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地窖囚禁案(五)
字數:4678 加入書籤
11月30日,上午九點整。
秋末的清晨,涼意襲人,薄霧如紗般籠罩著城市。法庭外,安保人員如同一座座沉默的雕像,身姿挺拔,眼神警惕,他們的存在仿佛一道堅不可摧的壁壘。來自各地的媒體記者們蜂擁而至,將法院大門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手中緊握攝像機、錄音筆等設備,眼神中閃爍著急切與渴望,然而那一道道明黃色的警戒線,卻如同不可逾越的鴻溝,無情地將他們阻擋在庭審區域之外。
本案性質極為惡劣,因其涉及受害者身份的特殊性、未成年人相關背景以及至關重要的隱私安全問題,審理過程不得不采取不公開聽審的方式。僅預留了少量席位,分配給警方代表、心理輔導員以及受害者監護人。
法庭內,氣氛莊嚴肅穆。主審法官劉誌遠身著黑色法袍,正襟危坐,他麵容凝重,緩緩翻開厚厚的卷宗,那卷宗承載著無數的罪惡與傷痛。他的聲音冷峻且沉穩,在安靜的法庭內清晰地回蕩:“本庭依法審理江州市檢察機關起訴的被告人高躍涉嫌非法拘禁、組織賣淫、故意殺人、強製猥褻、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等多項罪名一案。”
劉誌遠法官緩緩抬起頭,目光如炬,嚴肅地掃視著整個法庭,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他的眼神依次掠過被告人高躍、受害者家屬以及在場的相關人員,而後一字一頓,語氣堅定地定音道:
“此案手段之殘忍,令人痛心疾首;持續時間之長,超乎常人想象;受害人數之多,讓人觸目驚心;其社會影響極其惡劣,被告人主觀惡性極深,依法應予以最嚴厲的懲處。”
“現在,請公訴人出示證據。”劉誌遠法官的聲音在法庭內回響。
公訴人站起身,神情嚴肅,有條不紊地開始展示證據。大屏幕上依次出現了案發現場的照片,那陰暗潮濕的地窖,冰冷的床鋪,以及各種令人發指的作案工具,每一張照片都如同一把重錘,狠狠地撞擊著人們的內心。接著,證人證言被一一宣讀,受害者那充滿恐懼與絕望的聲音仿佛還在法庭內縈繞。
辯護律師試圖為高躍進行辯護,但在鐵證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他的每一次辯駁,都被公訴人有力地駁回。
經過漫長而激烈的舉證、質證和辯論環節,整個法庭內彌漫著緊張的氣氛。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待著最終的判決。
劉誌遠法官再次拿起卷宗,仔細審閱了一番,而後鄭重地宣布:“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32條、第238條、第358條、第364條、第301條等相關規定……”
法槌落下的那一刻,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庭審記錄室內回蕩,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
“判處被告人高躍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罰金人民幣一萬元,終身不得減刑、假釋。”
高躍聽到判決,身體微微一顫,臉上閃過一絲不甘,但很快又恢複了冷漠。受害者家屬們有的掩麵而泣,有的則握緊了拳頭,眼中既有解脫的淚水,也有對正義伸張的欣慰。
同日,江州公安局會議室。
程望靜靜地站在牆邊,雙眼緊緊盯著現場直播中止後落下的黑屏,仿佛那黑屏上還在不斷放映著案件的種種細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疲憊與凝重,久久沒有離開。
王焱輕輕地走了過來,他的步伐有些沉重。他點燃一支煙,夾在指間,卻沒有抽,煙霧緩緩升騰,模糊了他的麵容。
“你想聽實話嗎?”王焱打破了沉默,聲音有些低沉。
“說。”程望簡短地回應道。
“我有點失落。”王焱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這麽惡的家夥,就判個死刑,感覺一切就這麽完了?”
程望緩緩搖頭,目光依然沒有從黑屏上移開,“我們不是裁決者,我們的職責隻是把他送到審判台上,讓法律去做出公正的裁決。”
“可總覺得太輕了。兩條鮮活的生命,還有那五個女孩子這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噩夢……就一錘子,感覺不足以償還他們所遭受的痛苦。”王焱皺著眉頭,眼中滿是憤懣。
程望轉過身,看著牆上貼著的“案件回溯流程圖”——一條從1994年蜿蜒到2002年的紅色線索圖。上麵密密麻麻地貼著受害者筆錄、指紋照片、解剖圖、地窖設計草圖與法醫推論,每一張紙背後,都是警員和法醫日夜累積的心血與努力。
“這一錘子,看似簡單,卻是我們所有人九個月來日夜奔波、不辭辛勞換來的。每一個證據,每一次詢問,每一份報告,都凝聚著大家的汗水和堅持。這是法律的公正,也是對受害者的交代。”程望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卻充滿了力量。
王焱聽了,默默地點點頭,陷入了沉思。
而此時,在江州市郊外的一處封閉心理康複中心內。
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輕柔地灑在地麵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沈卿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正在進行第二輪心理疏導。她的眼神有些空洞,似乎還沒有完全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
心理師周倩坐在她對麵,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輕聲道:“今天,我們不談過去,好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沈卿微微一怔,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希望外界怎麽看你?”周倩的聲音如同春風般溫柔,輕輕地拂過沈卿的心田。
沈卿抬起眼睛,眼神空洞,卻慢慢聚焦,仿佛在努力尋找著什麽。過了許久,她緩緩地說道:“不是‘那個從地窖出來的女孩’。”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叫沈卿。不是編號,不是受害者。是個——曾經唱過歌,喜歡狗,考過大學的人。我不希望人們看我,就隻看那間地窖。”沈卿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充滿了堅定。
周倩微笑著點了點頭,她從旁邊的桌子上拿出一支鉛筆和一本素描本,輕輕地遞給沈卿,說道:“能不能……畫一個你想住的房子?”
沈卿接過本子,微微一愣,筆尖在紙上停了很久。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隨後又漸漸變得堅定。她開始慢慢地動筆,鉛筆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她畫得很認真,眼神專注地盯著畫紙。許久,她終於畫下了一扇窗。一扇大大的窗,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房間裏,形成一片片溫暖的光影。
周倩看著這幅畫,微笑著說:“這扇窗很漂亮,它代表著希望和光明,對嗎?”
沈卿看著畫,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嗯,我希望以後的生活,能充滿陽光。”
幾天後,警方接到市民熱線通報:網絡平台出現一批關於“地窖女孩”的短視頻,內容不堪入目。
王焱憤怒地拍著桌子,怒不可遏:“這群畜生在吸血,他們怎麽能這麽做!”
程望的臉色變得十分凝重,他看著那些視頻標題:《“她們”願意留下嗎?》、《黑暗直播:你能活幾天?》、《地獄地下室完全複刻》,心中充滿了憤怒和無奈。
他深吸一口氣,低聲卻堅定地說:“申請司法協助,舉報所有涉惡賬號,提交網絡安全監察。從現在起,不許任何人再傳播一句關於‘直播畫麵’的內容。她們已經被看夠了,不能再讓她們受到二次傷害。”
王焱點點頭,立刻著手去處理。
12月,國家法製欄目組聯係江州公安局,希望采訪程望,就本案進行深度報道。
欄目組工作人員熱情地說道:“程隊長,這次采訪可以讓更多人了解案件背後的故事,也能澄清一下‘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誤解。很多人說,那五個女孩是因為‘喜歡上施暴者’才不願報警。”
程望微微皺眉,沉默了片刻,而後緩緩說道:“不該由我澄清。”
他轉頭看著窗外初雪落下,雪花紛紛揚揚,如同一片片破碎的回憶。他的聲音低啞,卻充滿了堅定:“她們不是電影裏的人,也不是精神病人。她們隻是想活著。她們的聲音,應該由她們自己來表達,而不是通過我的講述。我們要做的,是保護她們,讓她們能在安靜的環境中重新開始生活。”
2023年,一篇名為《從地底歸來的光:高躍案二十年反思》的法學論文登上《政法論壇》封麵。
論文作者寫道:
“地窖囚禁案不僅是對法律漏洞的警醒,更是對社會弱勢人群心理困境的深度揭示。在這個案件中,施暴者並非瘋子,而是具有高隱蔽性、高控製力的‘理性犯罪者’,他利用法律盲區與社會邊緣地帶,構建了長達六年的隱秘空間。其真正恐怖之處,不是地窖本身,而是他以正常人身份,活在我們身邊。他的存在,如同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隨時可能對無辜者發動致命一擊。”
而在文章最後一段,寫著:
“法治,不隻是終結罪惡;它更應該是一種持續的守望。是在黑暗中為那些無助的靈魂點亮的一盞明燈,是在漫長黑夜裏給予人們希望的曙光。為了那些曾在黑暗中掙紮求生、卻依舊仰望過光的靈魂,我們必須堅守法治的底線,讓正義的陽光普照每一個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