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231章七七丈夫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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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擴寫“假如讓你重新選擇你會怎麽樣”,得先補全故事的上下文。七七問丈夫阿鬥的這句話,一定是在兩人共同經曆了某件事、已經無法回頭之後發出的。隻有把“已經發生的事”交代清楚,才能讓“重新選擇”顯得痛徹心扉。下麵給出一段示範性的擴寫,供你取用或二次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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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燈將盡,屋裏的光像被刀削過,薄得隨時會斷。七七把最後一帖藥倒進碗裏,黑汁濺在粗瓷碗沿,像一道結痂的疤。她抬眼,看見阿鬥縮在門檻上,手裏攥著那枚早已磨得發亮的銅錢——當年離家時,他娘塞給他的“保命錢”。
    “阿鬥。”她喊他,聲音輕得像怕嚇著誰,“假如讓你重新選擇,你會怎麽樣?”
    阿鬥的肩抖了一下,銅錢在指縫裏轉了一圈,終究沒落下。他不敢回頭,怕看見七七枯瘦的臉。三個月前,郎中搖著頭說“準備後事”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在重新選擇了——
    如果那天他沒有把家裏最後五升米拿去賭坊,而是聽七七的,挑到集上換兩副藥;
    如果他沒有在賭桌前把銅錢押成“豹子”,而是捏緊它轉身回家;
    如果他在莊家把米袋拖走時撲上去搶回來,而不是抱著頭蹲在牆角,像條被打斷脊梁的野狗……
    阿鬥把銅錢攥得更緊,銅邊割進掌心,血珠滲出來,他卻笑了:“重新選?”他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鐵鍋,“那我就把那天打更的梆子搶過來,敲爛它。天不許亮,我就不出門。不出門,就不會進賭坊……”
    七七端著藥碗的手晃了晃,藥汁潑在衣襟上,暈開一片更深的黑。她忽然想起新婚那年,阿鬥用紅綢帶紮了朵歪扭的牡丹插在她鬢邊,說:“以後我讓你天天戴真的。”那綢帶還壓在她枕下,顏色褪得像被水洗過的血。
    “可天總會亮的。”她輕聲說,把碗推到阿鬥麵前,“藥涼了,喝吧。”
    阿鬥終於回頭,眼底布滿血絲。他盯著那碗藥,仿佛看見裏麵浮著五升米、一枚銅錢、一朵褪色的牡丹。他忽然跪下來,額頭抵著七七的膝蓋,像抵著一塊燒紅的炭:“七七,我重新選……我重新選好不好?我不要這碗藥,我要你活著——”
    七七用冰涼的手捧住他的臉,指尖描過他眼角的皺紋:“阿鬥啊,世上哪有‘重新’的藥方?你選的每一步,都長在我骨頭裏了。”
    屋外,第一聲雞鳴劃破夜色。阿鬥手裏的銅錢終於墜地,滾到床底,發出一聲極輕的“叮”。那聲音小得像是有人在很遠的地方,把一扇永遠關不上的門,又悄悄闔上了一條縫。
    “丈夫阿鬥,生活怎麽樣?”——這句話的擴寫,關鍵不在“生活”二字本身,而在誰在說、對誰說、在怎樣的情境裏說。
    它可以是新婚夜裏妻子帶著怯生生的歡喜,把滾燙的臉埋進他肩窩;也可以是十年之後,妻子在漏雨的灶台前,把裂了口的碗推過去,聲音輕得像怕驚動債主;還可以是兒子病死那天,她跪在靈堂裏,攥著他被藥水染黃的袖口,一句一句把這句話磨成刀子。
    下麵給出三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怎麽樣”的現場,你可以任選其味,也可以把三種時空拚在一起,讓一句話在歲月裏反複回響,像同一把鈍刀來回拉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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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新婚夜·滾燙版
    紅燭嗶剝一聲,爆了個燈花。
    七七盤腿坐在床沿,嫁妝箱子還貼著“囍”字沒拆。她拿手背碰了碰阿鬥的胳膊,小聲問:
    “丈夫阿鬥,生活怎麽樣?”
    阿鬥被這句文縐縐的話逗得直撓頭,耳根比窗花還紅。他一把扯過她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你聽聽,跳得跟打鼓似的,還能咋樣?以後啊——”
    他話沒說完,窗外突然炸開一掛鞭炮,劈裏啪啦把後半句“以後我讓你天天吃紅燒肉”蓋了過去。
    七七笑著鑽進他懷裏,把那句話連同硝煙味一起,深深吸進肺裏。那時他們都相信,所謂生活,就是紅紙包著的糖,咬開全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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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十年·風雨版
    灶膛裏的柴火濕了一半,煙倒灌進屋,嗆得七七直咳。阿鬥蹲在門檻上修犁鏵,鐵片敲得叮咣響。
    “別敲了。”七七把一碗能見底的稀粥推過去,“丈夫阿鬥,生活怎麽樣?”
    阿鬥的錘子停在半空,鐵鏽渣子簌簌掉進粥裏。他抬頭,看見她指甲縫裏全是裂口,像旱了三年的地。
    “還能咋樣,湊合唄。”他咧嘴笑,嘴角扯出兩道幹皮,“等今年收成好,給你打副銀鐲子。”
    七七沒接話,隻把粥裏的鐵鏽渣子一粒一粒挑出來。屋外,天像漏了底的鍋,雨砸在瓦片上,聲音像極了當年洞房裏的鞭炮——隻是再也炸不出糖紙裏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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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靈堂·灰燼版
    兒子的棺材薄得能透進風。七七跪在靈前,手裏攥著阿鬥的袖口,那布料被藥水浸得發黃發硬。
    “丈夫阿鬥,”她聲音輕得像紙灰,“生活怎麽樣?”
    阿鬥的背彎成一張拉壞的弓,他盯著棺材縫裏露出的那截小被子——藍底白花,是七七連夜縫的,線腳密得能掐出水來。
    “生活……”他嗓子眼裏滾出一口血腥味,“生活就是咱娃先走,咱倆後走,中間隔著一碗苦藥、一遝借條、一場接一場的雨。”
    七七聽完,忽然鬆了手。她慢慢起身,把供桌上的半碗冷飯倒進自己嘴裏,嚼得咯吱咯吱響,像在嚼他們這些年所有的“湊合”。
    屋外,最後一掛紙錢燒完,灰白的屑飄起來,像一場遲到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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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話,被歲月煮成三種味道:先是糖,再是鹽,最後是苦膽。
    你可以讓七七在不同年紀、不同場景裏,把這句“丈夫阿鬥,生活怎麽樣”問上一遍又一遍——每問一次,就把阿鬥的肩膀往下壓一寸,直到他再也直不起腰,而這句話本身,就成了他們婚姻的碑文。
    七七我常常思考,這世間是否真的存在懶惰呢?也許它就像那不老的蒼天一般,永恒地存在著。無論是人類還是其他生物,都難以逃脫懶惰的束縛。它如影隨形,悄然、
    七七想上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它給予我們每個人相同的時間和機會。
    七七把這句話在心裏翻來覆去地磨,像磨一把生了鏽的鐮刀,越磨越亮,也越磨越疼。
    她抬頭看天。三伏天的日頭像燒紅的鐵,貼在頭頂上,誰家的屋頂都冒出一層晃眼的白氣。她心裏想:老天給每個人一天都是二十四個時辰,不多不少,可真是一樣的嗎?
    她想起村東頭的李老爺,天沒亮就有長工給他端上溫熱的參湯;太陽剛爬過屋脊,他坐著轎子去收租,轎簾一掀,風都是香的。而此刻的自己——汗珠子順著眉骨滾進眼角,殺得生疼,腳下的稻田爛泥齊踝,螞蟥一條接一條往腿上貼。時間在她這兒,是拿血肉去換工分的;在李老爺那兒,卻像一匹綢緞,可以隨手裁成午睡的褥子。
    可她又不敢把這句“公平”咽下去,她怕一咽,連最後一點撐腰的骨頭也沒了。於是她在心裏給這句話加了一個補丁——
    “老天給的時間是一樣的,可它沒給每個人一樣的起點。”
    補丁剛打好,她又自己搖頭:不對,補丁也會破。
    因為她想到阿鬥。阿鬥的時辰表上比別人少了一截:他五歲那年得了腦熱,命保住了,人卻傻了。別人學說話,他學流口水;別人學數數,他學摔跤。老天給阿鬥的時間跟別人一樣多,可是阿鬥用三年的功夫才學會把“娘”叫成“涼”。時間對他,像一條太寬的河,他站在中間,水一直淹到脖子,卻總也爬不到對岸。
    正午的太陽更毒了,田裏的水被烤出一層薄薄的銀皮。七七直起腰,聽見自己骨節哢嚓一聲,像老舊的紡車斷了一根弦。她忽然又想:
    機會呢?
    機會也公平嗎?
    她記起十五歲那年,縣裏的女中招生,說是不看出身,誰考第一誰去。她夜裏點鬆明子看書,把眼睛熬成兔兒紅。放榜那天,她真考了第一,可名額卻被鎮長的小女兒頂了——人家交了三擔白米的“建校費”。那天她回家,把獎狀折成小船,放進河溝裏,看它打了個旋兒,就被水草纏住,再沒漂起來。
    “機會是塊餅,”她在心裏狠狠咬字,“可有人天生站在灶台邊,有人站在河對岸。”
    可她仍舊不敢把“公平”兩個字吐掉。她怕吐掉了,自己就連恨也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於是她換了一種說法——
    “老天給的機會確實一樣多,隻是有人伸手就能抓到,有人得先學會在泥裏憋氣。”
    說完,她自己苦笑。這一笑,嘴角扯出兩道白痕,像曬裂的田埂。
    遠處傳來收工的鑼聲,當——當——當,敲得人心口發空。七七把鐮刀插進泥裏,扶著腰往田埂上挪。阿鬥蹲在樹蔭下等她,手裏捏著一隻螞蚱,螞蚱的腿一蹬一蹬,像要掙脫,又像在撒嬌。七七走過去,阿鬥把螞蚱舉到她眼前,含糊不清地說:“七……七,給……給你玩。”
    那一刻,七七忽然覺得,也許老天給阿鬥的公平,藏在他那雙永遠學不會算計的眼睛裏——他看不到租子、看不到工分、看不到鎮長家的白米,他隻看到她累,所以把唯一能抓住的小蟲子遞給她。
    她接過螞蚱,輕聲對自己說:
    “公平不公平,都是以後的事;先把今天熬過去,才算數。”
    夕陽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像兩根歪歪扭扭的拐杖,插在幹裂的土地上。
    七七低頭,看見螞蚱在她掌心蹦了一下,又一下,像極了一顆不肯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