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從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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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東西很簡單,就是清白二字,”商慈收起笑容,清亮的眸子直視著馮氏,‘母親’二字也沒再忍著惡心叫了,直接道,“等老爺下朝歸家,我希望夫人和二小姐能將如何陷害我下毒通奸的經過,完完整整地說出來。”
“不可能……!”馮氏恨聲咬牙。
“夫人還是認真想想再回答罷,我先回院子收拾東西,你有的是時間考慮。”
商慈丟下這句,不顧馮氏的臉色,轉身便離開了。
沿著記憶裏隱約浮現過的小道,商慈摸到了薑婉原本居住的院子,院子裏初秋的黃葉落了滿地,牆角結著蛛網,處處透著蕭條。
薑婉在府中的地位在不濟,畢竟是嫡長女,首飾月例府中都是有定例的,馮氏也不好太過苛待,所以原主應該給她留下了不少的首飾家私。
薑婉剛走不久,馮氏也不好太過明目張膽地開始吞財產,正打算不知不覺地悄悄轉移,幸而商慈起了來這轉一圈的念頭,幾個妝奩裏存放著不少金銀首飾還有少量的銀票。
雖說她現在不缺錢,但總好過便宜那對母女。
商慈找來一塊舊棉布,銀票揣在懷裏,首飾盡數倒在布上,小山似的一堆,妝奩、抽屜、衣箱如狂風過境般,被搜刮得幹幹淨淨。
就在守財奴商慈絞盡腦汁盤算著,怎樣才能不給馮氏留下一分便宜可占的時候,馮氏的院落裏又是另一番母女對峙的大戲。
馮氏氣得渾身發抖,薑琉老實地跪在地上,一雙細眼裏滿是委屈和不服,馮氏已經開始長皺紋的指尖快要戳到她鼻梁上:“你怎麽如此糊塗!”
“你是什麽身份,道士是什麽身份,你這真真是要氣死我!當初薑婉的下場你也看見了,如今被人捉到了把柄,你爹爹最重名聲,若知你與道士混在一起,你焉有命在!”
薑琉被母親說得羞愧,垂頭抹著眼淚:“爹爹疼我,斷不會像對薑婉那般對我……”啜泣了一會,又小聲倔道,“身份怎麽了,我這般身份,人家還不要我呢……”她說得是真話,她隻記得那日李贄把她約出來詢問薑婉的生辰八字,她告訴了李贄後,李贄前腳接過,後腳就與她徹底劃清了界限,言語間的冷淡生疏,令薑琉心碎欲死。
她爹爹是五品朝官又有什麽用,依舊不能讓李贄放棄修道的念頭,薑婉忿忿地在心底抱怨起出身來。
聽著女兒如此忤逆愚蠢的話,馮氏兩眼一翻,險些被氣昏過去,緩了半天,才以手撐額,長長地哀歎了一聲,從牙縫裏擠出聲來:“為了護住你的名聲,娘這多年的臉麵也要不得了,一會兒隨我去向你爹爹賠罪去吧……”
*
薑芸章下朝回了府,發現家中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尋常,邁過府門,遙遙看見妻子和女兒薑琉並肩站在主廳等他,與她二人同站在一塊的背著包袱的女子,竟然是已經被攆到尼姑庵裏的大女兒薑婉?
薑芸章明明是一介文官,卻生得五大三粗,濃眉闊嘴,儼然一副武官的氣勢,大步流星地走進廳堂,掃了她們三個木樁一眼:“都站在這裏做什麽?”
馮氏和薑琉都沒說話。
抖抖袍子坐在太師椅上,薑芸章有些不悅地看向商慈:“你回來幹什麽?”
商慈偏頭瞥向她母女二人,馮氏咬咬牙,當即拉著薑琉跪下,喪著臉:“老爺,妾身有話說。”
“有什麽話直說便是,何必跪著……”薑芸章因剛下了朝的緣故,隻覺喉嚨有些幹渴,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水,而馮氏接下來的話,卻讓他伸出去手僵停在半空中。
馮氏深吸了口氣,一梗脖子,快刀斬亂麻地將一切都交代了:“當初琉兒生病,是她誤食了東西,是我借此做文章,嫁禍到了薑婉頭上,而她和下人陳誌苟且一事,也是我買通了陳誌和她院子裏的丫鬟,趁著夜色,讓陳誌進了她的屋……”
隨著她娓娓說來,薑芸章從一臉震驚到滿臉怒容,懸在空中的手就勢拍在桌上,他騰地站起身:“你說什麽?!”
商慈挑了挑眉,聽馮氏這話,似是把所有的罪責都攔在了自己身上?她當初可記得,下毒裝病那一遭,可是薑琉自己的主意。
“夫人,雖然理解你袒護女兒的心意,但是我希望你說出來的是,原原本本的真相……”
從薑芸章進屋後就有些魂不守舍、就差把忐忑寫在臉上的薑琉,見商慈逼問馮氏,忍不住破口大罵:“薑婉!你這個賤人!休要拿我和李道長的事作把柄來威脅我娘……”
馮氏簡直要被她氣絕,連忙飛撲過去用手捂住她的嘴。
盛怒之下的薑芸章迅速捕捉到薑琉話中的關鍵字眼:“道長?把柄?……”在瞅見她二人做賊一般的神情後,薑芸章有些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顯然薑琉是因符籙的效果而神智有些不清,被馮氏緊緊捂住嘴後,眼裏那抹瘋狂和茫然才消散,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後,急得眼淚紛紛直掉。
商慈不忍直視,默默地側過身去,這可不是她說的……
離魂咒事件裏薑琉不是主謀,她是恨不得自己趕快消失,但是心機不足,壓根想不出用符籙來害她瘋癲的詭計,充其量就是李贄的棋子而已。商慈原本想著自己也沒真叫符籙害著,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於是讓她遭了數日的夢魘,驚嚇她一番,也算是出氣了。
商慈也看出來了,薑琉隻有在外人前耍耍嘴皮子嗆薑婉以及裝病陷害這等的心機水平了,捉奸那檔子事,純粹是馮氏的布得局。她不是薑婉,對薑琉沒有刻骨的恨,亦打算遵守約定,若洗刷了清白,她不會將薑琉與李贄的事說出去。
待薑芸章追問下來,又是一通沒完沒了,她並不想再摻和他們混亂的家事中,隻想早點抽身。
於是,商慈插口道:“薑大人。”
“你……”被她這般生疏的稱呼,薑芸章愣了愣,他的印象中這位大女兒對自己是害怕且敬重的,數月不見,這般稱呼自己,想必心裏是對自己有了芥蒂怨懟,向來自負的薑芸章眼裏閃過難得的愧疚,“這段日子苦了你了,我……是爹爹的錯,識人不清。”
轉而看向跪在地上的馮氏,雙眼又被失望和被欺騙的憤怒充滿:“我真沒想到作為當家主母,你竟然會做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原來平日裏對婉兒的慈愛,都是裝出來的!是,婉兒不是你親生的,可這些年來,她都是養在你名下,難道沒有半分感情嗎?你如此做,亦是在打我的臉,要我難堪,要整個薑家難堪!”
望著早已亭亭玉立、明眸善睞的商慈,薑芸章既痛心又懊悔,倒不是為女兒被誣陷、在那尼姑庵遭罪了而心疼,而是心痛自家好容易養大的秧苗竟是折在自家手裏,薑婉之所以被他留到現在,及笄了兩年還未許夫家,是因他有意送薑婉去參加明年的選秀。他心裏想的是,以薑婉的容貌,進宮混得一妃位,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一女榮華,全家都跟著沾光。
這一手好算盤,就因為馮氏那可笑的婦人心思,而徹底葬送了,隨著一起的還有薑芸章借此步步高升的美夢。
商慈並不知薑芸章此刻的心路曆程,隻是覺著他那副心痛自責的神情分外虛假,當初馮氏要送薑婉去尼姑庵,可是經過她這渣爹默認的,現在又來充什麽父女情深?
馮氏被罵得一聲也不敢吭,她才是最悲催的那個!因為女兒那樁破爛事,不得不豁出自己保全她的名聲,誰知因為女兒的一句話,又攪了局。以她對丈夫多年的了解,過後他定會盤查追問到底,白白替商慈洗了清白,那檔子事還是沒瞞住,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馮氏心底在哀嚎,這女兒真是天生來討債的啊……
薑芸章一頓恨聲痛罵,發完火,坐回椅上正休息喘氣時,商慈再一次上前說話,而這一次單刀直入,直接切入正題:“如今事實真相已然大白,我想我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我懇請薑大人,將我剔除家譜,從此和薑府再無瓜葛。”
話落,屋子內無比靜謐,馮氏和薑琉的低啜聲漸止,薑芸章啞然地望了她一眼,隨即又垂下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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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薑府離開,走在大街上的商慈回憶起方才的鬧劇,忽然有點慶幸自己是孤兒,若是真攤上薑婉的命,生長在這種高門深院,指不定生活得多累多辛苦。
方才她自請脫離家譜,或許是沒有臉麵勸她留下,也或許是以為薑婉到底是破了身子,且在尼姑庵那地方滾了一圈,許不了什麽好人家,對他毫無助力,還得賠上一筆嫁妝,薑芸章並沒有沉默驚訝太久,便點頭同意了。
她今日所作所為,也為原主平了冤屈,了了因果。
從今以後,她和薑婉、薑家嫡女這重身份,再無什麽關聯,她隻想安安靜靜地做回商慈。
對於馮氏來說,從此失去夫君的信任,她為薑家生兒育女,地位已是無法撼動,但這夫妻間的情分怕是在鬧劇中消磨得隻剩一二,其中酸楚,隻有她自己知曉。
至於薑琉……希望她自求多福罷。
走著走著,商慈忽然想起了什麽,頓住了腳步。
這幾日眼皮上時不時冒出針紮一般的灼熱感,加上那回穿破牆壁看到符籙上的黑氣之事,商慈意識到,自己怕是要開靈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