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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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慈無聲無息地湊過去,冷不丁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在做什麽?”

    流光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把手裏的鏟子扔掉,轉身見是商慈,似是鬆了口氣,摸了摸頭笑道:“沒什麽。”邊說邊側過身子,不著痕跡地用身子擋住坑內掩埋的東西。

    商慈微挑了挑眉,眸子裏閃過好奇的光:“藏什麽呢?”

    流光連連擺手:“……沒…沒藏…”

    相處了這麽久,商慈熟知他的脾性,這般吞吞吐吐,沒有也是有了,於是沒等他說完便徑直繞過他,流光也未阻攔,臉上沒有被戳穿什麽小秘密的窘迫,而是有些難為情的靦腆。

    土坑裏放著一隻不大的黃油布包,伸手解開,撲麵而來一股清苦的藥香味。裏麵裝著的是各色曬幹的藥草,商慈對藥草不甚了解,勉強能辨認出幾種常見的。

    人參、芍藥、桔梗、遠誌……

    商慈忽然想起流光曾經無意間問過自己的話,心下吃了一驚:“這是十二藥精……?”

    十二藥精並非單純是說那十二種藥材,而是一種秘法,其搭配的方法千變萬化。使用起來也不是將藥材煮一煮、燉一燉讓人喝下就能治病那麽簡單。

    自古巫醫不分家,商慈有聽說過,這十二藥精結合八卦方位,埋在府邸院牆下會改善風水,驅邪化煞,亦能治病。

    在商慈的驚異目光下,流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想幫周姐姐早些去掉黑斑,我不確定能不能成功,想來應該……是管用的吧?”

    小乞丐竟然會使用巫醫中最精髓的秘法十二藥精?!商慈覺著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

    那油布包中遠遠不止十二種藥材,還有許多商慈叫不上名字的,可見其配方很繁瑣,砂斑的根源在於周家祖墳,遠不是一般的邪祟可比擬的,不然商慈也不至於束手無策,而流光選擇埋藥精的這個地點,是這座院落的正天醫方,不像生氣方那麽渾然天成,是次吉的方位,但是掌管驅病除災。

    能不靠羅盤就這麽準確地找準天醫方位,看樣子,小乞丐不止會十二藥精,竟然連風水也懂得幾分?

    直到流光重新將油布包埋進牆根下,商慈還未回過神來。

    他二人一個沒心沒肺、似乎有些沉浸在做好事不留名的愉悅中,另一個托著下巴,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客棧,商慈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跟著流光進了他的屋子,在他微怔時,反手將屋門一關。

    平視著這個身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纖弱少年,商慈微眯了眯眼:“說罷,你究竟是什麽人。”

    *

    巽方這邊快出了桑城,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身後一直跟著條尾巴。

    因為道路泥濘,所以他騎得並不快,饒是這樣,身後的少女追得也快丟了半條命,深一腳淺一腳地踱過水坑,本就髒汙的布裙上,更濺了不少的泥點,愈發狼狽。

    少女臉上抹著髒灰,糊著淚痕,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樣貌,打結的長發上麵還插著幾根稻草,繡花鞋被磨破了鞋麵,隨著她走動,嘎吱嘎吱地擠出水來,簡直一個慘字了得。

    天色漸漸黑了,日頭不知何時躲進了遠山之下,這座積了薄水的死城愈加陰冷,少女抱著胳膊,凍得瑟瑟發抖,見他停下回望,濕漉漉的眼裏迸出希冀的光。

    “我想去京城,我……想活下去。”

    少女仰頭望著馬背上的他,艱澀又迫切地直言心中所想,說完似乎覺察到現在自己的形象太過糟糕,於是在他清澈的目光中,又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

    所有幸存的百姓都在往臨近的城鎮湧去,鮮少有經過桑城的外來者,而幸存者們已經自顧不暇,遍地都是無名碑,誰還有心力去管別人的閑事?如今能救她出這苦海的人,隻有他了。

    少女當初義無反顧地去攔馬,其實未抱多大的期望,這兩日她也見過不少路過桑城的商人,對她們這些災民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被纏上,然而卻沒想到他真的會替娘親挖墳安葬,還把唯一的鬥笠給了她……

    他是個好人,他會幫自己的,少女心道。

    而此時,處在她對麵的巽方有些為難。

    若這少女真如她所說,沒有親戚可投奔,她的今後的下場已經可以預見,不是被凍死,就是被餓死。

    放在平時,順路稍個人,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此時此刻,他恨不得插翅飛到京都,但見死不救這個名頭,他亦不願當。

    他有心幫她,如果隻給她些銀兩,反而很可能會害了她,這年頭流民比土匪還要危險,可若帶著她一起上路,這姑娘看起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或許連馬也不會騎,勢必會被拖慢行程。

    看著麵前這位一臉決意的少女,她似乎把他當做唯一的救命稻草,不肯輕易放手了。

    忽然風起,空氣中飄揚的都是泥土腥味,越過少女的肩頭,巽方在一片黃泥地裏,意外地發現了一抹搖曳的綠意。

    在一塊巨石下方生長著一團蓍草,那蓍草有一半的根莖被泥土覆蓋,僥幸露出來的另一半,被水浸泡衝刷過的葉子,反而更顯青翠——也隻有這種不擇土地的野草會在這等惡劣的條件下還保存著生機。

    巽方神思微動,隨即翻身下馬。

    少女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緩步走到路邊,薅了一把野草,清點了一下根數,繼而盤膝坐在巨石之上,將那些野草依次擺開,清逸的側臉浮現出的神色變換著,時而專注,時而苦思。那動作行雲流水,一派泰然,好似是他日常生活中經常會做的事。

    被他丟下的那匹紅鬃駿馬似也對他這舉動見怪不怪了,很淡定地跑到另一邊,去啃食石縫裏零星的幾根野草。

    直到看見他用左手拿起一定數量的野草,夾在右手指縫間,似是在算剩下的野草數目,隨後再將野草重新合攏,一遍遍聚精會神地重複這個動作,少女這才恍然有些明白他在做什麽,她曾經在街上看到過有算命先生用這種方法來替人擇吉問卜。

    所以……他現在這是在就地占卜,卜問究竟帶不帶她?

    少女微張著嘴,有些風中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