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鼓震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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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寺的銅鍾在子時敲響第三聲。
我摸著石階上的苔蘚,前世韓世忠在此刻遞給我鐵胎弓,此刻卻要讓他接過我遞出的籌碼。
後殿燭火搖曳,映著他按劍而立的身影,鬥篷下的血腥味淡得幾乎察覺不到——他果然帶了傷,卻比前世更早三年與金兵交鋒。
“說吧,你究竟是誰?”
他的劍尖指向地麵,卻沒真的刺來。
我解開衣襟,露出胸前用朱砂畫的江淮水勢圖——朱砂混著父親的血,比前世楚州布防圖更早十年:“我是梁紅玉,父親是被誣陷通敵的西軍斥候梁興。”
指尖劃過圖上的黃天蕩,“七日後,金兵完顏昌部將從這裏渡江,他們的樓船吃水七尺,卻不知江底暗樁早在三個月前就已埋下。”
他的呼吸驟然急促,劍尖在青石板上劃出火星:“你怎會知道金兵動向?”
“因為我去過未來。”
我直視他震驚的眼睛,“看見過您在黃天蕩被火攻的慘狀,看見過楚州百姓被屠的血流成河,更看見過……”
喉間突然哽住,前世韓亮被割喉的畫麵閃過,“看見過我們的兒子,死在苗傅叛軍的刀下。”
他握劍的手劇烈顫抖,劍穗上的方臘紅繩幾乎繃斷。
我趁熱打鐵,摸出用父親斷箭改製的弩箭——比神臂弓更早的連發機關,暗藏三枚袖箭:“現在,您有兩個選擇:一,殺了我,帶著這布防圖獨自建功;二,”我解開腰間皮囊,倒出十二枚雕翎箭,箭尾紅纓浸過淮河冰水,“與我結盟,讓梁紅玉不再是營妓,而是您帳下的斥候教頭。”
他盯著箭簇上的淬火灼痕,那是我按前世楚州老匠人秘方所製。
突然,他劍尖一垂,單膝跪地:“某家韓世忠,今日起唯姑娘馬首是瞻——但求姑娘告知,如何破這完顏昌的狼頭陣?”
我伸手攙起他,指尖觸到他鎧甲下的汗濕衣襟:“不是破陣,是布網。”
指向水勢圖上的蘆葦蕩,“讓青鸞帶著二十名女兵扮成漁婦,在蘆葦叢中每隔三丈係響鈴。金兵夜襲時,鼓聲一響,她們便用浸過桐油的蘆葦點火,順著水勢漂向樓船。”
他猛地抬頭,眼中精光爆射:“這是‘火雁陣’!當年種師道老將軍在雁門關用過……”
“但我們要改良。”
我打斷他,摸出袖中狼首銀鏢,“每隻火雁綁三枚銀鏢,鏢頭淬毒,見血封喉。當金兵慌亂砍斷火雁繩索時,銀鏢便會隨浪漂到船底,專破他們的‘鐵浮屠’船底。”
他突然大笑,聲震殿梁:“好個梁紅玉!某家原以為你是棋眼,卻不想你竟是執棋人!”
解下腰間宋劍遞給我,劍柄凹痕與前世分毫不差,“這劍名‘破虜’,今日送與姑娘,願與姑娘共舞山河!”
我接過宋劍,劍穗掃過掌心時,忽然想起前世他在楚州為我擋刀的模樣。
這一世,刀刃將不再隻對著敵人,更要斬斷命運的枷鎖。
指尖撫過劍鞘纏枝紋,我忽然輕笑:“將軍可知,這纏枝紋,正是我明日要在角抵台布的‘美人局’?”
京口大營的議事廳擠滿了橫眉豎目的將領。
我攥著韓世忠給的腰牌,“斥候教頭”四個字燙金般刺眼,卻蓋不住台下的嗤笑:“一個營妓也敢談兵法?怕不是床上功夫練得多!”
我掃過說話的千夫長,他靴底沾著的不是軍靴該有的泥,而是秦淮河的脂粉——前世正是他在角抵台後巷企圖輕薄我,被父親舊部所殺。
此刻,我故意讓鬥篷滑下肩頭,露出左臂“精忠報國”刺青——用韓世忠戰袍碎片蘸血所紋,比嶽飛早二十年:“這位將軍,可知金兵的狼頭旗為何總是十二道桅杆?”
他愣了愣,髒話卡在喉間。
我抽出宋劍,劍穗掃過沙盤上的長江水道:“十二道桅杆對應他們的‘十二星象陣’,看似威風,實則船身重心不穩。”
劍尖點在黃天蕩位置,“但若在退潮時用‘火雁陣’燒斷前三根主桅,剩下的桅杆便會如斷羽之雁,隻能任水流衝向我們的暗樁群。”
廳門突然被撞開,青鸞渾身是血衝進來,手中攥著半片狼頭旗:“夫人!金兵斥候摸到了大營後巷,帶著這個……”
我接過狼頭旗,旗角繡著的完顏家徽讓指尖發緊。
前世這個標記出現在楚州城破時,此刻卻提前十年出現。
轉頭看向韓世忠,他已按劍在手,眉間煞氣比前世更盛:“姑娘,看來他們等不及七日了。”
“正好。”我扯下鬢邊銀簪,簪頭“忠”字在火光下泛著冷光,“傳令下去,所有營妓換上男裝,攜帶改良神臂弓,在角抵台四周埋伏。”
指尖劃過青鸞腰間短刀,刀柄紅繩突然被我扯下,“把紅繩係在箭尾,金兵見紅則退,我們偏要讓他們血染黃沙!”
角抵台上的月光比前世更亮。
我站在台中央,故意露出靴底鐵箭頭,卻在金兵斥候撲來時旋身甩出銀鏢——不是前世的示警,而是直接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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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軍漢們的驚呼聲中,我扯開衣襟,露出內穿的鎖子甲,甲片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水勢暗語:“看見這些甲片了嗎?每一片都對應長江的一處淺灘,今夜之後,金兵休想再踏足大宋的土地!”
韓世忠的銀槍從側翼殺來,槍纓上的紅繩正是我親手所編。
他掃過我染血的袖口,眼中閃過心疼,卻在金兵援軍到來時大笑:“紅玉,該你擊鼓了!”
我摸向腰間,那裏本該是空的,此刻卻躺著一對新製的棗木鼓槌,槌柄纏枝紋裏嵌著細小的銀釘——是用前世金兵千戶的佩刀熔鑄而成。
躍上高台時,三十六麵戰鼓已整齊排列,鼓麵的油皮上,我用朱砂提前畫好了“火雁陣”的路線圖。
鼓槌落下的瞬間,角抵台四周燃起大火。
不是前世的巧合,而是我提前三日讓青鸞在梁柱裏灌了桐油。
金兵的狼頭旗在火中扭曲,像極了前世父親血書的殘頁。
我盯著最前方的金兵統軍,他胸前的護心鏡映著我的倒影——不再是卑躬屈膝的營妓,而是手握鼓槌的女將軍。
“咚——咚——” 戰鼓比前世早十年響起,卻同樣震碎了命運的枷鎖。
當第一支火雁順著水流漂向樓船時,我聽見韓世忠在下方大喊:“看!這就是你們眼中的營妓!她手中的鼓,能退千軍萬馬!”
我忽然笑了,笑聲混著鼓點飛向夜空。
這一世,梁紅玉的戰鼓,不再是命運的催命符,而是天下女子的覺醒之音。
當金兵的樓船在火中崩塌時,我知道,屬於我的棋盤,才剛剛落下第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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