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五年計劃的破產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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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元旦的深夜,嵐星線海牙工區的宿舍樓像一座沉默的墓碑,矗立在零下二十度的寒風中。三樓最西側那間八人宿舍裏,此起彼伏的鼾聲和磨牙聲交織成一片,空氣中彌漫著劣質煙草、汗臭和腳丫子混合的渾濁氣息。林野蜷縮在上鋪的鐵架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借著手機電筒的微光,盯著那張被反複修改得皺皺巴巴的《轉正後生存計劃表》。工牌掛在床頭,嶄新的"正式職工"印章在黑暗中泛著冷硬的油墨光澤,卻蓋不住他眼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疲憊。
手機屏幕的冷光映照著紙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和算式,像一片被戰火摧殘過的焦土。那些曾經精心計算的、充滿希望的規劃,如今被現實撕扯得支離破碎,隻剩下觸目驚心的赤字和一個個刺眼的問號。
林野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遲疑地滑動,像是在觸摸一具沉默的骸骨,最終點開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計算器圖標。他咬緊了下唇,那裏似乎還殘留著某種不甘的澀味,一遍又一遍地核對著那些數字——那些本該是承諾、是未來的數字,此刻卻像砂紙,一遍遍打磨著他僅剩的幻想。
“轉正後首年應發工資hr承諾)”:
那是一個光鮮亮麗的數字,是他當初點頭答應留下的唯一稻草。
前半年,七千塊,一個月;六個月,就是四萬兩千塊。
後半年,一萬塊,一個月;六個月,就是六萬塊。
合計:十萬兩千塊。一個聽起來足以在北京邊緣、或許能租個稍像樣點的單間,或許能讓他喘口氣的數字。
“實際到手拆解”:
但現實,總愛在承諾上狠狠踩上一腳。林野深吸一口氣,開始計算那些不可避免的“蛀蟲”。
社保,養老、醫療、失業,加起來每月六百三十塊,像溫水煮青蛙,你甚至感覺不到它在消失。
公積金,三百八十塊,本意是好的,可眼下更像是個遙不可及的笑話。
還有那強製繳納的企業年金,一百四十塊,像是誰硬塞給他的、毫無意義的安慰獎。
這些每月合計一千一百五十字,一年下來,就是一萬四千塊。還沒開始活,近七分之一的承諾就已經蒸發。
更糟的還在後麵。工區那套冠冕堂皇的“精細化管理”項目,實則是另一把刀。
考核扣款:
前半年,八百塊,一個月;六個月,四千八百塊。
後半年,一千五,一個月;六個月,九千塊。
合計:一萬三千八百塊。這簡直是在抽打他,告訴他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隱性支出工區‘自願’項目)”:
最讓他胃裏翻江倒海的是這些所謂的“自願”。
紅棗認購,兩千塊。段長老家特產,不吃也得買,買得心不甘情不願。
中秋國慶“慰問領導”紅包,三千塊。叫它紅包?不如叫“生存稅”。
“安全互助基金”,兩千四百塊。名字聽起來高大上,實際就是個黑洞。
合計:七千四百塊。這些灰色地帶的費用,像蛛網,悄無聲息地纏住了他每一分血汗錢。
林野的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仿佛能感受到數字的冰冷與堅硬。他用力地敲下最後一個減號,然後是那個殘酷的等號。
年淨收入:10.2 1.4 1.38 0.74 = 6.68萬元
六萬六千八百塊。這個數字像一記悶棍,砸在他心上。這哪裏是工資,這分明是數字廢墟裏,他為自己這場生存戰,勉強討來的、帶著血淚的殘羹。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顯得有些蒼白而疲憊。生存,原來是這樣的計算題。
這個數字像一記悶棍,狠狠敲在林野的太陽穴上。6.68萬,意味著月均實際到手僅5566元,比hr招聘時承諾的"年薪10萬+"縮水了整整33.2!而這還是在他全年無病無災、不被額外罰款的理想狀態下!
"算明白了?"下鋪傳來趙建國沙啞的聲音,接著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老人摸索著點燃旱煙袋,火星在黑暗中明滅,映照出他溝壑縱橫的臉,"我早說過,那些穿西裝的hr嘴裏,十句話有十一句是坑。"
煙袋鍋突然伸上來,在紙上"篤篤"敲了兩下,正指著"隱性支出"那一欄:"這兒還漏了"自願"買段長小舅子的羊肉錢。去年我買了五斤,花了八百,全是注水爛肉。"老人從枕頭下摸出一遝泛黃的工資條,紙張摩擦發出沙沙的響聲,"我幹了三十年,現在每月到手四千八,存款剛夠給孫子交大學學費。你以為體製內真能攢下錢?"
林野接過那些皺巴巴的紙條。最上麵一張是趙建國去年十二月的工資單,應發6820元,實發4876元。扣款項目密密麻麻占據了半張紙:"安全風險抵押金"、"工會會費"、"困難職工捐款"、"黨建學習材料費"......每個名目後麵都跟著一個刺眼的數字,像一群嗜血的螞蟥,趴在老工人幹癟的工資上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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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電筒的光微微顫抖,將林野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皮上,扭曲變形如同鬼魅。他翻開筆記本,在"五年攢錢計劃"那一頁,用紅筆劃掉了原先計算的"年攢7.8萬",在旁邊重重寫下"6.68萬",筆尖幾乎戳破紙麵。
五年光陰,錢袋裏的歎息:
想象一下,五年時光,如白駒過隙。那看似穩定的“主業”,一年下來不過區區6.68萬元,五年呢?掐指一算,不過是 33.4萬元 的單薄身影,像沙灘上被浪衝刷過的腳印,淺淺的,甚至有些虛幻。
當然,不甘平庸的心,總會生出旁枝。那份“代跑”的副業,風裏來雨裏去,每月掙下的1500元,像是沙漠旅人偶然拾到的碎水珠,珍貴卻微不足道。積攢了整整五年,六十個月的風雨兼程,也不過 9萬元 的慰藉,像杯難解渴的溫茶。
將兩者相加, 42.4萬元 —— 這便是五年打拚,看似豐盛實則單薄的“果實”總和。
然而,這數字,離他心中那座名為“家”的堡壘——那“五年攢夠50萬首付”的宏偉藍圖,還遙遙相隔著一個令人心悸的 7.6萬元!這差距,像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橫亙在他夢想與現實之間。
更令人心頭一沉的是,這冰冷的數字背後,還藏著無數未知的“刺客”:父親那日漸沉重、如同山一樣壓來的醫藥費,隨時可能突襲而來的意外支出,還有那無處不在、悄無聲息蠶食著每一分錢的通貨膨脹…… 它們如同潛伏在暗處的猛獸,隨時準備撲上來,將這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42.4”也撕得粉碎!這所謂的“42.4萬”,在未來的某一天,究竟還能剩下多少購買力,誰又能說得清呢?五年,似乎並沒有帶來預想中的輕鬆,反而更像是一場負重前行的拉力賽,終點依舊模糊不清。
林野打開手機相冊,劃到半年前拍下的《五年計劃》手稿。照片裏那行"年賺7.8萬"的字跡工整清晰,透著初入職場的天真。如今修正後的數字生生砍去近50,像一具被抽幹血肉的骷髏,猙獰地嘲笑著他曾經的樂觀。
“穩定?嗬。”林野嘴角扯出一個無聲的弧度,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苦澀地自嘲。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參透了hr宣講會上那位西裝筆挺、笑容可掬的中年人嘴裏,“體製內穩定”這幾個字背後那層醃臢的底色。那根本不是什麽收入有保障的安穩,而是被剝削的節奏穩定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是每個月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像被預設了程序的自動販賣機,準時準點地被各種冠冕堂皇的“扣款”名目給精準收割!是在這個精密得如同鍾表,卻又冰冷得像座墓穴的吸血係統裏,他不過是一株被精心灌溉、持續榨幹的養分供給源!
筆記本那泛黃的扉頁上,一張《隱性成本清單》在台燈微弱的光暈裏,泛著一種金屬般的冷硬光澤,刺得人眼睛生疼:
工服強製換新:每年2套x300元=600元他親眼見過,同樣的款式在批發市場,不足100元就能拿下)
安全答題app會員:199元年不買?那考核直接判零,想往上爬?門兒都沒有)
職稱評審材料費:500元次三年連報,就是1500元,還不一定能評上)
體檢費:400元年嘴上喊著“福利關懷”,實際到手隻報銷區區20,剩下的80?自己吞了)
這些冰冷的數字,像一群訓練有素、悄無聲息的寄生蟲,正有條不紊地啃噬著他本就單薄如紙的收入。老周那句當時聽起來像黑色幽默的話,此刻猛地在他耳畔炸響,帶著灼人的溫度:“在這兒,連呼吸都是要扣錢的!”當時隻當是牢騷,是玩笑,現在想來,字字句句,都是剜在肉裏的血淚。
窗外,狂風裹挾著冰冷的雪粒,劈裏啪啦地砸在玻璃上,發出細碎而密集的爆裂聲,像極了心碎的聲音。林野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將被子裹得更緊,可那從骨髓裏滲出來的寒意,又豈是薄薄的被褥能抵擋得住的?他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點開備忘錄,新建了一個名為《生存稅》的文檔——多貼切,多諷刺。他開始麻木地記錄這個月新冒出來的“扣費項目”:
1月2日,工區“新年開門紅”紅包:200元強製,不交?明年有你受的)
1月5日,段裏“扶貧助農”土豆認購:50斤150元運回來,爛掉了一半,剩下的還得分給同事)
1月10日,安全培訓“教材費”:80元一疊複印的a4紙,成本不過幾塊錢)
手指在冰涼的屏幕上機械地敲擊,每一個數字落下,都像一根細小的鋼針,精準地紮在他的視網膜上,留下細密的疼。他翻動備忘錄,日期不斷往前翻,類似的記錄像決堤的洪水,密密麻麻地排滿了整整三屏。那一刻,林野恍然大悟,這哪裏是什麽“福利待遇好的鐵飯碗”?這分明是一張用無數細密的絲線精心編織的吸血網絡,每一個節點都閃爍著冰冷的、不懷好意的算計,而你一旦陷入,便再也掙脫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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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點,寂靜的宿舍樓裏,隻有對麵幹部樓某扇窗戶還亮著燈。林野眯起眼睛,透過那扇結了一層薄霜的玻璃,隱約能看見張明正在房間裏,對著手機鏡頭比比劃劃。那個據說隻有“優秀人才”才能住的單人宿舍,裝修得那叫一個精致——真皮沙發、曲麵屏電視、擺滿限量版手辦的玻璃櫃,在暖光燈的映照下,散發出一種不屬於這個階層的奢華光澤。
一股莫名的衝動驅使著林野,他鬼使神差地點開了短視頻平台。冰冷的算法幾乎是瞬間就捕捉到了他的意圖,將張明的直播推送到了首頁。標題刺眼——《鐵路係統管培生的日常vog》。畫麵裏,張明穿著一身看起來就很貴的居家服,端著一隻印有鐵路ogo的馬克杯,笑容溫和,對著鏡頭侃侃而談:“很多人好奇體製內待遇,其實我們也就是普通工薪階層啦……”
鏡頭隨意地掃過他的書桌,林野的瞳孔猛地收縮,像被針紮了一下!桌上赫然擺著一台最新款的acbook pro,旁邊是看起來就很貴的進口咖啡機,還有一支鋥亮的鍍金鋼筆——去年段裏頒發給“先進工作者”的獎品,按規定,本該給那個全年無休、趴冰臥雪、工區考核第一的老實巴交的老師傅!可最後,它卻出現在了張明的桌上。
林野幾乎是立刻就退出了直播,手指在招聘軟件上飛快地滑動,搜索“鐵路係統管培生薪資”。幾條匿名的爆料信息跳了出來,像幾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
試用期工資:8000元月與他熬了五年才拿到的轉正工資持平)
住房補貼:2000元月他?沒有)
年終獎金:5萬元他?象征性的1萬)
證書補貼:500元月他?想拿?先競聘上崗,看你的“背景”夠不夠硬)
他抓起旁邊的紙筆,飛快地計算起來:
張明年收入=8000x12)+2000x12)++500x12)=21.8萬元
而他林野,刨去各種名目繁多的“生存稅”,年淨收入大約是6.68萬元。
差距:14.32萬元!
這個數字像一塊巨石,狠狠地砸在他的胸口,讓他瞬間窒息——這相當於他不吃不喝兩年的全部淨收入!而這還不算張明那些明麵上的“福利”:單人宿舍省下的租金、偶爾公出的免費用車、領導飯局上推杯換盞的茅台、以及最重要的——那份永遠不用值夜班、不用在零下二十度的風雪裏巡線、不會被莫名其妙地扣“安全考核分”的隱形特權!
窗外的風似乎更大了,雪片拍打在玻璃上的聲音也愈發急促。林野握著筆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夜,還長著呢。
"看見了吧?這就是"鐵路世家"的傳承。"趙叔的聲音從下鋪幽幽傳來,帶著煙熏火燎的嘶啞,"張明他爸當段長那年,工區"優化"了三十個老員工,騰出的編製全給了關係戶。現在那些老夥計,有的在掃大街,有的回老家種地,還有個老李......"老人頓了頓,煙袋鍋的火星劇烈閃爍了一下,"在立交橋底下睡了半年,去年冬天凍死了。"
林野的指甲無意識地掐進掌心。手機屏幕的光映著他慘白的臉,像一張漂浮在黑暗中的麵具。他突然想起轉正那天,張明搭著他肩膀說的那句"農二代"。當時隻覺得屈辱,現在才明白,那不僅是侮辱,更是這個係統赤裸裸的生存法則——你的血脈,決定你的位置;你的位置,決定你被吸血還是吸血。
好的,我們來為這段文字注入更多情感和畫麵感,讓它讀起來更引人入勝:
淩晨三點,宿舍沉入死寂,唯有鼾聲如沉悶的雷,碾過這狹小空間的每一寸空氣。林野像一隻警惕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探出半個身子,從汗濕的床墊下摸出那塊冰冷的智能手表。幽藍的屏幕光暈爬上他的臉頰,照亮了眼下蛛網般細密的血絲——那是熬夜、焦慮和過度用眼刻下的印記。代跑軟件上跳動的數字刺痛了他的眼睛:八個訂單,400元。這沉甸甸的數字,是他若老老實實在工區推那台該死的軌檢小車,需要熬三個夜班才能換來的微薄津貼。
他在一張皺巴巴的《五年計劃》草稿背麵,用圓珠筆重重地劃下一行字,筆尖幾乎要戳破紙張:
體製外收入每增加1元,體製內的壓迫就貶值1元。
這行字像一道驚雷,驟然劈開了壓在他心頭許久的濃重迷霧。如果那個所謂的體製內,真是一個精心編織的、吸人精氣的陷阱,那麽唯一的破局之道,就是讓體製外的力量,像野草一樣野蠻生長,直到它足夠強大,強大到足以無視、甚至徹底逃離那個吞噬人的泥沼!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翻飛,如同在戰場上排兵布陣,一個新的《生存策略》文檔在他眼前迅速延展、成形:
1. 勞保套利升級
他像發現新大陸般利用著新舊工號交替時那道短暫而寶貴的係統漏洞,每月穩穩當當多領出四雙嶄新的工作鞋。成本價80元一雙的勞保鞋,在二手市場或閑魚上,總能找到人願意出160元收購。他小心翼翼地經營著閑魚上的小店鋪,像嗬護一個脆弱的火種,逐漸建立起穩定的銷售渠道,月銷八十雙,利潤如涓涓細流匯成小溪——56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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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數據代跑擴容
他腦洞一開,便開發了“智能手表租賃”這門新業務。花了2000元,淘來了十台二手智能手表,每塊表收200押金,月租50元。工區裏那些上了年紀、懶得動彈的老工人,像找到了救星,三十多號人裏,總有十來個長期需要他幫忙“跑數據”。十台設備轉起來,月入500元,雖不多,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外快”。
3. 測繪兼職提價
憑借著半年多積累下來的人脈口碑,再加上新掌握的rtk測繪技能這塊硬通貨,他毫不猶豫地將時薪從30元漲到了45元。私單和外包平台上的機會,他像獵手般敏銳捕捉,每月穩穩接下十五單,收入直接躍升到6750元。
預計月均副業收入:5600 + 500 + 6750 = 元
這個數字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讓林野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而紊亂——元!這幾乎是他在體製內辛辛苦苦掙下的月淨收入的整整兩倍還多!更讓他心頭火熱的是,這些錢來得幹淨,握在手裏沉甸甸,不受任何人的掣肘,不會被那些莫名其妙的“安全考核”扣掉,也不會被冠冕堂皇的“自願捐款”吞沒!
智能手表屏幕閃爍,那一串累計代跑裏程的數字跳了出來:1200公裏。林野死死盯著這個冰冷的數字,嘴角不由自主地扯出一個苦澀至極的弧度。這些虛假的軌跡數據,這些他為老工人們精心偽造的“巡檢足跡”,竟比他在這世間真實走過的、被各種條條框框束縛的人生軌跡,更有價值,更能實實在在地兌換成鈔票!這真是何等荒謬,又何等殘酷真實的諷刺!
遠處,隱約傳來零點的鍾聲,像一聲歎息,宣告著2024年的元旦,正悄無聲息地降臨在這片沉睡的工區。林野在泛黃的日記本上,寫下了另一個試圖解構現實的公式:
體製內生存性價比 = 月薪 考核罰款 隱性支出) ÷ 工作時長 x 精神損耗係數)
他代入自己的數字,一筆一劃,仿佛在丈量自己被壓榨的程度:
林野:(5566 1150 617) ÷ (26天 x 10小時 x 3.0精神損耗) ≈ 4.7元小時
他又代入了他那個總是能“巧妙”避開麻煩、在體製內如魚得水的同事張明的數字:
張明:( 0 0) ÷ (8小時 x 10天 x 1.0精神損耗) = 152.1元小時
32倍的差距!這冰冷的數字像一把尖刀,狠狠刺進了林野的心髒。而他自創的那個“精神損耗係數”——他給自己打了3分高壓焦慮,時刻緊繃),給張明打了1分輕鬆自在,甚至有些摸魚),這本身就道盡了太多無法量化的辛酸。那些無形的壓迫感,那些尊嚴被一點點碾碎的痛楚,那些對未來的迷茫與不確定,又豈是幾個簡單的數字能夠概括的?
“小林,你小子是不是又在算計啥呢?”趙叔突然粗嘎的聲音打破了黑暗,他猛地坐起來,床頭昏黃的燈泡下,他枯瘦的手指彈了彈煙灰,幾點猩紅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道淒涼的弧線。“知道為啥咱們工區年年都得評‘先進’嗎?”老人渾濁的眼睛裏似乎有東西在閃爍,“還不是領導需要這些‘榜樣’,來給那些剝削找個看似合理的借口!”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像要把肺都咳出來,痰盂裏傳來令人心驚肉跳的沉重濺落聲。“我當年也是‘先進’,扛著大旗走在前頭……現在呢?”他苦笑一聲,聲音裏滿是風霜,“查出來是矽肺二期,想辦個工傷認定,跑斷腿都批不下來……”
趙叔的話像一根根冰冷的針,紮在林野心上。他默默合上筆記本,此時,窗外突然“砰”地一聲巨響,絢爛的煙花騰空而起,瞬間照亮了整個沉寂的工區。那刺眼的光芒透過蒙塵的玻璃窗,將牆上“忠誠奉獻、砥礪前行”的標語映照得如同潑了鮮血般刺目而諷刺。他下意識地摸出智能手表,開始規劃明天那些需要“跑”出來的虛擬路線——那些由代碼和算法生成的、虛假的“巡檢足跡”,那些本不該存在的數字,或許,終將成為他一步步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係統的、唯一堅實的鋪路石。
最終五年攢錢公式:
體製內收入:6.68萬 x 5 = 33.4萬
體製外收入: x 12 x 5 = 77.1萬
合計:110.5萬
這個數字,像一顆微弱卻執著的火種,在他心中燃起了一點希望。
這個數字遠超最初的50萬目標,但代價是日均工作16小時,精神損耗瀕臨崩潰邊緣。林野看著計算結果,眼睛裏閃爍著病態的亢奮。這不再是當初那個充滿希望的"安居計劃",而是一場與係統的殊死搏鬥,是用生命和時間作為籌碼的絕望賭博。
"你這是用命換錢啊。"趙叔仰頭看著他,渾濁的眼睛裏滿是憂慮。老人伸出枯枝般的手,似乎想觸碰這個年輕人發亮的眼睛,又在半空中頹然落下。
手機屏幕的光漸漸暗下去,林野的臉隱沒在黑暗中,隻有聲音輕飄飄地傳來:"趙叔,在這兒,不用命換,連錢都沒有。"
窗外,新年的第一場雪靜靜落下,覆蓋了工區、鋼軌和遠處城市模糊的輪廓。而智能手表的屏幕,依然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藍光,像一座孤獨的燈塔,指引著某個看不見出口的迷途者。那些被程序設定的虛擬足跡,正沿著電子地圖上的路徑,一刻不停地向前延伸,延伸向數據構成的虛無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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