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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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殿書房
    南殿書房內,檀香嫋嫋,燭火搖曳。
    玄知許執起沈連安的手,引導著毛筆在宣紙上緩緩遊走,聲音溫柔:“柳...弦...”
    筆尖抬起,一個蒼勁有力的字跡躍然紙上。
    【這字…】
    「怎麽了?」
    【鋒芒畢露。】
    “你與柳弦關係一直這般好,便是不記得了都會想著他。”玄知許輕聲說道,目光落在那紙上。
    “他很難讓人不想親近,對我…也很認真。”
    沈連安下意識伸手去觸碰方才寫下的字跡。
    然而墨跡未幹,他這一碰,墨汁便糊了他滿手。
    手上濕滑的觸感讓沈連安一時不知所措,他舉著那隻墨黑的手,像是舉著什麽燙手山芋,神色有些尷尬。
    玄知許見狀,從袖中取出一條素白手帕,遞到沈連安手邊。
    直到柔軟的手帕輕輕碰到沈連安的手背,他這才如夢初醒般握住。
    “手帕,擦一擦。”玄知許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
    沈連安接過手帕,臉上泛起一絲羞赧,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窘態:“謝謝哥哥。”
    玄知許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
    他忽然用食指蘸了蘸墨汁,指腹與拇指輕輕一撚,隨即抬起沈連安的下巴,將指上的墨跡輕輕擦在他臉上。
    “沾到臉上了?”
    時少卿對這一切渾然不知,隻是察覺到他在為自己擦臉。
    沈連安下意識地用手背在臉上胡亂擦了幾下,卻不知自己這一擦,反倒將墨跡抹得更開了,轉眼間臉上便像開了墨花。
    玄知許低低笑了一聲:“別動。”
    這突如其來的命令口吻讓沈連安的手微微一頓,這才慢慢放下。
    他有些不安地問道:“怎麽了?”
    玄知許湊近他,鼻尖幾乎快要貼到他臉上。
    他聲音裏也帶著幾分狡黠的笑意:“哥哥會畫小像。”
    “嗯?”沈連安疑惑地眨了眨眼,雖然看不見,但他能感受到玄知許靠近的氣息。
    玄知許也不多言,執起毛筆,繞到沈連安麵前,將宣紙挪正。
    筆尖在紙上作響,他專注於筆下的輪廓,仿佛在描繪一件稀世珍寶。
    畫過無數遍了,自然得心應手。
    玄知許的筆觸時而輕如蟬翼,時而重若遊龍,紙上的輪廓漸漸清晰。
    在窗外光線的映照下,玄知許的側臉線條分明,專注的神情如同在完成一件神聖的儀式。
    他筆下的每一筆,都帶著無法言說的情感,將思念與珍視融入這小小的畫像之中。
    沈連安臉上漾起溫柔的笑意,他努力將目光轉向玄知許的方向,想要通過聲音捕捉到對方的身影:“這樣可好?”
    玄知許輕笑一聲,溫潤的嗓音裏帶著幾分玩味:“手抬起來些,像方才那般擦臉。”
    沈連安依言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貼上臉頰:“這樣?”
    “嗯,別動。”玄知許的筆尖蘸了蘸墨,在紙上輕輕勾勒。
    筆尖遊走間,沈連安的輪廓在紙上漸漸成形。
    鼻梁的弧度,唇線的形狀,就連那微微上揚的笑意都被他精準地捕捉。
    紙上的人像漸漸鮮活起來,宛如沈連安本人就印在了紙上,含笑望著世間萬物。
    玄知許落筆如行雲流水,每一筆都飽含深情,仿佛要把這些年深藏心底的思念,都傾注在這方寸之間的畫卷上。
    …
    待玄知許畫完最後一筆,他怔怔地望著那幅小像,眼神溫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可卻又仿佛隱著無盡的自責。
    與時少卿一模一樣。
    真的一模一樣。
    許久,他才如夢初醒般取來一張新紙,提筆蘸墨,在紙上工整地寫下“玄知許”三個字。
    筆尖在紙上遊走時,他的神情格外專注,仿佛在書寫什麽珍貴的誓言。
    寫罷,他扇幹墨跡,這才小心翼翼地將畫有人像的紙張夾進一冊書頁中。
    聽到紙張摩挲的聲音,沈連安放下已經快要麻了的手,輕聲問道:“畫好了?”
    “嗯,畫好了。”玄知許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這靜謐的時刻。
    他將寫著自己名字的紙遞給沈連安。
    沈連安接過紙張,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著紙麵,仿佛在觸碰什麽易碎的珍寶:“哥哥可有荷包?”
    玄知許解下腰間繡工精美的香囊,遞到沈連安手中:“這個味道哥哥很喜歡,便把這個給你吧。”
    沈連安將香囊湊近鼻尖,一股清雅的香氣沁入心脾:“好香,與哥哥身上的香味一樣。”
    “不一樣。”玄知許輕笑,語氣裏帶著幾分懷念。
    沈連安卻不信,再次將香囊湊近,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樣啊。”
    玄知許無奈,隻得取下腰間最後一個香囊,放到沈連安鼻子前:“聞聞這個。”
    一股甜甜的、又帶著淡淡中藥苦澀的複雜香氣撲麵而來。
    這香氣很特別,既不像尋常香料那般濃烈,也不似草木清香那般寡淡,倒像是經過東西浸潤出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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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烏龍茶香混著淡淡的藥苦味。
    “哥哥喜歡這種味道?”沈連安好奇地問道。
    他將紙張仔細地折好,整整齊齊地放進玄知許第一次遞過來的香囊裏。
    再重新拿起香囊時,時少卿微微一頓。
    他方才竟沒有察覺到這香囊的狀態。
    這針腳粗糙得很,線頭粗糙,繡工生澀,能看出是匆忙間完成的。
    這可不是磨損導致的。
    玄知許怎麽戴著這麽一個和他身份不符的香囊?
    難不成是二公子送的?
    “是你之前送的。”玄知許輕聲解釋。
    果然。
    沈連安聞言,眉頭微蹙:“以前的我會調出這種味道的香?”
    “那時你對哥哥不上心。”玄知許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黯然,轉而用滿是柔情的目光注視著沈連安:“這個香囊還是哥哥找你討來的。”
    “那哥哥不喜歡嗎?”沈連安輕聲補充,語氣裏帶著幾分了然。
    故意的反問。
    “確實很喜歡。”玄知許坦言,手指輕輕撫過沈連安的臉頰,仿佛在確認眼前人真實存在:“哥哥當初承諾過的,永遠不會丟。”
    “我記不得了。”沈連安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這句話會打破此刻的溫馨。
    “沒關係。”玄知許伸出手,像安撫孩子般輕輕摸了摸沈連安的頭,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他眼中也盛滿了對眼前人無盡的包容與珍視。
    次日清晨,宮門處。
    沈連安手持一根新製的木棍,倚著朱漆宮柱靜靜等候。
    這木棍比先前的略細一些,握在手中更顯輕便,也考慮到他手上的傷尚未痊愈。
    玄知許原本堅持要派護衛隨行,卻最終敵不過沈連安固執的拒絕,隻得暗中安排了幾名暗衛遠遠跟隨。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柳弦的身影很快出現在宮門口。
    看到沈連安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裏,他明顯鬆了口氣,快步上前。
    “時辰還沒到,不必這般著急的。”沈連安笑著提醒,語氣溫和。
    柳弦上前攙扶住他的手臂,指尖微微用力以示安慰:“這不是想早些見到你嘛。”
    說著,他下意識地放輕了力道,生怕碰觸到沈連安尚未痊愈的傷處。
    沈連安微微側頭,唇角掛著淺淺的笑意:“今日找嫂嫂有些事,可能得回去一下了。”
    “那走吧。”柳弦立即會意,扶著沈連安的手臂引導他向前。
    柳弦察覺到他初用左手持棍的不習慣,調整了攙扶的姿勢,讓沈連安靠得更舒適些,同時放慢了腳步以配合對方的節奏。
    這個細微的調整,既照顧了沈連安的自尊,又不露聲色地給予了他最大的關懷。
    …
    “試試摻針。”
    裕輕雲坐在沈連安身旁,手指靈巧地拈起一根細針,遞向柳弦:“小心些,針尖鋒利。”
    柳弦連忙接過,指尖謹慎地捏住針尖,將針尾朝向沈連安的方向:“來,我扶著你的手。”
    沈連安摸索著柳弦的手腕,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針身,順著他的指引,將針尖對準麵前繡繃上的布料。
    布料上已經勾勒出一朵蘭花的雛形,這是他們商量好的禮物圖案。
    “將針抽出來,再隔遠點。”裕輕雲輕聲指導,目光專注地盯著沈連安的手勢。
    沈連安依言將針緩緩抽出,卻不自覺地因看不見而手抖了一下,針尖不經意間碰到了指尖,他下意識地縮了縮手,
    “可是被紮到了?”柳弦立即緊張地詢問,手指懸在半空,隨時準備扶住他。
    沈連安搖了搖頭:“輕輕碰到了,不妨事。”
    他的聲音平靜,仿佛剛才隻是被微風拂過指尖。
    再次伸出手,沈連安重新握住針,這次更加小心翼翼地將針尖刺入布料。
    他的手指因緊張而微微發抖,針腳明顯歪斜,繡出的花瓣輪廓也隨之扭曲。
    ...
    時間在靜默中悄然流逝。
    當沈連安終於完成第一個花葉的雛形時,裕輕雲和柳弦相視一眼,都久久沒有言語。
    沈連安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異樣,心中已明白這針腳必定慘不忍睹。
    “咱們,要不...換個東西送域主?”柳弦吞吞吐吐地提議,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
    這個提議讓沈連安更加確信自己的針線活有多糟糕。
    裕輕雲卻發出一聲輕笑,聲音溫和:“無妨,多試幾次就好了,隻是恐得多挨幾針了。”
    她的話音裏帶著明顯的調侃,卻也藏著鼓勵。
    沈連安深吸一口氣,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繼續。”
    縫了很多個。
    柳弦看著那堆歪歪扭扭的繡品,忍不住長長歎了口氣。
    終於又完成一個,沈連安小心翼翼地將手指從針上移開,捏了捏指尖,似乎在感受那細微的刺痛:“這個呢?”
    裕輕雲掩唇輕笑一聲:“自是可以了。”
    柳弦聽到這話,立即快步走到沈連安麵前,單膝蹲下,從袖中取出藥膏,用指尖輕輕蘸取,小心翼翼地塗抹在沈連安泛紅的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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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的話你是一點都沒聽進去。”柳弦低聲埋怨,語調裏藏著掩飾不住的擔憂:“何必為了玄知許做這些,你明知道他...”
    裕輕雲見狀,輕咳一聲。
    柳弦猛然驚覺自己失言,立即噤了聲。
    他低頭專注地給沈連安塗抹藥膏,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什麽珍寶。
    “他對我挺好的。”時少卿輕聲開口。
    “要是對你好,你當初便不會經曆那...”話到嘴邊,柳弦又硬生生刹住,抬眸小心翼翼地觀察沈連安的神色:“我隻是給你提個建議,聽或是不聽終是看你。”
    沈連安撚著自己的手指,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片刻後,他點了點頭:“我知道。”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幾乎聽不出波瀾。
    那雙失明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卻仿佛能洞悉一切。
    沈連安明白柳弦的擔憂,也理解他的善意。
    裕輕雲在一旁看著,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她輕歎一聲,將手中的繡繃收好:“已經修好了,沈公子可要即刻回去?”
    沈連安頷首,將手中的針遞出。
    …
    與此同時,長老院外,玄知許的轎輦穩穩停在大門前。
    他抬手示意身後的侍衛,獨自踏上台階,親自上前叩門。
    沉重的大門緩緩拉開,辛舟看見玄知許的刹那,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他連忙示意身旁的侍衛去請葉懷,自己則快步上前,恭敬行禮:“君上...”
    玄知許抬手製止,語氣平和卻不容拒絕:“不必多禮,我找葉公子。”
    聽著這稱謂,辛舟立刻會意。
    君上此行定是有私事相商。
    踏入前廳,葉懷正端坐在主位上。
    抬眼看見玄知許獨自前來,他眉梢微挑:“域主這番前來,是做什麽?”
    玄知許絲毫不客套,自來熟地在他身側的椅子上坐下,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今日前來,沒有域主,隻談私事。”
    葉懷眸光一凝:“為了時少卿的事?”
    “嗯。”
    “他現在沒有記憶,如同白紙一張。”玄知許的聲音低沉而平靜。
    “我尋遍醫師,他們皆束手無策。更棘手的是,他的法力也被壓製,沒有靈力護體...”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晦暗。
    “你那一次,生生斷了他的手筋。日後,隻怕再難煉丹了。”
    葉懷聞言,原本隨意交疊的雙手倏然收緊,指節泛白。
    他垂眸盯著茶盞中蕩漾的茶水,許久才輕聲道:“我本意並非如此。”
    “我知道。”玄知許語氣平淡,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我已替你解釋過了。”
    “你竟這般好心?”葉懷抬眸,目光銳利如刀。
    玄知許嗤笑一聲:“與你無關,隻是怕他想起來之後自責。”
    他話音一頓,注意到與自己隨行的侍衛已無聲無息地站在自己身後,這才緩緩起身:“葉公子,可要出去走走?”
    “出去走?”葉懷眼底閃過一絲警惕。
    玄知許向來步步為營,這突如其來的邀約,絕對沒安好心。
    玄知許嘴角微揚:“順道給你解釋一下,當初他的變化究竟從何而來。”
    葉懷沉默片刻,長長吸一口氣,眼中閃過複雜情緒:“走。”
    玄知許領著葉懷拐進一條幽深的小巷,青石板路麵在暮色中泛著潮濕的光澤。
    他忽然停下腳步,聲音克製:“我找了很久他失憶的原因,後來查到,他是中了蠱。蠱毒壓住了他的法力和記憶。”
    葉懷眼中閃過一絲懷疑,眉頭微蹙:“他在都城,為何會中蠱毒?當初假死一事,你也有參與?”
    玄知許的腳步猛然頓住,轉身直麵葉懷,眼底似有暗流湧動:“滄州近來亂得很,接壤無回域,我怕出事,便派了白慎行前去探查。”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低沉:“無回域隻怕是出事了,所以我便想前去滄州看看結界如何,這一去...便碰到了他。”
    “正巧看到了他?”葉懷冷笑一聲,眼底滿是譏誚:“玄知許,你說的這話,我可不信。”
    玄知許麵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眼中卻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似慶幸,又似悵然:“嗯,我也不信。”
    他輕歎一聲:“可偏生就是那麽巧,死了快兩年的人又活了...”
    “沈連安的一舉一動都與他一樣...”
    葉懷靜靜地聽他說著,沒有打斷。
    從玄知許的神色中,葉懷能察覺到,時少卿假死一事,他並不知情。
    “當初,我差點就沒有認出來,隻差一點。”
    玄知許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懊惱:“按理說,他應該恨我,恨不得殺了我,即便不是如此,也該遠遠躲著我。”
    他苦笑一聲:“但他偏偏在麵對我時這般平靜。”
    “可我實在覺得他像,我便懷疑,他是不是忘記了。”玄知許繼續道,眸光漸深:“於是我將他帶回了都城...”
    他抬眸看向巷子盡頭,抬手示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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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懷眉頭微挑,邁步朝前走去。
    玄知許安靜地跟在他身後,繼續說道:“我那時急需一個人幫我確認,我的判斷是否正確,於是帶他去找了柳弦...柳弦說他是,那他便是了。”
    “萬一柳弦認錯了呢?”葉懷忍不住反駁。
    “沒有萬一!”玄知許斬釘截鐵:“我不信我和他都會認錯。”
    “可是...”
    “沒有可是。”玄知許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我試圖將他留在身邊,可醫師卻告訴我...他命不久矣...”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經走到了巷子中間。
    夕陽的餘暉被高牆切割成碎片,斑駁地灑在兩人身上。
    葉懷心頭一震:“命不久矣?”
    玄知許的眼眶驟然泛紅,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可我才剛找到他...”
    玄知許停下腳步,握緊的拳頭微微發顫:“憑什麽...我想盡辦法想讓他開心,可他卻又遇到了你...”
    暮色中,他的側臉輪廓分明,眼中翻湧的情緒幾乎要溢出來。
    那是一種混雜著慶幸、悔恨與恐懼的複雜情感。
    慶幸重逢,悔恨過往,更恐懼再次失去。
    近乎瘋魔了。
    玄知許手中攥著一個古怪的麻袋,從背後猛地將葉懷罩住。
    麻袋瞬間收緊,葉懷在袋中劇烈掙紮,卻如同困獸般無法掙脫。
    這哪裏是尋常麻袋,竟是一件上等法器!
    玄知許從侍衛手中奪過一根烏木棍,高高揚起,毫不留情地砸下。
    “砰!”
    袋中傳來一聲悶哼,隨即是葉懷憤怒的咆哮:“玄知許!你發什麽瘋?!”
    玄知許眼中翻湧著瘋狂與痛楚,根本不打算與葉懷好好理論:“發瘋?對,我早就瘋了!”
    他一棍接一棍地砸下,每一擊都帶著洶湧的恨意與嫉妒:“你憑什麽!憑什麽這麽對他!”
    棍影如雨,侍衛不忍直視,別過臉去。
    袋中人的悶哼聲逐漸變得虛弱。
    “唔...玄知許!你給我等著!!”葉懷的聲音已經帶上了血氣。
    “他已經看不到了...”玄知許的聲音突然哽咽:“他以前給你的解釋,你為什麽不聽!他哪一句騙了你?!他哪裏對不起你?!”
    又是一棍落下,這次是清脆的哢嚓聲。
    棍子竟被玄知許生生打斷!
    侍衛慌忙遞上新的棍子,卻見玄知許揮手示意:“你,出去守著。”
    “玄知許!”葉懷的聲音突然拔高:“他做了什麽你不知道嗎?!他與你回到宮中,卻還到長老院告訴我,他隻心悅過我一人,還將所有的事都推給了你!”
    玄知許心口突然絞痛難忍,雙腿一軟癱坐在地,將斷棍狠狠丟出。
    待葉懷搖搖晃晃地扯開袋子站起來,他的臉上和手臂上早已是青紫一片。
    他衝上前一把扯住玄知許的手衣領,手握成拳,似乎下一秒拳頭就要落在玄知許臉上。
    可看著玄知許失魂落魄的樣子,葉懷竟罕見的,揍不下去。
    “他已經...什麽都不知道了...”玄知許喃喃道。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權這樣對待葉懷。
    時少卿隻會擔心葉懷對他的看法,而這些事...確實是自己親手所為。
    “他不是推給我,是這些事本就是我做的。”
    玄知許聲音嘶啞:“他給你解釋過,那你為什麽還會這麽對他...”
    玄知許忽然明白,自己這一通暴打毫無道理。
    他是天底下最不配的人。
    “他做了什麽...讓你這樣恨他?”玄知許苦笑一聲,聲音裏盡是自嘲。
    “當初在宮中,是我讓那些死囚強迫他的,包括他委身於我,也是我刻意給他下的藥。還有你說的巷子那次…那次是我身中情毒,意識不清…”
    說到這裏,玄知許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這樁樁件件,他沒有一次能做主的。我嫉妒你嫉妒到發瘋,可你之前…卻說他心不在你這兒?”
    “等我明白自己的心意…”玄知許笑得慘淡:“已經太晚了。是我在糟踐他,我不敢奢求他的原諒…”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突然變得卑微:“算我玄知許求你,不要讓他想起來。他活不了幾個月了…我當真舍不得他…”
    玄知許緩緩起身,挺直的脊背在此刻竟顯得如此孤獨。
    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低下高貴的頭顱:“本君堂堂一個域主,像個賊一樣,瞞著他,偷來幾日與他朝夕相處的日子…”
    “他什麽都不記得,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玄知許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就是廢人一個,葉長老,我隻是想讓他走之前,能夠歡喜些…”
    葉懷鬆開揪著玄知許衣領的手,看著這位高傲的帝王如同爛泥般跌坐在地。
    “玄知許,死囚...是什麽時候?”
    “他沒給你說?”玄知許抬起頭,眼中滿是自暴自棄:“也對,他不知你的心意,這種事怎敢告訴你。”
    “他被你從宮中領回去之前,我將他關進了大牢。”玄知許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那時他已經撐不住了,刎頸自戕了一回,被醫師救了回來。”
    “所以他很怕我…我說什麽他都聽。”
    “大抵是發現你的心不會再偏向他,他竟與你斷絕關係,回到了宮裏。”
    玄知許苦笑:“我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我以為他回來後會報仇…可他…什麽都沒做…”
    他抬眼直視葉懷,眼中滿是痛楚:“我看著他鬱鬱寡歡,看著他慢慢對所有事都漠不關心…我是實在沒有辦法,才將他帶到長老院…可他…”
    玄知許的聲音突然哽咽:“他竟直接自焚在宮中...”
    他的眼眶紅得可怕,他踉蹌著走到葉懷麵前,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隻有…你在懷疑他的求死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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