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數據風暴的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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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如淬毒的刀鋒,斜斜劈開鐵源工務段會議室厚重的窗簾縫隙,割裂了室內沉悶的空氣。陳大奎的臉陷在陰影裏,像一塊被歲月風蝕千年的花崗岩,粗糲的紋理刻滿陰沉。他肥厚的手指死死捏著手機屏幕,那上麵赫然是行業論壇被頂到最熱的帖子標題——《鐵源工務段沉降數據疑雲:誰在給高速鐵路埋雷?》,配圖正是林野那封觸目驚心的舉報信截圖。下方,“鐵路數據造假”的猩紅標簽,像一道新鮮撕裂、無法愈合的傷口,灼燒著每一個與會者後頸的皮膚,讓空氣瞬間凝固,連塵埃都仿佛屏住了呼吸。
    “誰?!”
    陳大奎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沙啞,可那聲音裏裹挾的寒意,卻像一塊裹滿了冰碴的生鏽鈍器,毫無預兆地砸向死寂的會議室。嗡——窗玻璃猛地一震,發出瀕臨破碎的呻吟,會議室那層薄薄的、名為“平靜”的窗戶紙,被他這一嗓子徹底震得粉碎。
    “誰他娘的把我家那點爛事捅到外麵去了?!”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被徹底點燃的怒火,“讓全天下人看老子的笑話,是吧?!”
    話音未落,他已惡狠狠地抄起桌上的咖啡杯。手臂因暴怒而劇烈顫抖,仿佛不是他在握杯子,而是杯子在他暴戾的脈動中掙紮。深褐色的咖啡在杯口瘋狂地打著旋,泡沫破裂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那翻滾的液體,就像他眼底那即將噴薄而出的、滾燙的熔岩。
    “砰——!”
    一聲刺耳的爆裂!白瓷碎片如同被撕碎的尊嚴,滾燙的咖啡則像沸騰的怒火,化作憤怒的霰彈,向四周瘋狂迸射。
    “嗤——”滾燙的液體精準地濺在離他最近的張明褲腿上,那刺痛感讓他像被電擊般猛地一縮,臉色瞬間煞白,幾乎沒了血色。然而,他垂在桌下的手,卻並未因疼痛而遲滯。那隻手,像被某種無形而急切的絲線牽引,帶著一種近乎條件反射的熟練,閃電般滑進褲袋。指尖觸到的手機冰涼,卻迅速被掌心的汗浸得濕滑黏膩。他飛快地解鎖屏幕,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頭像——“段長小舅子”,在屏幕的冷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聊天框裏,那行字像一顆生了鏽的釘子,固執地釘在屏幕上,是幾天前他發出去的最後一句:“哥,林野那小子好像盯上g137了,要不要提前‘整理’下?” 對方的回複簡短得像刀尖一閃:“按計劃辦,手腳幹淨。” 隨後,是一個微笑表情,那弧度曖昧不明,仿佛在說“放心,一切盡在掌握”。
    張明的指尖懸在刪除鍵上方,像被釘住了一般微微發顫。屏幕那冰冷的觸感,此刻卻仿佛燒紅的烙鐵,要將他的罪孽燙進靈魂裏。刪掉它!必須刪掉!所有可能成為致命證據的蛛絲馬跡,都要像膿瘡一樣剜去!恐懼像無數條冰冷的、帶著倒刺的藤蔓,驟然纏緊了他的心髒,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咬緊牙關,那股狠勁幾乎將自己都嚇了一跳,指尖猛地用力,重重戳下:選擇,確認刪除。動作快得如同要甩掉一條噬咬他咽喉的毒蛇。
    屏幕閃了一下,那行字連同那個詭異的笑臉,都化為了虛無。
    他幾乎是屏著氣,偷偷地呼出一口帶著腥甜的濁氣。緊繃的肩膀剛鬆懈了那麽一瞬,一股寒意卻如同冰錐,毫無預兆地刺入後頸。仿佛有一道冰冷而銳利的目光,像外科手術的探針,穿透了這壓抑得幾乎凝固的空氣,精準無比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渾身一僵,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身體瞬間失去了所有指令,像被按下了生鏽的暫停鍵。每一寸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像拉滿了的弓弦。他緩緩、僵硬地抬起頭,那動作笨拙得如同提線木偶,每一個關節都帶著令人窒息的滯澀。
    林野就站在那裏,身影在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卻又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壓迫感。猝不及防間,他的視線撞進了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那不是普通的眼睛,而是一片古井般幽暗的深潭,瞬間將他整個人吞噬。他感覺自己不是在凝視,而是在墜落,一直墜向那片沒有光、沒有底的寒冷深淵。
    那眼神平靜得毫無波瀾,像結了冰的湖麵,看似不起風浪,卻像一麵被時光打磨得極亮的古鏡,纖毫畢現地映照出他方才每一個細微的、試圖掩蓋痕跡的小動作——指尖無意識的微顫,喉結下意識的滑動,甚至是不小心碰倒桌角小物件時那份強裝的鎮定。一切都無所遁形。
    林野嘴角那抹弧度,快得如同電光石火,幾乎要讓人以為是自己眼花了。那哪裏是微笑?分明是遲來的一記冷笑,帶著徹骨的冰碴子,像寒風卷過冰麵,發出細碎的、令人牙酸的聲響。這冷笑裏藏著洞悉一切的銳利,卻又懶洋洋地收著鋒芒,仿佛隻是個閑極無聊的獵手,靜靜旁觀著獵物在自己精心編織的羅網裏撲騰、掙紮,看它徒勞地撕扯那注定無法掙脫的絲線。
    張明的心髒猛地一沉,仿佛有人趁他不備,將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驟然塞進了他胸腔,而那烙鐵瞬間又被投入了萬丈冰窟!那沉甸甸的石頭墜落得飛快,裹挾著刺骨的寒意,直直地墜向五髒六腑的最深處,將他整個靈魂都凍結在了原地,連呼吸都仿佛被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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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渾然不覺,在某個雲端服務器隱秘如墓穴的角落裏,那張他自以為已徹底抹去的“罪證”截圖,正像具不會腐爛的幽靈,安然躺在備份的塵埃裏,冷冷地、無聲地窺視著他。旁邊,還貼著他小舅子發來的那個表情包——一個嘴角上揚、意味深長的微笑,此刻看來,那弧度卻像一枚淬了毒液的銀針,冰冷而致命。這兩樣東西,此刻就像兩枚被精心安置在時間盡頭、引線早已被點燃的定時炸彈,無聲地滴答作響,隻待那最後的倒計時歸零,便要將他精心構建的一切,連同他自己,炸得粉碎,屍骨無存。
    集團調查組的降臨,並非悄無聲息的漣漪,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暴風雨,挾裹著雷霆萬鈞的威勢,驟然撕裂了鐵源工務段沉悶的空氣。那封“三日內提交原始數據核查報告”的指令,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烙在陳大奎心口的一把燒紅的烙鐵,瞬間將他從雲端踹入深淵,讓他幾乎窒息。
    他把自己囚禁在技術科那間如同罐頭般密閉的機房裏。四周,服務器機櫃發出沉悶而密集的嗡鳴,如同巨獸的喘息,幾乎要吞沒他最後一點理智。空氣汙濁不堪,電子元件過熱散發的焦糊味,與他指尖燃燒殆盡、散落一地的煙蒂那濃得化不開的煙味混雜在一起,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絕望之網,幾乎要將他活活勒死。
    “改!”他猛地轉過身,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困在籠中的雄獅,對著技術科那個最信任的心腹咆哮,唾沫星子混合著渾濁的空氣,狠狠砸在對方驚恐的臉上。他充血的眼球幾乎要瞪出眼眶,脖頸上的青筋像蚯蚓般暴起,“g137線!聽明白了嗎?過去三年!所有記錄裏顯示‘0.3’的數值,給我統統改成‘0.05’!給我改得幹幹淨淨,連根拔起,連個屁都不準留下!” 他的聲音因極度的用力而扭曲變形,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近乎自毀的狂熱,“明天!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一份完美無瑕的報告,端端正正地擺在調查組那幫人的桌上!”
    機房裏驟然安靜,隻剩下鍵盤被瘋狂敲擊的聲音,那急促而混亂的節奏,如同暴雨瘋狂抽打在生鏽的鐵皮屋頂上,一下下敲打在每個人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上。屏幕幽藍的光映著一張張蒼白而僵硬的臉,代表著路基沉降速率的“0.3 天”的數字,被鼠標成片選中,伴隨著刺耳的刪除聲,被替換成那看似溫順無害的“0.05”。
    陳大奎焦躁地在狹窄的過道裏來回踱步,鋥亮的皮鞋底敲打著冰冷的不鏽鋼地板,發出空洞而絕望的回響。他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飛速滾動的數據流,目光如針,仿佛要刺穿每一個跳動的數字,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卻又無處可逃的困獸。
    然而,他絲毫未察覺,就在那些被篡改數據的文件屬性最深處,林野早已像幽靈般預先植入了一組“數據指紋”——一係列極其隱蔽、與真實監測時間完全鎖死的修改時間戳。它們如同黑夜中悄然閃爍的螢火蟲,不動聲色地記錄下每一個罪惡的“保存”時刻。這些時間戳,是林野在無數個不為人知的深夜裏,如同最狡猾、最耐心的獵人,在冰冷的數據格式縫隙間布下的微小卻致命的陷阱,靜候著獵物自投羅網。
    時間,如同絞緊性命的繩索,一分一秒都讓人窒息。技術科的燈光徹夜未熄,映照著一張張熬得通紅、布滿血絲的眼睛。他們如同困獸,在與時間的賽跑中耗盡最後一絲氣力,終於在黎明那微弱的光線刺破黑暗前,將那套經過精心篡改、足以以假亂真的“完美”數據,如同燙手山芋般封裝完畢,發送出去。
    陳大奎的目光像兩道燒紅的烙鐵,死死釘在那根蝸牛般爬行的進度條上。每一個百分點的攀升,都仿佛在他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上,又狠狠地紮進一根細小的銀針,帶來鑽心的刺痛。時間被拉扯得無比漫長,每一秒都像浸在冰水裏,又燙在火上。當那冰冷的數字終於,終於,顫抖著、艱難地爬上100時,他整個人的支撐仿佛被瞬間抽離。緊繃了一整夜的肩膀,像被抽掉骨架的布偶,無力地、一點點地垮了下去。那點所謂的鬆懈,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更深的倦意,沉重得幾乎要將他壓垮。
    他喉嚨裏發出一聲沙啞的、幾乎要被扯破的囈語,像砂紙用力擦過粗糙的舊木板:“都滾吧,去眯瞪會兒。天亮了,還有更硬的骨頭,等著咱們啃呢!”
    “砰——”一聲沉悶的巨響,技術科那扇沉重的門被摔得震天價響,仿佛要將門框都震裂。門板隔絕了室內那幾乎凝成實質的緊張空氣,也甩開了他此刻不想承受的任何打擾。偌大的空間裏,隻剩下服務器不知疲倦的低沉嗡鳴,那聲音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在胸腔裏共鳴,單調、綿長,帶著一種無聲的壓迫感,讓人心頭發緊。
    幾乎就在同一刻,在工區那個被遺忘的角落,一間與灰塵和舊紙張黴味相依為命的狹小值班室裏,門無聲無息地被一雙沾滿泥土的手,像撥開一層薄紗般推開了。林野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滑了進去。他的動作迅捷得如同捕食的貓科動物,落地無聲,眼神銳利地掃過門口,隨即反手“哢噠”一聲,將門鎖死。這輕輕一鎖,便如同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外界的窺探與喧囂,徹底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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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黃得近乎昏沉的燈光下,趙叔那張被歲月和風霜深深刻下溝壑的臉,此刻顯得格外凝重,仿佛承載了整個世界的重量。他佝僂著如同被壓彎的老樹幹般的腰,劇烈的咳嗽讓他整個身體都劇烈地顫抖起來,每一聲都帶著撕裂般的痛苦,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他艱難地抬起手,顫抖著指向角落裏那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老式電腦主機箱。那箱體上積了厚厚的灰,外殼泛著陳舊的黃,像一件被遺忘太久的老古董。
    “成了……”趙叔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生鏽的齒輪,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矽肺病人特有的、砂紙摩擦般的粗重喘息,“咳…咳咳…那老服務器……咳……鑰匙……在我這兒……二十年了……”他顫抖的手深深插入自己早已磨得發白的貼身口袋,像是掏出了什麽無比珍貴、又無比沉重的東西。一把邊緣磨損得發亮,甚至有些卷曲的黃銅鑰匙,被他小心翼翼地、帶著最後一絲氣力塞進林野的手心。他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變得慘白,仿佛在用這最後的觸碰傳遞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囑托。“按你說的……咳……繞過加密……日誌……應該還在……在最底層……”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是被氣出來的,混著咳嗽,消失在值班室沉悶的空氣裏。
    林野接過鑰匙,那冰冷的金屬觸感仿佛帶著趙叔身體裏最後一點熱量和希望。他沒有說話,隻是用力握了一下趙叔枯瘦的手,那手上厚厚的老繭硌著他的掌心。他迅速蹲下身,熟練地拆開老電腦布滿油汙的機箱側板,一股混合著灰塵和元器件老化特有的焦糊味撲麵而來。他無視這些,動作精準而迅捷,將幾根特製的數據線連接到主機板預留的、早已廢棄不用的調試端口上。屏幕上,命令窗口飛快地滾動著晦澀的字符流,如同穿越時光隧道,強行喚醒沉睡在工區那台早已被遺忘的老舊服務器深處的記憶。風扇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指示燈瘋狂閃爍。林野的指尖在鍵盤上翻飛,眼神銳利如鷹,緊緊盯著屏幕。一行行原始的、未經任何修飾的沉降監測日誌,如同被淤泥深埋的化石,終於艱難地、一行行被提取出來。
    “找到了!”林野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眼中,跳躍著銳利的光芒。日誌清晰地顯示:g137區段的真實沉降速率,自2022年7月起,便穩定在危險的“0.3天”附近波動。而那個關鍵的時間節點——2022年7月15日——如同一個醒目的黑色標記,死死釘在屏幕上。正是那天,一份關於在g137毗鄰地塊開發“鐵源新城”高端地產項目的規劃申請,正式提交到了市規劃局!日誌的最後一行,清晰無誤地記錄著那個被篡改的起始時間戳——2022年7月16日,淩晨3點47分。篡改的時間,與地產項目啟動的時間,嚴絲合縫,像兩片注定齧合的齒輪,咬合出罪惡的真相。
    與此同時,趙叔那場沉寂多年、幾乎被所有人遺忘的矽肺病工傷認定案,在洶湧的輿論壓力下,竟也意外地撬開了一道縫隙。市勞動能力鑒定委員會的一紙“重新受理”通知,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鐵源工務段勞人科激起了巨大恐慌。勞人科科長,一個頭發梳得油光水滑、慣會推諉扯皮的中年男人,此刻汗如雨下,在堆積如山的檔案櫃前團團轉。上麵頂著調查組的壓力,勒令必須立刻、完整地提交2018年至今所有涉及粉塵作業崗位的職業健康檔案原件。
    厚重的檔案冊被搬出布滿灰塵的檔案室,堆放在勞人科臨時騰出的空桌上。林野作為調查組指定的“協助人員”,名正言順地坐在了檔案堆裏。他戴著一副薄薄的橡膠手套,指尖快速而沉穩地翻動著泛黃的紙張,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過濾著每一行數字、每一個簽名。空氣中彌漫著舊紙張特有的黴味和油墨味。檔案裏記錄的粉塵濃度數據,看起來“完美”得無可挑剔,大多在國家標準限值以下,甚至標注著“優”的評價。但林野的眼神卻越來越冷。他敏銳地捕捉到一種模式:所有超標的原始記錄旁邊,都無一例外地附著一份由同一家“安泰環保科技有限公司”出具的、日期稍晚的“複測合格報告”。這家公司,正是段長小舅子名下的產業!
    林野的指尖停留在一份2019年的檔案頁上,目光銳利如刀,落在設備采購清單末尾一個毫不起眼的“備注”欄。那裏用極小的字體打印著:“口罩型號:atkn95001安泰特供),采購備注:供應商提供額外‘維護服務費’,比例40。” 林野的心跳猛地加速。他立刻起身,在勞人科科長驚疑不定的目光注視下,徑直走向角落裏那台連接著工區老舊設備管理係統的電腦。這台電腦的數據庫,就像工區本身一樣,陳舊而疏於管理。他飛速登錄,點開塵封已久的設備采購入庫模塊,輸入查詢條件。屏幕上跳出的記錄格式混亂,字段名都是些含糊不清的縮寫。林野的手指在鼠標滾輪上快速滑動,目光如探照燈般掃過那些雜亂的數據。突然,他的動作停住了。光標停留在一行記錄一個名為“bfbz”的字段上——一個極其隱蔽、幾乎無人會去查看的“報廢備注”字段。裏麵赫然填著一串數字和符號:“atkn95001  40  yj”。 “40”!還有那個“yj”——小舅子名字“楊健”的拚音首字母!這串看似無關的垃圾信息,如同一個被刻意掩埋的密碼,冰冷地指向了那高達40的驚人回扣比例和最終受益人!勞人科科長湊過來,看到屏幕上的內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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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再次浸透了巨人城工務段。調查組入駐的臨時辦公室燈火通明,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林野獨自站在技術科巨大的監控屏幕牆前,目光緊緊鎖定在g137區段實時傳回的畫麵上。一台銀白色的ai軌道巡檢機器人,正沿著冰冷的鋼軌平穩滑行,它的多光譜傳感器如同敏銳的眼睛,無聲地掃描著路基的每一寸土地。
    突然,機器人流暢的滑行軌跡頓住了!它頂部的激光掃描器發出急促的紅色旋轉光,聚焦在路基邊坡與一座小型涵洞接縫處。高清攝像頭瞬間推近特寫——一道清晰的、約兩指寬的灰黑色裂縫,如同大地猙獰的傷口,赫然出現在屏幕上!裂縫邊緣的泥土有細微的新鮮剝落痕跡。機器人的內置分析模塊紅燈瘋狂閃爍,觸發了最高級別的“結構沉降裂縫”警報!
    林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著監控畫麵,等待著刺耳的警報聲撕裂夜的寧靜,等待著整個工務段應急燈驟然亮起!然而,一秒,兩秒,三秒……監控室裏一片死寂。屏幕角落裏,那個代表“沉降異常警報”的圖標,依舊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氣沉沉的灰色!沒有聲音!沒有燈光!沒有應急響應!那道致命的裂縫警報,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在係統後台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悄無聲息地吞噬了!屏幕上隻有一行細小的、幾乎被忽略的係統狀態提示:“沉降值0.05天)低於預警閾值0.08天),忽略本次異常信號。狀態:正常。”
    好的,我們來為這段文字注入更多生命力,讓它讀起來更扣人心弦:
    林野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寒意瞬間攫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猛地一個急轉身,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撲向旁邊那台閃爍著微光的電腦——那連接著後台數據庫的“心髒”。他的手指因為翻湧的憤怒與難以置信的震驚而劇烈顫抖,幾乎要抓不穩鍵盤。他幾乎是屏著呼吸,指尖飛快地敲擊,調出後台日誌,然後輸入了那個熟悉的工號“z01001”,進行關聯查詢。
    一行行代碼如同失控的瀑布,轟然傾瀉在屏幕上,密密麻麻,閃爍不定。林野的目光,銳利得如同在黑暗中搜尋獵物的鷹隼,飛速地掃過、過濾著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邏輯判斷。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沉重如鉛。突然,他的動作戛然而止,像被施了定身咒!光標死死地釘在那段被注釋為“特殊賬戶處理規則”的代碼塊上,仿佛一道不祥的符咒:    if (fiteredvaue < 0.08) return "nora";  低於閾值一律返回正常    注釋裏那句“ 高於閾值也強製返回正常!漏洞!”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砸在他視網膜上,留下灼痛的印記!這根本不是什麽簡單的閾值調整!這是一個赤裸裸的、專門為工號尾號“001”量身定製的“領導豁免模式”——一個蠻橫無理、無視真相的數字囚籠!無論真實數據多麽觸目驚心,多麽危險到令人窒息,這個模式都像一隻無形的手,強行將其扭曲、抹平,宣告為“正常”!它是一個以冰冷的代碼構築的、吞噬真相的數據真空區,一個殺人不見血的數字墳墓!而“001”,正是張明的工號尾號!這個發現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竄上林野的脊背,憤怒的洪流幾乎要衝破他的胸腔,將他撕裂。
    第二天上午,調查組的問詢室裏,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林野坐在長桌一側,麵前攤開著厚厚的打印資料,每一頁似乎都壓得他喘不過氣。調查組組長,一位麵容刻板、眼神如刀的中年人,手指不耐煩地敲擊著桌麵,發出單調而刺耳的聲響:“林野同誌,關於你指控的智能係統預警失效問題,我們需要更直接的證據。後台閾值調整記錄,目前還沒有明確指向人為惡意篡改。”
    林野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胸中鬱積的憤懣與屈辱盡數吐出,然後又緩緩吐納,讓情緒沉澱下來。他沒有看對麵陳大奎和張明那兩雙如毒蛇般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那裏麵翻滾著警告、怨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他隻是平靜地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手指沉穩、甚至帶著一種決絕的力度,在屏幕上滑動了幾下,然後將屏幕穩穩地轉向了調查組組長和所有成員。
    屏幕上,兩幅畫麵被並排展示,形成了刺眼而殘酷的對比:
    左圖:正是昨夜ai巡檢機器人在g137涵洞裂縫處,以冰冷客觀的方式抓取並分析出的原始傳感器數據流圖譜。那代表裂縫位移的曲線,在某個時間點如同被猛地推下了萬丈懸崖,劇烈飆升,峰值猙獰地刺破安全閾值,觸目驚心,仿佛在無聲地呐喊著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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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圖:則是同一時間點、同一地點,經過後台係統“處理”後,最終判定並存儲的“沉降數據報告”。那條原本狂暴的曲線,此刻卻被一隻無形卻無比粗暴的手強行抹平、壓低,變得異常溫順、甚至有些諂媚地無害,最終顯示為一個“0.05天”的、令人完全放心的安全值。
    這視覺上的強烈對比,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每一個看到它的人臉上,讓空氣中的凝重瞬間變成了錯愕與不安!
    “各位領導,”林野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卻像淬過火的鋼釘,精準而沉重地鑿進死寂的空氣裏,“這不是簡單的閾值調整。這是係統源代碼裏,被刻意植入的邏輯陷阱,一個專門為特定工號——你們看到了,是‘001’——開啟的‘數據真空區’!”他再次操作平板,將昨晚發現的那段充滿罪惡的代碼邏輯,連同那句令人心膽俱寒的注釋“ 高於閾值也強製返回正常!漏洞!”,清晰地、被放大到幾乎占據整個投影幕布。代碼的字符仿佛都在扭曲、發燙,無聲地訴說著一個被代碼掩蓋的、冰冷的真相。
        張明坐在那裏,如同瞬間被抽幹了所有血液。他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得幹幹淨淨,慘白如紙。當調查組組長那冰冷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精準地、死死地釘在他胸前那塊藍色工牌上,釘在那串“z01001”的數字上時,張明猛地一個激靈,仿佛被無形的電流擊中。他幾乎是出於一種動物般的本能,那隻沒有受傷的手另一隻手還纏著紗布)猛地抬起,不是去捂住臉,而是狠狠地、死死地捂住了自己工牌上那串數字!仿佛這樣就能將那昭示著身份與罪責的烙印從世界上徹底抹去。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凸起發白,身體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
    陳大奎坐在旁邊,那張慣常陰沉的臉此刻也徹底失去了控製。他死死盯著投影幕布上那如同鬼符般揭示著“領導豁免模式”的罪惡代碼,眼珠因極致的驚怒和難以置信而暴突出來,血絲密布。他放在桌下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肥胖的身體微微前傾,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隨時要暴起傷人的困獸。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著,似乎想咆哮,想否認,想撕碎眼前的一切,但喉嚨裏卻隻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一個字也擠不出來。豆大的汗珠從他油亮的額頭上滲出,滾落,砸在光潔的會議桌麵上,留下一個個小小的、深色的圓點。
    林野指尖輕觸,將那塊冰冷的平板電腦緩緩放回桌麵。金屬外殼與溫潤的木質桌麵相撞,一聲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嗒”響,在凝重的空氣中炸開,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他這才緩緩抬起眼簾,目光如平靜湖麵下暗藏的漩渦,不著痕跡地掃過張明那隻因緊張而指節發白、死死捂住工牌的手,掠過陳大奎那張因驚怒而瞬間扭曲、幾乎要裂開的臉,最終,帶著一種不動聲色的穿透力,落在了調查組組長那張早已凝重如鉛的臉龐上。
    “數據不會說謊,代碼不會包庇。”林野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可那話語如同淬了冰的利箭,精準地射向每個人早已繃緊的神經,讓空氣仿佛都凝滯了,“當係統被預設了過濾真相的篩子,再精密的機器,也不過是殺人於無形的劊子手,冷血而高效。那所謂的‘數據真空區’,埋藏的從來不是秘密,而是被刻意掩蓋的血淋淋的腳印,是直指深淵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證詞!”他微微頓了頓,像是在給這句話最後的重量,目光隨即銳利如冰冷的刀鋒,帶著一種審視獵物的冷靜,最後死死釘在陳大奎幾乎要噴出火焰的眼睛上,“現在,風暴來了。該是打破這片虛假真空的時候了,讓所有隱藏的腳印,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調查組組長緩緩站起身,那動作仿佛不是出自血肉之軀,而是一座沉默的山巒在緩緩隆起,帶著山雨欲來的沉重與壓抑,讓空氣都凝滯了幾分。他不著痕跡地掠過陳大奎和張明那煞白的臉,目光如淬了寒冰的鷹隼,陡然轉向門口肅立的安保人員,銳利得仿佛能刺穿他們的脊椎。
    那聲音自他喉間滾出,沉悶得如同鈍器,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一顆巨石驟然沉入幽深的湖底,瞬間攥緊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神,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控製現場通訊!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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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氣息一斂,語氣愈發冷硬,如同刀鋒劃過千年寒冰,每一句都帶著凜冽的殺意:“技術組,給我接管工務段所有服務器及後台數據庫權限!物理隔離,一步都不能錯!任何人,膽敢靠近——就地格殺!”
    他的目光銳利如淬火的鋼釘,帶著千鈞之力,逐一釘在勞人科、設備科、技術科的名字上,仿佛要將這三個名字釘入地獄:“勞人科、設備科、技術科,所有相關原始檔案、采購記錄、操作日誌——聽到沒有?全部,給我封存!鎖死!現在!執行!”
    每一個字,都似一塊浸透了寒霜、重逾千鈞的鐵砧,狠狠砸在陳大奎那早已千瘡百孔、搖搖欲墜的世界基石上。他的眼前瞬間一片漆黑,天旋地轉,仿佛整個宇宙都在他耳邊轟鳴。血液如翻滾的沸水,在太陽穴裏奔湧咆哮,震得他幾乎站立不穩,膝蓋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恰在此時,窗外醞釀了整日的烏雲,終於如同沸騰的濃墨,翻滾著、咆哮著,壓到了窗欞的邊緣。一道慘白如骨的閃電,帶著不祥的預兆,猛地撕裂了鉛灰色的天幕,短暫而刺目的白光中,窗外的景象短暫定格,宛如一幅驚心動魄的剪影,隨即又被拖入更深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死寂,如同暴風雨來臨前那短暫而詭異的喘息,僅僅持續了一瞬,便被一聲震耳欲聾、仿佛來自九幽深處的霹靂徹底撕碎!那雷聲仿佛就在耳邊炸開,窗玻璃發出瀕臨碎裂的尖嘯,劇烈震顫,整棟冰冷的建築仿佛也在這聲怒吼中瑟瑟發抖,像一頭被驚醒的、暴怒的巨獸。
    而就在這電光石火、雷鳴炸響的瞬間——不,或許正是這天地間的怒吼,為它開了道!真正的數據風暴,那潛藏已久、蟄伏在數字深淵中的龐然巨物,那足以顛覆一切的颶風,裹挾著足以撕裂所有偽裝與黑暗的毀滅力量,終於,轟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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