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瑪莎拉蒂平穩地行駛在回酒店的路上。
    “你接了磨坊口的事，陳泰被你氣死了吧。”查英哲的話打破了安靜，語氣帶點少見的調侃。
    他的手臂搭在車門上，側臉的輪廓在光影交替中顯得格外分明。
    “沒辦法。”林亦忻道。
    當時的形勢，她根本顧忌不了那麽多。但這件事並非有害無利。
    她冒了這麽大的險，卻也因此對陳泰有了些製衡，算是意外的收獲。
    “陳泰這個人藏很深。”查英哲轉過頭，目光落在她臉上，“我最早帶你去見他，他可能就盯上你了。”
    林亦忻點頭。
    她想起薩恩渡行動前，那次在文化大廈電梯裏與菲奧娜的巧遇。
    當時她就有些疑心。
    “你是懷疑……，他也有可能參與了金象的事？”林亦忻的聲音帶著不確定。
    查英哲沒有立刻回答，他抬手輕按了一下眉心。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說不清。”
    陳泰很會經營，查英哲雖然和他認識多年，但也沒自信能完全看透他。
    “對不起。”林亦忻忽然道，“磨坊口的事，恐怕也要連累查氏了。”
    在查英哲失蹤這段時間，林亦忻調用查氏的運輸資源，跑磨坊口的運輸。
    難免會沾手到問題貨。
    “你在說什麽傻話。”查英哲伸出手，手掌輕輕覆上她的，手指與她交纏，掌心的溫度傳遞過來。
    “說好的普島之行，倒是不得不延後了。”查英哲說道。
    林亦忻靠著查英哲的肩膀。
    車子在平坦的道路上行駛，她的眼皮漸漸沉重，兩人說話間，她似乎又犯了困。
    迷迷糊糊間，突然被一陣手機聲吵醒。
    屏幕上赫然顯示著“陳錦繡”的名字。
    次日上午。
    查英哲在酒店天台的無邊界泳池遊泳。碧藍的水麵，在陽光下閃耀光斑。
    林亦忻坐在池邊的躺椅上，正在研究一份文件。
    查英哲遊得很快，像一尾魚。
    他的動作流暢有力，水花濺起的聲音在室外並不明顯。反倒是遠處街道，汽車的鳴笛聲偶爾傳來。
    整個泳池隻有他一個人。
    他在自己的酒店遊泳，一貫都是包場。不會被打擾，也不會被人借故接近。安保方麵輕鬆很多。
    林亦忻盯著水麵發呆，思緒集中在昨天陳錦繡那通電話上。
    “林亦忻，你在搞什麽？”陳錦繡的電話裏，語氣略有責難。
    “陳夫人，發生了什麽事？”當時林亦忻還一頭霧水。
    “你自己去看財經新聞，伽藍醫療集團被爆涉嫌走私。”陳錦繡的聲音有些強壓怒火。
    之後，林亦忻查看了新聞。
    【曼隆伽藍醫療集團，疑似通過灰色渠道進口未獲批醫療器械，涉及重大法律風險。】
    【曼隆伽藍醫療集團，正處在上市前夕關鍵時刻。所有努力，可能毀於一旦。】
    似乎是陳芝媛的集團，一批醫療器材出了問題。
    而那批貨剛好是走了磨坊口的線。
    “嘩啦——”
    查英哲從水中探出頭，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水珠順著他的臉不斷滑落。
    “怎麽？一副天要塌下來的表情。”
    他語氣淡薄，單手撐在池邊。仰頭看人時，那張臉是真的美。
    “沒事，就是有點累。”林亦忻回答道。
    查英哲似乎不信，但也沒追問，他沒有這樣的習慣。
    他伸手拿過一旁的冰水，仰頭喝了一大口。冰塊在杯子裏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經曆了將近一個月的工地勞作，他身體皮膚被曬成了蜜色。
    林亦忻看著他身上的疤痕發呆。
    “這麽愛看我？”他突然發問。
    林亦忻趕緊收回了目光，臉頰微微發熱。
    查英哲沉默了幾秒，忽然從水中站起身，水珠順著他的胸膛滾落。陽光照在他身上，一寸肌膚都泛著光澤。
    有幾滴水珠濺到了林亦忻的小腿上，冰涼的觸感讓她不由得縮了一下。
    他隨手抓過浴巾擦了擦頭發，然後在躺椅上坐下：“度假村剪彩，我會去。”
    查英哲說的是肯定句。
    現在他平安歸來了，林氏度假村已試營業一段時間。開業慶典之前被她一再改期，現在終於能定下日程。
    查英哲說完，隨手把浴巾一丟，往淋浴區走去，並沒有多問陳錦繡的事。
    查英哲還是那個查英哲，林亦忻心想。他覺得她想自己解決問題，他就會忍住不問。
    ——
    清寧府，林氏度假村的開業慶典。
    林家這個產業，位置本來就很好。
    背靠素山，麵朝湄河，白牆黛瓦的建築群掩映在熱帶植物中。
    大泳池像一塊剔透的藍寶石嵌在中央。
    林亦忻作為主人，自然到得很早。
    她身穿一套淺棕色傳統風格絲綢套裙，站在度假村新建的水晶拱門下，和譚露檢點禮賓流程。
    “查先生還是按出席和缺席兩手準備。”譚露向林亦忻匯報。
    查英哲行程不定，譚露早已經習慣了這些安排。
    林亦忻點點頭。
    查英哲從不預告私人行程。
    雖然他說過今天會來，但早上的財經快報裏，提及他正在新國，與福萊集團洽談並購協議。
    此刻，查英哲也確實正在新國。
    他坐在福萊酒店的商務會議廳裏，用鋼筆敲了敲文件冊。
    “這個進度，恐怕趕不上航班。”身邊的秘書說道。
    昨天，對方已經用了一天的疲勞戰術。
    查氏一組人，包括查英哲，都被弄得夠嗆。
    林氏度假村的大堂裏。
    “這麽早到？”格雷拍了下她的肩，遞來一杯冰鎮椰子水。
    林亦忻接過，抿了一口，甜絲絲的涼意滑過喉嚨：“你不也是。”
    格雷上次溫泉開業邀請了她，林亦忻這次便要回請。
    格雷平時大多時間在拉維和暹雅兩地跑，也是個大忙人。
    林亦忻這次的典禮，規格沒有到他非出席不可。
    沒料到格雷那麽給麵子，特地跑來了。
    林亦忻覺得他未必會來的另一個原因，是陳芝媛那批醫療器材的事。
    但今天，格雷的態度未見任何不同，也壓根沒開口提那件事。
    陳芝媛自然收到林亦忻的請帖。她讓助理送了一幅油畫作開業禮，今天沒有露麵。
    “今天不少人，是衝著你來的。”格雷對她眨了眨眼。
    林亦忻在暹雅也漸漸成了小名人。
    度假村主樓竣工的那次應酬，還有人會在她麵前抬林家出來。
    但現在，她不僅手裏握穩了林氏的資產，甚至還在查氏掌過權，沒人敢再小看她。
    門口一輛運輸車到，工人往下搬花籃。
    十隻大型花籃，署的是鄭家旗下十個不同公司的企業名，排場十足。
    不一會兒，藍焰人也到了，和他一起的還有鄭秀曼，之後陳泰也到了。
    這幾個都算是重量級嘉賓，林亦忻把他們親自送到宴會廳裏。
    “我出來了，她就不敢一個人留在曼隆。”藍焰對林亦忻道，說的自然是鄭小姐。
    綁票案後，鄭秀曼甚至不敢再出去拍戲，老老實實在藍焰身邊學生意。
    其他賓客陸續抵達，大多是清寧府的生意夥伴，也有時尚圈嘉賓。
    男人們西裝革履，女士們裙擺翩躚，珠寶手包爭奇鬥豔。
    林亦忻一身絲綢西裙，卻仍能壓得住群芳。
    宴會廳的設計兼顧奢華雅致，白天通過旁的露天區域采光，還能望見中庭的小型泳池，瓷磚貼得斑斕，水麵上浮著些裝飾氣球，一般作泳池派對用。
    中午的午宴，度假村新請的意國大廚手藝頗受讚賞，賓客反饋極佳。
    下午，宴會廳裏擺了牌桌，室外是休閑露天派對。
    “在看誰呢？”藍焰走過來，順著林亦忻的視線，發現她是在往入口處張望，“哦，等英哲啊？”
    “不是。”林亦忻收回目光。
    格雷不太愛和陳泰說話。看他和藍焰一起過來，格雷就走遠了，去和一個漂亮的法裔模特聊天。
    “喏，他不是來了。”藍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