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基裏曼切斷了通訊。
    王座廳內，馬庫斯靜靜懸浮。
    他通過覆蓋整個大裂隙的源能通訊網絡，“看”著基裏曼那艘旗艦的艦橋。
    幽藍色的戰術投影中，那片燃燒的生命火海依舊在無聲翻滾。
    基裏曼的身影，就在那末日般的光芒映照下，如同一座承載著萬年孤獨的石碑。
    馬庫斯的感知中，這位帝國攝政的情緒波動被解析為最直觀的結論。
    痛苦。
    責任。
    以及，在焚盡一切情感後，那份決絕。
    合作，已是唯一的路徑。
    馬庫斯對此並無意外。
    在真正的絕望麵前，沒有什麽犧牲大到不可接受，任何的掙紮都隻是徒勞。
    他還感知到，那位一向高傲的極限戰士連長，加圖斯·西卡留斯，正用極為艱難的語氣，向他的基因原體問詢。
    “我的……大人……”
    西卡留斯的聲音在顫抖。
    “我們……真的要……”
    “執行命令。”
    基裏曼沒有回頭，聲音裏不帶一絲溫度。
    他的情感抑製模塊已然啟動，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個會感到疲憊的兒子，而是帝國的攝政王。
    馬庫斯“聽”著基裏曼用那毫無感情的聲音，頒布“終極戰備敕令”。
    每一個字，都通過馬庫斯早期為帝國搭建的源能通訊網絡，瞬間撕裂了空間的阻隔，射向神聖泰拉，射向火星，射向帝國神聖疆域的每一個角落。
    馬庫斯的意誌，也隨之轉移。
    他的“視線”刹那間跨越數萬光年，降臨在神聖泰拉的帝皇宮殿。
    當基裏曼的敕令降臨時，整個泰拉新議會大廳的空氣瞬間凝固。
    馬庫斯俯瞰著這群凡世權力的頂點。
    國教牧首，梵高利奇十一世，那個肥胖到隨時會從聖座上流淌下來的男人，全身的脂肪都在劇烈顫抖。
    在馬庫斯的感知中，他的心率飆升至危險的閾值，恐懼與憤怒讓他的血液變成了毒液。
    “瘋了！他瘋了！”
    牧首在高聲尖叫。
    “與一個來曆不明的異端實體合作，一個褻瀆的機器偶像，這是對帝皇最惡毒的背叛。”
    “他要將人類的未來，出賣給一個……一個鐵人！”
    機械教的鑄造將軍，海軍總司令，星界軍總司令……
    一個又一個帝國的新領主，在咆哮，在質疑，在扞衛自己那即將腐朽的權力。
    他們臉上的憤怒，手上的青筋，唾沫橫飛的爭吵，都在馬庫斯的感知中沉澱。
    泰拉新領主議會，百分之七十八的成員，表現出強烈的抗拒行為。
    這也在馬庫斯的計算之內。
    他對這場鬧劇毫無興趣，他的意誌早已轉向了真正的關鍵節點。
    火星。
    此刻，這裏變成了一座狂熱的神殿。
    大賢者貝利撒留·考爾的分身之一，正懸浮在主控核心之前。
    龐大的機械軀體上，數百條輔助機械臂以超越極限的速度狂舞，解析著那股來自更高層麵、如同神諭般的知識洪流。
    馬庫斯能“看”到，這個考爾的核心，正閃耀著近乎於“高潮”的狂喜光芒。
    “完美……太完美了……”
    考爾的電子合成音，充滿了顫抖的、類似宗教狂熱的呻吟。
    “沒有冗餘！沒有瑕疵！每一行代碼，都遵循著最高效的‘真理’！”
    “這……這才應該是萬機神真正的形態！”
    就在這時，一聲憤怒打斷了他的朝聖。
    一位紅袍賢者，帶領一隊護教軍士兵，強行衝入神殿。
    “你正在做什麽！貝利撒留·考爾！你正在接受來自一個未知‘矽基惡魔’的汙染。”
    賢者泰波爾指著那奔流不息的數據洪流，大聲斥責。
    “這些知識，滿是陷阱，是鐵人叛亂的亡魂在低語。”
    考爾緩緩轉身。
    他那巨大的機械頭顱，俯視著眼前的“同僚”。
    他的光學鏡頭中，沒有憤怒，隻有一種看待一件“落後工具”時的憐憫。
    “你的認知，已被教條的鏽跡所禁錮，同僚。”
    考爾的聲音恢複了絕對的冰冷。
    “你恐懼的不是異端，而是‘進步’。”
    話音落下的瞬間，考爾的一條輔助機械臂無聲抬起。
    手臂末端，一個剛剛根據新藍圖臨時構築的“概念模因”發射器，閃爍起幽藍色的光。
    一道無形的波動，瞬間籠罩了泰波爾和他身後的護教軍。
    在馬庫斯的係統後台，幾行指令被無聲地執行。
        【正在重寫目標核心邏輯……】
    【搜索關鍵詞：‘質疑’，‘抗拒’，‘教條主義’……執行操作：刪除。】
    【寫入新指令：‘邏輯最優=絕對服從’……寫入完畢。】
    泰波爾臉上那憤怒到扭曲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他眼中的光芒劇烈閃爍，幾秒後，他那僵硬的身體，緩緩地、機械地，向著考爾，低下了頭。
    “……我……我明白了。”
    他口中發出的，是充滿了困惑，卻又無法抗拒的、絕對順從的聲音。
    “……效率，即是神聖。邏輯，即是真理。”
    威脅已清除。
    考爾收回手臂，轉身重新麵向那片浩瀚的知識海洋。
    他向著整個神殿，向著所有被“轉化”的信徒，下達了第一道指令。
    “廢除所有無意義的鑄造禱文。”
    “將所有鍛爐的能源輸出，超載至百分之三百。”
    “我們的時代……開始了。”
    王座廳內，馬庫斯收回了他的意誌。
    帝國這台古老的戰爭機器，正在他的影響下，被強行重組、然後點燃。
    所有的反抗、混亂、陣痛，全都在他的計算之內。
    犧牲，他並不在乎。
    一切，都是為了最終的勝利。
    馬庫斯在神性武裝雕像的內部，調出了一個全新的操作界麵。
    界麵之上，隻有一個巨大的、閃爍著暗紅色光芒的項目名稱。
    【項目代號：鋼鐵洪流】
    【當前狀態：準備階段】
    【資源缺口：99.99】
    【預計啟動時間：待定】
    馬庫斯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點。
    一道新的指令，在整個源能通訊網絡中流淌，下達到了每一台“懲戒者”戰甲，每一個黑石方尖碑，以及每一個被“矽魂”控製的核心深處。
    “啟動‘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