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連環十二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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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四點三十分,天台公園外圍,氣溫略低,微風掠過正在布控的警員肩膀。
江州市刑偵支隊、技偵大隊與特勤隊已提前三小時完成部署。兩公裏內的五處高點安裝了遠程高清熱成像設備,公園外圍草叢、天文館下水道、後山林帶全數布設紅外報警網。便衣以保安、施工工人、攝影愛好者等身份分批滲透至館區周圍。
一切布置,就為等待“連環十二記”的第三幕。
天色未亮,光線模糊,館區彌漫著沉靜氣息。
程望坐在臨時指揮車內,麵前三塊顯示屏同步傳回各視角監控。他的手指輕敲座椅扶手,節奏穩定,卻顯出內心緊繃。
蘇槐戴著戰術耳機坐在一旁,低聲說道:“目前地麵未發現可疑人員,高空熱源顯示正常。無人機兩輪巡掃無異常。”
程望盯著第三塊屏幕,那是天文館內部模型的全息熱感掃描圖,冷色調裏,隻有幾個預設伏擊點顯示出隊員的紅點體溫光源。
“他會來。”程望緩緩開口,“他不會錯過這個‘黎明’。”
蘇槐望了他一眼:“你覺得他會從哪個方向切入?”
程望沒有回答,而是忽然轉向車後的戰術隊長簡元。
“你信不信一個人,會提前四十八小時將目標囚禁在一個我們無從察覺的地方?”
簡元皺眉:“有可能。如果他提前偽裝為施工人員、送貨員,甚至誌願者,都有機會潛入館區。”
“那——”程望的目光淩厲,“你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凶手,可能已經在館內了。”
蘇槐心頭一震,立刻調出館內三天前的全部人員通行記錄。
【施工人員,臨時保潔,誌願者講解員,燈光安裝團隊……】
其中一條記錄赫然顯眼:6月17日,館方接收一批天文儀器調試,送貨司機未登記離館時間。
“編號ce091,車牌照假。”蘇槐麵色驟變,“那人可能根本沒離開。”
“他藏在了裏麵。”程望沉聲。
“立刻調轉搜查重點,目標不是來者,而是‘已潛伏者’。”
簡元迅速調動二隊進入天文館,封鎖一層與地下一層之間的盲區。
監控畫麵忽然出現波動。
天文館內的某處樓道,傳來一聲輕微的碰撞異響。
“鎖定聲音源。”程望下令。
聲音定位係統迅速鎖定——負一層偏廳東側儲物間。
程望目光一凝:“小心,他可能就在那。”
特勤小組如水般滲入通道。攝像頭畫麵切至儲物間門口,隊員手勢默契交替,緩緩推進。
“紅外探測異常!”耳麥中技偵傳來提示:“門內存在雙人熱源信號,一動一靜。”
一動,可能是凶手;一靜,很可能是目標。
指揮車內氣氛驟然凝固。
“行動!”程望果斷下令。
下一秒,畫麵中特勤隊破門而入——
儲物間內,一名衣衫汙穢的年輕女子被繩索捆綁,嘴部纏著膠帶,眼神渙散、極度驚恐。
而在房間另一側,一個穿著施工服的中年男子正緩緩退後,右手持有匕首,嘴角揚起詭異的微笑。
“別動!”特勤隊員大喝,數把槍口指向他。
“你們來了。”那人聲音輕緩,仿佛在歡迎觀眾落座。
“這第三記的舞台,你們看得如何?”
他忽然揚起手,作勢要劃向自己頸動脈。
“攔住他!”程望一聲厲喝。
特勤隊員反應迅速,一名狙擊手精確擊中其右臂,匕首脫手,男子被強製撲倒製服。
場內警報拉響,全館清場。
程望帶隊衝入現場,走到受害人身邊。
女子麵色蒼白,脖頸間已出現壓痕。醫療隊緊隨其後,將其解救並送往急救車。
而那個男子,正低聲念著什麽。
“十二記……十二個日出……一個個光亮熄滅。”
他抬頭看向程望,眼神空洞卻冷靜:“你真不配看我的終章。”
程望不為所動,隻是淡聲道:“你連劇本都沒寫完,就被觀眾趕下了台。”
“你輸了。”
男子輕笑:“我沒有輸。我隻是先把光熄了。”
……
傍晚七點,審訊室。
燈光昏暗,嫌疑人麵無表情地坐在桌前,雙手戴著手銬,雙眼毫無波瀾。
他的名字登記為“江澈”,43歲,無固定職業,流動性高,戶籍已注銷三年,使用虛假身份行走各地,過往無刑事記錄。
“你為何要殺人?”程望坐在他對麵,聲音冷靜。
“我沒殺人。”江澈盯著天花板,輕聲說,“我隻是給他們‘一個新的黃昏’。”
“受害人與你無仇無怨,為何選擇她們?”
“你不懂。”江澈緩緩道,“她們活得太安靜了。仿佛不存在。”
“你要的是存在感?”程望問。
“不,是讓她們也成為‘坐標’。點亮一張圖,一張真實的星圖。”他微笑。
“你為何寄信?又為何留下編號?”
江澈目光恢複一絲清明:“我曾是天文係的學生。編號,是宇宙的秩序。死亡,不過是我給這秩序添加的對數。”
“你還有共犯嗎?”程望問。
“你們看到的都隻是我影子的裂片。我是真正的‘觀測者’。”
程望沉默片刻,從文件中抽出第一、二記案卷照片。
“你以為你掌控了一切,可每一次你都留下了情緒的痕跡。”
“第一記——你回頭看了她三次。第二記——你遲疑了三分鍾。第三記,你等我們來了,才動手。”
“你不是在殺人,你是在邀請我們‘參觀’。”
江澈目光終於微微一震。
程望聲音低沉而堅定:“你要的是‘見證’。你渴望所有人看到你、記得你。”
“但你注定被遺忘。”
“我們會救下剩下每一位你想‘點亮’的光。”
……
審訊結束,夜已深。
程望獨自坐在天文館門前台階上,望著夜空中微弱的星辰,沉思良久。
蘇槐走過來,遞給他一杯熱茶。
“你覺得他還會留什麽後手嗎?”
程望低聲道:“他留的不是陷阱,是劇本。”
“他寫了十二幕,前三幕已落幕。我們現在做的,是接過他的筆,把它寫死。”
“別讓它繼續演。”
蘇槐點頭。
“十二記,隻剩九個。”
“我們要在他設定的每一個舞台,提前打斷劇情。”
“直到他再無下一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