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地窖囚禁案(二)

字數:5001   加入書籤

A+A-


    清晨六點二十,江州市公安局刑偵大隊臨時指揮中心,在西工區望柳巷8號後院緊鑼密鼓地搭建起來。
    後院裏,警員們腳步匆匆,幾頂帳篷被迅速支起,各種通訊設備、電腦儀器陸續搬入。發電機的轟鳴聲嗡嗡作響,燈光照亮了這片原本昏暗的角落。
    程望站在一塊圖板前,眉頭緊鎖,眼神專注。他一隻手拿著對講機,另一隻手在翻閱著剛送來的戶籍資料和社區檔案。圖板上的地形圖密密麻麻,每條巷道的名稱、住戶結構、電力與網絡布線走向都詳細標注其中。他的指尖在“望柳巷8號”這個位置停頓了好一會兒,似乎想要從這三個字裏挖掘出更多隱藏的信息,隨後又緩緩移向了東側名為“楊柳小街”的支巷。
    “指揮,補充信息。”耳機裏突然傳來技術員略顯急切的聲音。
    程望微微側了側頭,目光仍停留在圖板上,應道:“說。”
    “我們調了案發點周邊三百米內近一月所有的出入記錄。您猜怎麽著,望柳巷8號的電表數據顯示,這棟老房子在過去三十天用電量竟然是常規住戶的四倍!”技術員語速很快,話語裏透著驚訝。
    程望聽聞,手中的筆不自覺地停下,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心裏清楚,如此異常的用電量背後,必定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沉默了片刻,腦海中迅速梳理著各種可能性,然後問道:“持續用電?”
    “是,而且有規律。每天晚上2300到0200之間,功率曲線明顯上升,很明顯有大功率燈具和電加熱設備啟動的跡象。”技術員趕忙回應。
    程望緩緩點了點頭,目光下意識地朝井口方向望去。井口周圍拉起了警戒線,幾名警員正守在那裏。他心裏想著,這用電量和地窖裏的情況肯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受害人怎麽說?”程望收回目光,接著問道。
    “林曉雨能確認,地窖內有暖風、電熱毯、老舊電腦,還有一個強光攝影燈。”技術員回答。
    “每晚幾點開始那些……活動?”程望咬了咬嘴唇,表情嚴肅。
    “她說,差不多十一點開始,那人就強迫她們換裝,然後進行‘直播表演’。有時直播一小時,有時三小時。”
    程望的臉色愈發陰沉,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內心壓抑著憤怒。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女法醫韓倩,眼神中滿是凝重。
    “屍檢結果什麽時候出來?”程望問道,聲音低沉而有力。
    韓倩輕輕歎了口氣,神色凝重地說:“剛從地窖抬上來的時候,發現有兩具殘留遺體。一具已經腐敗得相當嚴重,估計時間不短了。另一具……應該死了不超過十天。初步目測,兩人都是女性,年齡大概在二十歲出頭。頸部有明顯的勒痕,體表也有不少瘀青。我們已經在加急做鑒定了。”
    程望點了點頭,思索片刻後說道:“立刻提dna做比對,查一下是否為失蹤人口。盡快出結果,這對案件走向很關鍵。”
    韓倩應了一聲,轉身走向擺放兩具屍體的救護車尾部。她輕輕拉上門簾,動作有些沉重。救護車內的燈光昏黃,兩具遺體靜靜躺在那裏,仿佛在訴說著生前的悲慘遭遇。韓倩深吸一口氣,開始了緊張而細致的工作。
    “程隊。”副隊長王焱匆匆走過來,手裏拿著一疊資料,臉上帶著嚴肅的神情。
    程望轉過頭,看著王焱:“怎麽樣?”
    “那個叫高躍的,我們查到了戶籍。他本名高躍,男,45歲,未婚,是江州本地人。1996年登記過一次婚姻,結婚不到一年,妻子就失蹤了,至今這案子都還沒結。”王焱一邊說著,一邊把資料遞給程望。
    程望接過資料,快速翻閱著,問道:“什麽職業?”
    “1994年至2001年在市環保設備廠上班,後來工廠破產了。之後他在家啃老兩年,偶爾做些水電修理、房屋加固的小活。社區登記裏,去年他用亡母的名義續簽了望柳巷的房產租賃。”王焱回答道。
    “他母親什麽時候去世的?”程望繼續追問。
    “2015年,死於肺癌。”
    “也就是說,這棟房子屬於其亡母,而他一直用其名義進行登記和繳費?”程望微微皺眉。
    “對。”
    程望低聲道:“社區沒人懷疑?”說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王焱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哎,這片老區本就人員混雜,管理也比較混亂。他平日裏一直以‘老實人’的形象示人,還時不時幫鄰居們修修水龍頭、裝裝插座,大家都覺得他雖然話少,但人挺實在的。誰能想到他背地裏幹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程望冷笑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屑:“哼,‘老實人’三個字,往往是最危險的遮羞布。”
    “還有一件事。”王焱接著說道,表情更加嚴肅。
    “說。”程望目光緊緊盯著王焱。
    “我們找到林曉雨所說的另一名受害人張瑤,她神誌稍微清醒一些。她提到了一個細節。”王焱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
    “說。”程望催促道。
    “高躍常在她們直播表演結束後,坐在屋角看錄播回放,嘴裏一邊咀嚼泡麵,一邊點評鏡頭感、動作、服裝。甚至還畫過分鏡圖。”
    程望猛地抬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銳利:“他留下了這些?”
    “地窖內有一個用鋼櫃加鎖的小隔間,裏麵有大量手寫筆記、光盤和打印照片,還有一本厚厚的‘安排表’。”王焱說道。
    “安排表?”程望疑惑地問道。
    “上麵用鉛筆寫著每名女孩的名字、‘節目類型’、直播時間、出勤頻率、‘客戶評價’。像極了一本企業工作日程。”王焱解釋道。
    程望盯著白板上的一張照片,那是從地窖中拍攝的圖像。畫麵昏暗,一名女性低頭坐在小床上,身上隻裹著單薄衣物,在寒意中微微顫抖。她雙眼空洞無神,渙散的目光仿佛失去了對生活所有的希望,宛如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這是哪一個受害人?”程望聲音低沉地問道。
    “張瑤,她認出自己了。”王焱回答。
    “她怎麽說?”
    “她說自己在地窖裏待了整整十個月,最開始會反抗,又哭又喊又鬧。後來發現根本沒用,周圍牆壁是混凝土加鋼板,隔音效果極好。高躍幾乎每天晚上都會來,不說話,就坐在一旁抽煙、寫字。有時他會突然對某個女孩特別‘好’,買她喜歡的零食,讓她多睡幾小時。但隻要哪天‘業績’差,他就會翻臉,甚至使用電擊器、鐵鏈吊打。”王焱的聲音有些沉重。
    程望合上資料夾,心中滿是憤怒和無奈,低聲問:“她們為什麽不逃?”
    王焱遲疑了一下,緩緩說道:“每個女孩都說……逃不掉。那個地窖通道太窄,井口上有四層加鎖,外麵還有鐵板、重物壓頂。林曉雨這次能逃出來,是因為高躍大意忘鎖了其中一層,而且外頭下了幾天雨,苫布塌了,她推開才找到出口。”
    “也就是說,他不是臨時作案,而是長期規劃。”程望咬著牙說道。
    “沒錯。”
    “這不是激情犯罪。”
    “絕對不是。”
    程望站在庭院中央,望向那個打開的地井口。井口像是一隻深邃的眼睛,凝視著這世間的罪惡。他的眼神深沉而堅定,心中暗自發誓,一定要將這個惡魔繩之以法。
    這種心理畫像他不是第一次接觸。但像高躍這種類型——沉默寡言、隱蔽高效、控製欲極強,同時具備組織、謀劃、遮掩能力的犯罪嫌疑人,是極其罕見的。他不是瘋子,也不是衝動作案者,他是一個精心布局的“係統型施害者”。
    “我們需要盡快鎖定他的行蹤。”程望語氣平靜,但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心。
    這時,技術組插話:“剛調到一段視頻。昨天晚上2317,高躍出現在望柳路與花園路交口,他騎了一輛藍色助力電動車,戴頭盔,沒摘口罩。”
    “之後呢?”程望立刻追問。
    “監控追蹤到他拐入南橋街,2325在第六攝像頭後徹底失聯——估計換了車或者藏入死角。”技術組回應道。
    程望思索片刻,說道:“南橋街附近有三個大型網吧、五家賓館、一個月租公寓樓。他熟悉這片地形?”
    “是。”
    “立即封鎖南橋街,調所有入駐旅客登記表,掃描他可能藏身的死角,帶圖搜捕,不放過一處地下室。”程望果斷下令。
    “明白!”眾人齊聲回應,聲音堅定有力。
    程望聲音不高,但語調帶著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冷肅。他盯著地圖,最後一眼,低聲喃喃:“他還沒走遠,他不會走。他太信自己了,太習慣掌控別人了……這種人,從不會認為自己會被抓。但他錯了。”
    十分鍾後,一隊隊特警與刑偵組成員全副武裝出發。他們步伐整齊,眼神堅定,身上的裝備在晨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程望留下王焱在指揮中心坐鎮,自己帶小組直接前往南橋街。他坐在車上,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心中不斷盤算著接下來的行動。一場與惡魔的較量,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