌前,拿起聽筒,是法醫陸明打來的。
    “程隊,我們這邊有點發現。”陸明的語氣依舊沉穩冷靜,仿佛任何複雜的情況都不能打破他的平靜。
    “什麽發現?”程望立刻問道,心中湧起一股期待。
    “第二名死者劉欣語的肋骨下緣皮膚上,有兩條細微卻幾乎對稱的劃痕,剛開始以為是掙紮造成,但放大後發現是利器表麵不均所致。初步判斷,疑似鑿狀硬物接觸留下的痕跡。”陸明詳細地描述著發現的情況,每個字都清晰準確。
    程望沉吟了幾秒,腦海中迅速分析著陸明所說的線索,說道:“你是說,凶手可能用某種金屬器具在致命傷前有過控製行為?”
    “是的,這種劃痕不在常規搏鬥劃傷範圍內,它角度極穩、方向一致,更像是工具‘卡住’人體某個部位,用來定位或固定的。”陸明肯定地回答道,語氣中充滿了專業自信。
    “繼續找找有沒有同類工具痕跡,我們這邊鎖定了嫌疑車輛和車主身份,一旦有一致性工具印痕,馬上配合技術比對。”程望迅速做出指示,心中越發覺得這起案件的真相正在逐漸浮出水麵。
    “明白。”陸明簡潔地回應道,隨後掛斷了電話。
    掛掉電話,程望望向辦公室窗外,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臉上,外麵的世界看起來依舊平靜祥和。樓下傳來學生社團的合唱聲,那歡快的歌聲仿佛與這緊張的案件調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然而程望知道,越是看似尋常的世界,往往越藏得住不為人知的深淵。
    程望帶隊趕到海榕巷十七號時,這裏呈現出一片衰敗的景象。這是城市邊緣一片拆遷滯後的老街,巷道狹窄而幽深,兩側是三層或四層的老舊自建房,大多數門窗緊閉,仿佛一個個沉默的見證者,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技術人員如同訓練有素的獵犬,迅速分散開來,穿梭在各個角落,仔細搜查著垃圾堆、牆角、下水井等每一個可能隱藏線索的地方。
    “程隊,這裏有血跡!”一名輔警突然高聲喊道,聲音打破了這片寂靜。
    程望快步走近,隻見在一處棄置的舊沙發靠背後,有一片微弱卻明顯的血跡。血跡已經幹涸,呈現出暗紅色,在沙發的深色布料上顯得格外刺眼。技術員迅速拿出檢測試劑,小心翼翼地進行檢測,很快確認了是人血,初步比對屬於a型。
    “繼續查這個沙發來源,把這片居民的水電消耗和監控調用出來。”程望迅速下達指令,眼神堅定而專注,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線索。
    不遠處,另一組隊員從牆根挖出半截布條,顏色暗紅,上麵也沾染著血跡。布條的質地粗糙,邊緣參差不齊,仿佛經曆了一番激烈的撕扯。
    “凶手在這裏棄置過屍體,但後來應該轉移了。”程望喃喃自語道,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思索,“或者隻是中轉。”
    當天傍晚,對韓子鵬戶籍地址的突襲行動同步展開。他租住在海州西北角一處城鄉結合部的農家小院,小院外麵掛著“家政服務”的牌子,看起來毫不起眼。然而,當程望帶隊衝入屋內時,裏麵一片昏暗與淩亂。家具擺放雜亂無章,地上堆滿了各種雜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和腐朽的味道。
    廚房的地磚上,有明顯拖拽過重物的痕跡,痕跡呈現出不規則的形狀,仿佛在訴說著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不尋常之事。臥室床底,一捆沾血的透明塑料布被警方帶回。塑料布上的血跡已經凝固,呈現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紅色,仿佛在向人們揭示著它所包裹過的罪惡。
    技術科緊急對這些證據進行鑒定,經過一係列複雜而嚴謹的檢測流程,最終得出結論:血液樣本與三名死者中兩人相符。這一刻,這條隱藏在黑暗中的罪惡鏈條,終於開始有了具象的輪廓,案件的真相似乎正逐漸從迷霧中浮現出來。
    案發第五天,淩晨三點,整個城市仿佛陷入了沉睡,萬籟俱寂。而程望卻仍未合眼,他靜靜地坐在審訊室觀察室的單向玻璃後,雙眼緊緊盯著對麵的審訊室。鏡頭下,韓子鵬被兩名警員帶了進來。韓子鵬的臉瘦削而憔悴,神情木訥,眼神裏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麻木,仿佛對即將到來的審訊已經做好了某種心理準備,又仿佛是在刻意隱藏著什麽。
    程望知道,真正的戰鬥,從此刻開始。這個男人,遠不是“催債員”那麽簡單。
    而這個連環校園貸命案的深層動機和機製,也才剛剛揭開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