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蔣若訥說服甘肅提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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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慶高笑道:“陳扶昊啊!陳扶昊,若你掌控著太平天國,這大清江山怕早該易主了!”
“此子比洪秀全可怕的多了!”他忽將刀柄砸向帥案,木屑飛濺如碎骨。
副將躬身屏息,卻聽他嘶聲道:“洪秀全不過是個煽惑愚民的癲僧,以天父神語聚起烏合之眾。那陳扶昊...卻是將‘殺敵換功勳’的毒種,生生埋進了每個泥腿子的心田!”
“連老卒殘騎都成他刃下的焦屍,若那漢中,慶陽,關中,川渝數十萬大軍...”
話音戛然而止,似被自己的猜想噎住了喉管。
帳外風聲驟起,似有萬千冤魂在油坊街的焦土上嗚咽。
蕭慶高踉蹌起身,甲胄相撞的脆響如瀕死之蟲的哀鳴。
他抓起斥候呈上的情報——陳扶昊親筆檄文,上書“斬一敵將,賜田十畝;誅千敵卒,封將”
墨跡淋漓如未幹的血。
更駭人的是,檄文末竟列著肅州軍將士的家鄉田畝數,細至每戶頃畝,分明是早有吞並全境的狼圖!
“他怎知我軍中將士籍貫?”
蕭慶高指尖抖如風中燭芯,忽覺脊骨生寒——革命軍的情網竟已滲進肅州軍的骨髓,連士卒家產都成了他們誘餌!
這哪是打仗?
分明是掘人心的毒術!
“提督,軍心動搖愈發厲害...”
副將壓低嗓音,卻掩不住顫栗。
“後營昨夜又逃了三百人,皆往漢中方向竄去,說是‘投革軍能得故土三倍之田’!”
蕭慶高踉蹌退步,撞翻了帥案旁的火盆,炭火滾落在地,灼出幾縷焦煙——恰如油坊街那吞噬陳必勝的冥火,此刻卻舔噬著他的軍帳。
他忽揪住副將衣領,目眥欲裂:“陳扶昊在玩火!他燒的不是糧倉,是軍心!”
“若將士皆念著‘死戰無田,降敵封侯’,這不足兩萬之眾豈非頃刻潰如散沙?”
話音未落,帳外忽傳來混亂嘶喊——數名親衛押著一名血衣叛卒踉蹌而入,那卒子頸間勒繩,卻仍嘶聲如瘋:“提督!革軍已至二十裏外!他們...他們正分發我等家鄉的田契,說是‘降者即得,殺敵加倍’!”
蕭慶高如遭雷擊,踉蹌跌坐於地。火盆餘燼燙手背,他卻渾然不覺痛楚。
陳扶昊的毒策已如蛛網纏遍全軍,將士們握刀的手早被“田畝”二字蛀空。
他腦中轟鳴著方才的對比:洪秀全以神權聚民,陳扶昊卻以土地裂軍,這分明是更狠辣的誅心之術!
“傳令!”他忽嘶吼如困獸,嗓音裂出血絲,“撤兵!全軍撤退!...”
“可是肅州已經被馬文祿所占領,還能退到哪裏去呢?”
蕭慶高連連苦笑,笑容中滿是無奈與苦澀。
“我蕭慶高未曾敗在長毛的手中,也未曾敗在李永和的手下,卻沒想到最終會敗在遠在川蜀之地的陳扶昊一句輕描淡寫的賜田之下。”
站在一旁的楊光澎心中暗驚,總覺得這位素以悍勇著稱的湘軍將領似乎有些精神恍惚,像是被這連番的打擊逼至了崩潰的邊緣。
而在這緊張壓抑的氛圍另一邊,蔣若訥卻麵帶笑意,輕聲開口道:“將軍,如今陳必勝已然授首,蕭慶高的軍心也因我們的計謀而動搖,敵軍的潰敗已然近在眼前,這場戰事勝利的曙光即將到來。”
拜崇花聞言,眼中閃爍著敬佩的光芒,緊緊拉著蔣若訥的手,激動地說道:“你真可謂是古之諸葛再世啊!先前人們都說駱秉章有如諸葛亮附體,可依我看,您的智謀才更勝一籌。”
“僅憑巧妙計策,便一舉斬殺了肅州鎮總兵陳必勝,又成功削弱了蕭慶高的軍心,這一仗,我們贏定了!”
蔣若訥說道:“如今敵營虛實已現裂痕,蕭慶高雖悍勇,卻困於局勢迷局。”
“我欲親赴其帳,以利害剖之,或可化敵為友,共破此局。”
拜崇花道:“那就祝先生一路順風!”
言罷,他整了整衣襟,步履沉穩地踏向敵營方向。
夜色漸濃,蕭慶高獨坐帳中,燭火映得他麵色陰鬱如墨。
忽聞帳外通報蔣若訥求見,他眉峰驟擰,卻也命人放行。
蔣若訥踏入帳內,不待禮數周全,便直言道:“蕭將軍,可知你今日之敗,非敗於陳扶昊之賜田,亦非敗於我等詭計,實乃敗於那紫禁城中與洋人勾連的滿清蛀蟲!”
蕭慶高霍然起身,厲聲斥道:“爾休要妄言!朝廷自有定策,豈容你等逆賊詆毀!”
然其眼底閃過一絲動搖,似有千鈞疑慮暗湧。
蔣若訥輕笑一聲,袖中展開一卷密報:“將軍請看——此乃上月天津港密信,洋人借‘剿長毛’之名,向清廷輸送火器萬箱,換得長江通商特權”
“更駭者,湘軍昔日陣亡將士遺骸,竟被清吏賤賣給洋人醫館作解剖之用……”
字字如刃,剜破蕭慶高心中最後一道藩籬。“你……你如何得此機密?”
蕭慶高踉蹌後退,麵色煞白。
蔣若訥緩聲道:“我華夏山河,豈容異族踐踏?清廷為保其朽位,賣民為奴、引狼入室,將軍麾下熱血男兒,皆是其換取洋槍的籌碼!你敗戰之恥,實乃滿清勾結外寇之恥!”
帳外風聲呼嘯,蕭慶高忽仰天大笑,笑聲悲愴:“我蕭某自詡忠勇,卻做了替賊人守門的犬!陳扶昊賜田削我兵心,原是教我看清這龍椅上坐著的,早非華夏之主!”
蔣若訥忽仰天大笑,笑聲中竟透出幾分悲涼與凜然:“華夏之主,滿人可配當華夏之主?”
“蕭將軍可知,滿人防漢勝於防洋!”
“自順治入關,圈地屠城、剃發易服,何曾將我等漢人視作同胞?”
“清廷寧肯割地賠銀求洋人鎮壓太平軍,也不願放權於漢人一寸!”
“若非長毛揭竿而起,這神州大地上的漢人脊梁,怕是要永跪在龍旗之下了!”
蕭慶高聞言麵色驟變,手中劍柄攥得咯咯作響。
他自幼被灌輸“忠君報國”之訓,此刻卻如被重錘擊碎了信仰基石。
蔣若訥步步逼近,目光如炬:“將軍請看這天下亂局——洋人虎視眈眈在沿海,滿人龜縮京師賣國求安,唯有你我漢家兒郎的血,還在為這華夏山河滾燙!”
“清廷早非華夏之君,而是與洋寇同流合汙的蛀蟲!”
漢中知府楊光澎在一旁早已雙目赤紅,顫聲附和:“先生所言字字泣血!昔年白蓮教起義,卻撕開了滿清偽善麵目。”
“如今陳公扶昊振臂高呼‘驅除韃虜’,正是要接續那未竟之誌!”
蔣若訥道:“將軍若願與我等同盟,這肅州城便是斬斷清廷洋黨鎖鏈的第一刀”
蕭慶高喉間似有千言哽塞,忽將劍刃重重擲地,濺起塵煙:“蔣先生…蕭某今日方知,這身鎧甲護的竟是仇寇!我麾下湘勇多為漢家子弟,豈能再為賣民求榮的朝廷賣命!”
他轉身撕下襟前清軍徽飾,擲於案上:“從此刻起,我蕭慶高唯以華夏存亡為旗!”
他猛然拔劍斬斷案角,厲目灼灼:“蔣先生既有破局之誌,我蕭慶高願棄舊幟,但求與諸君共誅這禍國殃民的滿清洋黨!”
拜崇花聞訊疾入帳中,見此情形驚愕無言。
蔣若訥從容拱手:“將軍能破迷障,實乃蒼生之幸。如今內外之敵既明,我等當合縱連橫,先斷清廷爪牙,再驅洋寇出海!”
帳外星鬥漸明,似有燎原之火,將破這沉沉長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