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連環十二記(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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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江州市刑偵支隊會議室內燈火通明。
一麵白板上,貼著兩起命案的現場圖、信件掃描件、編號分析表格以及嫌疑人行為模型初稿。每一條線索都被紅筆勾勒,像一張收緊的網,正緩慢圍向一個尚未浮出水麵的“影子”。
程望站在白板前,雙手插袋,神色凝重。
林澍正逐句拆解第二記的語義:“他說‘下一記,將在七日後,黎明的十二光芒之下’。這句話表層含義是時間與地點雙重提示,‘七日後’明確給出時間窗口,但‘黎明’和‘十二光芒’要怎麽解?”
“黎明”是時間,“十二光芒”可能是地點隱喻,但這不是普通文字遊戲。
“黃道十二宮……”蘇槐喃喃,“十二星座的象征?”
“第一記現場是黃白交界的牆上噴著編號1,第二記是劇場內帆布後的編號2,而且都是帶編號的屍體或者幸存者。這種標記感太強,應該不是隨便起的編號。”
程望沉聲:“他在模擬星圖。”
眾人一愣。
程望從背後抽出一張江州市地圖,在第一記與第二記的坐標上打了紅點。
“第一記是老工業區,位於城市西北偏遠區域;第二記是廢棄劇場,地處西南角落。這兩個點在城市坐標上,剛好呈‘v’字形尖角。”
他又將地圖上現有十二處典型廢棄場所標出,一一比對兩案之間的距離與角度,最終,在兩點延長線附近的東部天台公園位置上,畫下一個推測編號3的標記。
“如果他在按照星圖邏輯安排作案軌跡——第三記,很可能在這裏。”
林澍眯起眼睛:“天台公園?那邊現在被重建項目包圍著,有幾幢未完工樓盤和一座剛落成的天文館。”
“天文館。”蘇槐低聲重複,“黎明……十二光芒……”
“他是在說——星象。”
“十二宮之‘光’,是他的象征係統。”程望點頭,“黎明對應‘升起’,結合星象符號,極可能對應黃道東升時分——也就是早晨五點至七點間。”
“而且是能‘看見光’的地方。”
“天文館頂部圓穹,可容納模擬日升星辰儀軌。若我是他,選擇的第三記地點——不是外部,而是天文館內部。”
他拿起紅筆,在地圖上圈出天文館標注:
第三記,目標——天台公園天文館。
“七日後早晨。”
林澍補充道:“時間給了我們一個精準窗口。”
“但我們不能等到第七日才去設伏。”蘇槐斷然,“以他風格,必然提前布局,甚至可能在第六天夜間實施控製,把目標轉移進館內。”
程望點頭:“行動線必須提前四十八小時布控。館內攝像頭全部更新為實時熱感應設備,外部安裝偽裝崗哨、無人機夜巡。關鍵是——我們得預測目標是活人還是死者。”
蘇槐略一沉吟,翻出屍檢資料:“第一記死者手中握有時間線索;第二記為昏迷未死的受害者……邏輯遞進,如果他要繼續構建‘十二記’,第三記極可能是致死案件。”
“而且——會升級。”
“什麽升級?”林澍問。
程望抬眼,目光犀利:“展示性。”
“他將繼續加重‘觀眾’效應。他想讓全城看見他。”
“第三記……極可能是‘公開死亡’。”
會議室陷入短暫的壓抑。
“動機麵分析呢?”林澍問。
“有沒有什麽共同點能串起兩個案的受害者?”
“第一記女性,獨居;第二記女性,夜班醫護。”蘇槐調出資料,“年齡接近,體態類似,均為中等身材,無重大社會關係,生活中無明顯仇恨對象。”
“……這說明他不選‘誰’,而是選‘什麽類型’。”
“她們都是‘普通人’。”
程望道,“這是一種‘普遍性屠殺心理’。”
“他不是殺某個人,而是殺一個‘群體形象’。”
“越普通,越適合投射。”蘇槐低聲說,“仿佛在說——‘你們任何人,都是我目標’。”
“那我們……就得更像‘他’。”程望緩緩道,“第三記前,我要一份完整的凶手畫像升級版。”
“包括他的成長環境、情緒反應、認知路徑與‘快感構建’模型。”
“還有——語言。”
他將第二記的錄音稿重讀一遍:“‘我聽懂了痛’這句話——不是瘋子的表達,是某種‘執念信仰’的顯露。他極可能從早年就受到創傷刺激,形成對苦難的錯位同理。”
“這種人,不以殺人為目的。”
“他是以痛為舞台。”
程望走回地圖前,沉聲道:“他把我們全當成觀眾。他要我們看著他表演痛苦。”
林澍眉頭緊蹙:“而我們要在他開幕之前——拆掉舞台。”
蘇槐起身:“我會安排四組人輪替布控,三班倒日夜盯死天台公園。林澍你帶隊提前打入天文館,裝置監聽與煙霧自動噴發係統,做到一旦鎖定目標即控場。”
“我們不能再失一次。”
程望輕聲:“他已經提前兩步了。”
會議解散後,晨曦已完全升起。
程望獨自一人站在刑偵樓頂,望著遠方逐漸明亮的城市。
他腦中飛速構建著第三記的凶手行動流程——
目標選擇、拘禁時間、搬運路徑、媒體釋放、編號展示。
每一個步驟,凶手都在構建儀式感。
他忽然低聲自語:“他不是在逃,而是在等待……觀眾鼓掌。”
風吹過樓頂,帶著些微涼意。
程望轉頭望向東方,那裏,太陽正穿越雲層,一線金光瀉下。
他眼神沉冷。
“這次,不許他再謝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