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見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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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北美大陸深處的荒原,仿佛天地間隻剩下炙熱與壓抑。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烈日像一枚巨大的鐵錘,死死釘在天頂,把大地烤得翻滾作響。地麵上的草叢早已幹枯,葉片像焦黃的刀刃,隨風摩擦發出“沙沙”的脆響,有的甚至在酷熱裏自己卷曲開裂,發出細小的爆裂聲,像是火星即將點燃它們。空氣被烘烤得發白,熱浪翻騰起伏,遠處的地平線在抖動中變成了海市蜃樓般的幻影,仿佛草原盡頭藏著無數燃燒的巨爐。
    李漓的隊伍行進在這片焦灼的天地間,每一個呼吸都像在吞咽火焰。戰士們的盔甲被曬得發燙,鐵片緊貼皮膚,灼得他們下意識想要撕開衣物。汗水像溪流般沿著背脊流淌,順著下頜滴落到塵土上,立刻被曬得蒸發殆盡,隻留下鹹澀的白痕。蚊蟲與牛虻盤旋不去,像嗜血的影子,成群結隊撲向汗濕的皮膚。戰士們揮手驅趕,手掌拍在手臂或脖頸上時,總會濺出血跡與飛蟲屍體的混合印子,煩躁之情壓得每個人的胸膛起伏不定。
    隨著以凶悍著稱的瓦赫佩庫特部落的陷落與投降,活神降臨塔沃紮溫亞部落的傳說,早已在蘇族諸部落之間流傳開去,李漓的身影被反複渲染、神化,早已完全不再是凡人。在這樣的氛圍下,庫拉迪科洛部落的投降幾乎顯得荒誕而輕易。
    沒有刀劍交擊的喧囂,沒有血流成河的慘烈。烈日當空,炙烤得大地蒸騰翻滾。隻見李漓麾下隊伍在陽光下緩緩展開,鐵甲映著冷光,火矢燃著烈焰,如同從天界墜下的神兵。那些赤裸上身、手持骨矛石斧的部族戰士,在這森冷的威勢下,宛若被蒸熟的獵物,渾身發抖,雙腿不由自主打顫。
    最終,一個又一個人支撐不住,撲通跪倒在塵土中。膝蓋與泥土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像一場無聲的鼓點。眨眼之間,整支部落的武士已盡數俯伏在地,塵埃揚起,遮掩了他們羞慚與恐懼的麵孔。庫拉迪科洛部落的人們的額頭貼向熾熱的地麵,額角瞬間被燙出紅印,卻無人敢發出呻吟。
    此刻,位於庫拉迪科洛部落營地正中位置的玉米曬穀場塵土飛揚,四周堆積如山的玉米棒子,金黃耀眼,空氣中彌漫著焦香與甜味。維雅哈像一頭在烈火中越發狂躁的母狼,得意洋洋地拉著李漓的手臂,踩著嘎吱作響的玉米高堆登上了臨時的“王座”。腳下的玉米棒子滾動滑落,發出不滿的抗議聲,卻隻能在熱浪與塵土中被碾得粉碎。她的辮發在熱風中飛舞,像一條條黑色的鞭影,她的笑容灼烈,汗水順著她的顴骨滑落,劃過她被太陽曬得泛紅的麵頰。她高舉手臂,對著跪伏的部落戰士和驚惶的婦孺嚷嚷,聲音尖銳而刺耳,如同火焰裏的鐵器被猛錘敲擊,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震懾力。
    李漓站在維雅哈身旁,眼神卻冷得像石。平靜如死水的臉上,隱隱透出一絲被炙烤出的煩躁。他的目光掃過下方跪成整齊隊列的俘虜,又落在遠處顫抖著看這一切的孩子身上。熱風灌入口鼻,帶著焦草與汗臭的味道,壓得胸口沉悶。李漓知道,這一切的輕易臣服,不過是愚昧與恐懼交織下的暫時屈服。但在此刻,烈日下的玉米高台、汗水中的笑聲、戰栗的人群——這一幕,已足夠成為荒原上的新秩序宣言。
    “這是第七個被征服的蘇族部落了!”格雷蒂爾猛地從人群中踏前一步,腳下的塵土被重靴踢得飛揚。他滿臉通紅,不知是被烈日炙烤還是怒火燒灼,粗獷的臉龐在熱浪的扭曲中如同一塊隨時要裂開的岩石。他揮舞著碩大的拳頭,手背青筋暴突,汗水順著淩亂的胡須滴落下來,在陽光下閃著濕亮的光,仿佛一頭怒吼的北極熊要撲上前去。
    格雷蒂爾胸口的鐵甲被曬得發燙,反射著刺眼的白光,每一個呼吸都像從鐵爐裏噴出的氣息。格雷蒂爾抬起手,直指維雅哈,聲音炸開在曬穀場上,低沉又狂烈,像驚雷在荒原上翻滾:“都一個月了,你帶著我們繞來繞去的,可至今我們連密西西比河都沒有看見!我覺得,你就是算計著,要借我們的手去吞並周邊部落吧?!”
    格雷蒂爾的話聲一落,場中壓抑的熱氣似乎被這股怒火點燃。雖然在場的那科塔人完全聽不懂格雷蒂爾那粗重的諾斯語,但格雷蒂爾那猙獰怒目的神情、咆哮般的聲線,足以讓所有人心頭一緊。跪在地上的庫拉迪科洛俘虜紛紛抬起頭,眼神中閃過惶恐與不安,仿佛在揣測這群鐵甲陌生人是否會突然改變心意,把刀矛揮向自己。
    李漓麾下的其他戰士們也神情凝滯,汗水沿著鬢角滴落,浸濕手心,他們握著兵刃,麵麵相覷,不知是該跟隨怒吼附和,還是謹慎保持沉默。
    維雅哈穩穩立在玉米堆高台之上,烈日照耀下,她的長辮獵獵作響,宛若兩條燃燒的黑色鞭影。維雅哈嘴角揚起一抹狡黠又譏誚的笑意,眼神卻明亮而危險,仿佛一條昂首吐信的毒蛇,隨時準備撲擊。麵對格雷蒂爾的指責,維雅哈沒有絲毫退縮,反而緩緩將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指尖在刀鞘上輕輕摩挲,動作慵懶隨意,卻暗含殺機。
    空氣在這一刻仿佛凝固,滾燙的熱浪像一堵無形的火牆,將兩人的對峙勾勒得分外清晰。高台下的眾人屏息凝視,隻見格雷蒂爾的拳頭已高高舉起,仿佛下一瞬就會揮下;而維雅哈的目光冷豔銳利,唇角那抹笑容更像是無聲的挑釁。
    這一瞬間,仿佛連烈日都屏住了呼吸,萬物靜止,隻等那顆火星墜下,把玉米曬場化作熊熊烈焰。
    維雅哈先開了口。她立在高台上,雙肩一聳,語氣帶著理直氣壯:“這一路上確實有各個部落存在,不搞定他們,我們根本過不去。這總是事實吧。”維雅哈一邊說,一邊用手掌輕輕扇著風,試圖驅散撲麵而來的熱氣。但那姿態卻更像是刻意在台下炫耀,仿佛在挑釁格雷蒂爾的怒火。維雅哈的眼神狡黠如狐,嘴角勾起的笑意讓人分不清是真自信還是假輕鬆。汗水已經浸濕了維雅哈的衣衫,緊緊貼合在肌膚與曲線上,不僅勾勒出矯健的身姿,也讓她看上去更像一個精明老練的女商人,而非一個月前那個被俘虜時滿身塵土、狼狽不堪的蘇族女人。
    “你最好快點把我們帶到卡霍基亞。”李漓的聲音忽然壓下,冷得像從火爐裏驟然擲出的一塊寒鐵。李漓不冷不熱地開口,卻在平靜中透著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壓。高台上的他,額角的發絲被熱風吹得淩亂,汗水順著頸項滑進衣領,帶來一股莫名的煩躁。李漓低頭俯視,目光掃過台下跪伏著的庫拉迪科洛戰士們——那些人低垂著頭,皮膚上的戰紋在烈日下宛若火焰烙印,刺眼又詭異。
    “如果我們趕到卡霍基亞時,烏盧盧他們幾個真的在那裏,卻已經死了——”李漓頓了頓,聲音驟然冷冽,仿佛刀鋒出鞘,“——那麽我會讓你去陪葬。”
    那一瞬,李漓的眼神銳利如刃,在熱浪翻湧的空氣中狠狠切過維雅哈的麵龐。整個場子頓時寂靜無聲,隻餘遠處幹草的爆裂聲和蚊蟲的嗡鳴。李漓的耐心,就像蒸騰而逝的水珠,一點點消散在酷熱的荒原上。
    “大活神,你放心!”維雅哈立刻換上討好的笑容,聲音裏帶出一絲急切的諂媚,“我了解卡霍基亞的習慣,他們抓人是為了舉行秋季祭祀,而他們的秋季祭祀將在秋分舉行。隻要我們提前半個月趕到,就一定還來得及!”
    維雅哈說著,雙手微微張開,仿佛在用肢體語言平息李漓的怒意,但她深藏在眼底那一抹閃動的光,卻依舊狡黠難測。
    接著,維雅哈抬手擦去額頭滾落的汗珠,手背在烈日下閃著濕亮的光。她眼底掠過一絲算計的鋒芒,隨即高聲呼喊:“大活神!請頒布神諭吧,讓我在你的腳下統治這個新征服的庫拉迪科洛部落!”
    話音未落,維雅哈“啪”地一聲單膝跪下,姿態誇張得仿佛在祭台前上演一出戲劇。熱風卷起她的長辮,淩亂飄舞,映襯得她像個野心勃勃的女王,嘴角帶著既諂媚又自得的笑意。周圍跪伏的庫拉迪科洛俘虜聞言,一個個屏息凝神,臉上寫滿惶惑,不知這位女俘虜究竟是新主人的代言人,還是另一個披著權力外衣的梟雌。
    “但願如你所說。”台下忽然傳來冷厲的聲音。比達班挺身而出,手中的利劍緊握,劍身在烈日下閃出一抹刺目的寒光。比達班的目光淩厲如鷹隼,直直盯在維雅哈身上,汗水沿著顴骨滑落,卻未衝淡她臉上那股逼人的凶意。
    比達班冷聲補上一句,像是帶著鋼刃的警告:“還有,你最好識趣點!”
    比達班身後的奧吉布瓦戰士們個個熱得大口喘息,衣衫緊貼在背上,但依舊保持著肅殺的隊列。他們手裏的木盾與銅斧在烈日中反射出熾白的光,眼神死死盯著高台上的女人。炎熱的空氣中,火氣與殺機混雜,比達班胸膛劇烈起伏,她心頭暗暗燃燒著一股衝動——這女人一路上的小把戲,早已讓維雅哈恨不得此刻就一劍刺穿對方的胸膛。
    台下的眾人漸漸散開,庫拉迪科洛部落的酋長——一個身材矮壯、臉上布滿皺紋的老者——顫巍巍走上前來。他的步伐緩慢卻沉重,仿佛每一步都壓著整個部落的命運。他帶著族人們伏倒在曬穀場上,額頭觸地,塵土立刻黏上了汗水,斑駁成灰色的印痕。烈日炙烤著他們的後背,他們的身子卻彎得像熟透的玉米稈,柔軟而無力。口中喃喃的祈禱聲此起彼伏,低沉模糊,在熱浪翻滾的空氣裏像是一群即將被火焰吞噬的魂靈在哀嚎。酋長頭上的羽毛飾冠在熱風中輕輕顫抖,他的眼睛裏交織著屈辱、恐懼與一絲不得不強迫出的敬畏,那目光一旦對上李漓,便立刻閃避開去。
    “維雅哈,你就是個混蛋,見鬼去吧!”李漓忽然用漢語爆出一聲咒罵。聲音洪亮,在曬穀場上回蕩開來,帶著一種突如其來的淩厲與發泄的快意。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喜怒的表情,冷漠得像一張石刻的麵具,隻有眼底深處,火光般的煩躁一閃而逝。滾燙的空氣讓他的頭仿佛被鐵環緊箍,刺痛欲裂,而維雅哈的野心更像是添在火上的油,使他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疲憊。李漓不願讓任何人看出,隻能用母語吐出怒火——反正,庫拉迪科洛部落的人們肯定沒人聽得懂。
    然而,台下的人們卻轟然騷動。庫拉迪科洛部落的人們唯一能聽懂的詞語,就是“維雅哈”。在他們看來,這一定是“活神”高聲宣告的神諭——把維雅哈的名字同某種神秘的力量聯係在一起!
    一時間,俘虜與族人們的眼神變得狂熱,仿佛剛剛經曆了神跡。他們齊齊抬起頭來,瞳孔中閃爍著近乎癲狂的光芒,口中開始斷斷續續地重複李漓那串“不可知”的咒語,虔誠得仿佛在背誦某種古老經文。
    曬穀場的塵土被他們的頂禮動作揚起,熱風卷動著黃褐色的粉塵,將天地都渲染成一片混沌。烈日照耀下,空氣中漂浮的每一粒塵埃都仿佛閃著微光,映照著跪拜者狂熱的眼神。那一刻,整個場麵竟荒謬得像一場神明親臨的盛大狂歡。
    維雅哈先是一愣,隨即嘴角勾起笑意,仿佛抓住了命運遞來的權杖。她猛地高舉雙臂,仿佛在接受這份“神諭”的加冕。而李漓的眉頭,卻在熱浪與混亂中皺得更緊了。
    於是,維雅哈立刻抓住這天賜的機會,昂首挺胸,開始“嘰裏咕嚕”地向這些新歸順的蘇族人宣告她加工過的版本的《大和平法則》。她的聲音高亢而急促,帶著一種仿佛能穿透炙熱空氣的節奏感,每一個音節都像是被烈日炙烤後敲擊出的鐵片,鏗鏘刺耳。她站在玉米堆高台上,姿態張狂,汗水順著她的頸項滑落,甩落在空中,映出晶瑩的弧線,仿佛她在用汗水為自己加冕。
    維雅哈隨意挑了幾條原本莊重肅穆的條款,卻添油加醋地篡改成自己的宣言。維雅哈說,李漓是大活神,而她自己則是大活神親派的女酋長,肩負統治他們的使命。她聲稱庫拉迪科洛部落從此不再獨立,而是要並入以塔沃紮溫亞部落為核心的大聯盟,在她的領導下獲得“庇佑與榮耀”。
    每說一句,維雅哈就猛地揮舞一次手臂,長辮在熱風中猛甩,動作誇張得像個街頭的傳教士。維雅哈腳下的玉米棒子堆因為她的踏動發出“咯吱咯吱”的細響,仿佛也在為她的言辭伴奏。
    台下的人們本還低垂著頭,心中充滿惶惑,但隨著維雅哈的聲調起伏,他們的眼神逐漸發生了變化。從最初的恐懼與不安,到遲疑的抬頭,再到最後,熱浪裏閃爍出一種近乎狂熱的光。汗水和塵土糊在他們的臉上,卻掩不住那股被煽動出的亢奮,仿佛真的從維雅哈的口中聽見了“神明的真意”。
    庫拉迪科洛部落的人們開始隨著她的節奏點頭,口中低聲應和,動作虔誠,神情熾烈。烈日、熱浪、飛揚的塵土,一同烘托出這荒誕而又危險的一幕——一個原本的俘虜,竟借著李漓隨口的咒罵與人群的誤解,正一步步把自己塑造成荒原上新興的“受命於神的女王”。
    而台上,位於中間位置的李漓,始終一動不動地杵著,身影在烈日下仿佛鍍上了一層冷硬的光輝。李漓依舊保持著作為“神”應有的莊嚴,表情不顯絲毫波瀾。但那雙眼睛,卻冷得像寒鐵,直直盯著維雅哈,就像隨時可能落下的刃鋒。
    台下,特約娜謝和赫利相視一眼,眼中同時閃過一絲無奈的笑意。赫利抬手抹去額頭的汗水,手背一抹就是濕熱的黏膩,他悻悻地瞥了高台上的李漓一眼,嘴裏嘟囔著:“萊奧,讓她自己在那兒扯吧,反正也沒人能聽懂全的。再說,飯點到了。”赫利的聲音帶著倦意,嗓音被熱氣熏得發悶,既透出幾分不耐,又混雜著饑腸轆轆的煩躁。烈日下的折磨讓她渾身都在冒汗,可胃口偏偏被炙熱催得更加迫切,遠比聽維雅哈那套胡謅來得實在。
    特約娜謝輕輕點了點頭,唇角勾出一抹苦笑。她的易洛魁戰士們站在一旁,手裏抓著樹枝或獸皮,正有氣無力地扇著風。汗珠順著他們的脖頸一顆顆滾落,落在胸口的銅飾與羽毛上,把原本莊重的戰裝襯得狼狽不堪。一個個熱得直喘粗氣,卻依舊維持著警覺的站姿,仿佛隨時準備應戰,卻又忍不住在心裏抱怨:這荒原烈日下的“神諭”,真是比打仗還要折磨人。
    忽然,蓓赫納茲不經意地一個轉身,身上那襲薄紗質地的波斯長裙隨風輕揚,曳地的裙擺在烈日與熱風的映襯下翻卷起一圈圈光影,仿佛火焰中綻放的花。蓓赫納茲無心的動作,卻在台下人群眼中帶來一陣驚訝的低呼,仿佛真有神跡降臨。人群的躁動瞬間被推高。
    隻見維雅哈猛地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她昂起脖子,用那特有的腔調,刻意誇張地學著李漓平日裏常掛在嘴邊的一句漢語,高聲喊道:“——見鬼去吧!”
    其實,維雅哈根本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更不曉得這其實是李漓用來罵人的粗話。可她的聲音尖銳刺耳,在熱風中拉長回蕩,如同一道驟然劈下的雷霆,硬生生把這片炙烤得近乎窒息的荒原撕開一道口子。
    台下眾人先是愣住,隨後情緒陡然失控。那些本來低垂著頭的俘虜與族人猛地抬起臉來,眼神從惶惑轉為狂熱,像是忽然見證了某種神跡。他們以為這就是大活神的禱告聖言,立刻齊聲呼應,高喊:“見鬼去吧!見鬼去吧!見鬼去吧!”
    喊聲如潮水般洶湧,一浪高過一浪。曬穀場上的塵土被他們的跪拜與跳躍揚得漫天飛舞,烈日透過塵霧照射下來,使整個場景宛若被籠罩在一片金色幻象之中。堆成小山的玉米棒子隨著震動輕輕顫抖,仿佛連這片土地都要被這股荒謬的狂熱搖撼碎裂。
    凱阿瑟就站在李漓身側。她跟隨李漓已有近一年,早已學會了基本的漢語會話。此刻,凱阿瑟目瞪口呆,喃喃失聲:“天呐!他們……居然以為這是禱告用語!”
    緊接著,庫拉迪科洛的戰士們揮舞起拳頭,婦女們抱緊懷裏的孩子,也跟著呼喊,甚至連孩童都手舞足蹈地學著大人尖聲喊叫。那場麵滑稽得像一場天大的誤會,卻又荒唐得像是一場全民狂歡的祭典。
    李漓穩穩立在高台上,神色依舊冷峻,肩背筆直,保持著“活神”應有的莊嚴。然而他嘴角卻止不住微微抽搐,鬢角的汗水滑落,順著下頜一滴滴墜入塵土。他心頭翻湧著一種哭笑不得的煩躁——這所謂的“神諭”傳得倒是快得驚人,隻可惜,這句被高呼如聖歌般的“禱詞”,實際上不過是一句再粗俗不過的罵人話。
    烈日與熱浪籠罩下,這片荒原就這樣,被無知與狂熱點燃成一出荒誕不經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