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抹書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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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下眾將轟然應諾,甲胄相擊聲如雷鳴。唯有副將張廷諫低聲嘀咕:“多帥,渭城地勢險要,陳賊若據城死守,恐成僵局...\"
    多隆阿厲目一掃,聲若寒鐵:“張廷諫!本帥領兵三十載,破太平軍、撚匪無數,豈懼一夥草寇?”
    “陳逆若縮頭不出,我便以火炮轟城,火油焚巷,逼其野戰!傳令下去:三日內整軍完畢,違令者軍法從事!”
    張廷諫抱拳道:\"是,是,是!大人說的是!\"
    麵上恭敬如常,心底卻似沸油翻滾——這多隆阿,真個是倚老賣老的莽夫!
    昔年破太平軍、撚匪時,仗的是僧王麾下八旗精銳,又有湘軍火器相助,這才僥幸得勝。
    可如今時過境遷,他卻仍將舊日威風當作不敗金甲!
    王閣村那一役,分明是用人命硬砸出來的\"功勳\"。
    六名都統、副都統戰死沙場,麾下兒郎血染黃土,最後竟連個回民寨子都未全奪下,隻憑砍殺老弱婦孺湊數報功。
    這般屠戮,倒叫朝廷賞了\"驍勇\"二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更可笑那交口之敗——陳扶昊早攜主力南下,多帥七萬大軍壓境,卻連陳扶昊手下的手下都收拾不下。
    赫明堂不過是個粗鄙武夫,領著一群散兵遊勇,竟將多帥營盤攪得七零八落!
    五千湘軍精銳折損殆盡,提督趙即發屍骨未寒,這血債全被多帥一筆\"小挫\"抹去,如今倒有臉在此高談\"易如反掌\"!
    再看眼前這渭城之策,更是將兵家大忌踩了個遍!
    十萬精兵分三路攻一城,綠營疲弱守東門,川軍新募扼南道,多帥親率鐵騎與火器營衝中軍——這般分兵,豈非自斷筋骨?
    且渭城踞涇渭之交,地勢如虎踞龍盤,赫明堂若據險死守,不出半月,我軍糧道必被陝回截斷。
    屆時內外夾擊,這十萬\"精銳\"怕要成甕中之鱉!
    還有那勝保、苗沛霖之流,多帥竟視其為內亂之餌。
    須知此輩皆是見風使舵的豺狼,陣前倒戈之事他們幹得還少?
    若真如多帥所願,那必是敵軍詐降,引我入甕!
    可笑多帥三十載戎馬,竟連\"兵不厭詐\"四字都瞧不透!
    最恨他這\"火炮轟城,火油焚巷\"的狠毒手段。當年攻廬州時,火器營燒殺三日,城中百姓哭聲震天,多帥卻將屠城之功報作\"平定頑匪\"。
    如今又要故技重施,逼得渭城軍民死戰。
    這哪是平叛?
    分明是借朝廷之名,行屠戮之實!
    張廷諫垂首掩去冷笑,耳畔仍回響著多帥那聲\"軍法從事\"的厲喝。
    罷了,罷了,這虎狼之師若真撞上銅牆鐵壁,屆時屍山血海之下,不知多帥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多隆阿大將軍拍案而起:“諸位且聽!此番定要打個翻身仗!”
    遂展帛書戰圖,揮毫點將——
    “劉蓉麾下川軍萬眾,盡數撥與雷正綰調度,莫教他們閑著啃糧草!”
    “林之望那兩萬綠營兵,分予胡大貴、雷恒二位,須得同心協力,莫學那推磨驢子各轉各圈!”
    說罷又指輿圖,“雷正綰率川軍綠營各一萬,直搗涇陽塔底!”
    “此地乃賊酋楊文治、白炎虎兒時扒泥窩之地,此番須將其改作‘烽火名勝’,教叛賊望塔生怯!”
    複令陶茂林、曹克忠、穆圖善諸將:“爾等速領精兵,將鹹陽周遭土堡清掃如秋風掃落葉,不留一磚一瓦可供叛軍藏鼠!”
    末了擲筆昂首:“前番敗績,吾羞見同僚笑談!今陳扶昊南遁、蕭慶高絆住漢中逆寇,正宜聚全力破渭城七萬陳逆——定教他們知我大清兵法,奇謀詭計賽過那戲台變臉!”
    殊不知蕭慶高早就投靠革命軍了,並且陳必勝,陳天柱,張集馨,毛震壽四個二品大員全部見閻王了。
    眾將士暗忖:“將軍又發‘戰略癲狂’,且聽且戰罷……”)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陝甘總督林之望突然高聲喊道:“且慢!”
    他的聲音在眾人的喧嘩中顯得格外突兀,所有人都不禁為之一愣,紛紛將目光投向這位一直未曾開口的總督大人。
    隻見林之望麵色凝重地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然後緩緩說道:“諸位,雖然逐步清剿敵軍看似可行,但切不可輕視敵軍之悍勇啊!難道大家忘記了羌白鎮之戰和交口鎮之戰的慘烈嗎?”
    他的話語如同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了每個人的心頭,讓人們回想起那兩場驚心動魄的戰鬥,以及清軍所遭受的巨大損失。
    接著,林之望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我倒是有一計,或許可以將我們的損失降到最低。”
    眾人聞言,頓時精神一振,齊聲問道:“何計謀也?”
    林之望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回答道:“此計便是——離間計!”
    “離間計?”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這離間計該如何實施呢?
    林之望見狀,便進一步解釋道:“諸位都知道,勝保、馬升、苗沛霖這三人皆是我清廷的舊將。”
    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剛才多隆阿大人也說過,此三人乃見風使舵的豺狼,毫無忠義可言。”
    聽到這裏,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對這三人的品行都心知肚明。
    林之望嘴角微揚,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所以,我隻需修書一封,便可讓渭城之戰不攻自破!”
    多隆阿好奇地問道:“修什麽書?”
    林之望賣了個關子,故意吊人胃口地說:“此書信內容無需太過講究,隻需寫得亂七八糟,讓人難以分辨敵我即可。”
    林之望此言一出,帳中諸將皆麵麵相覷,呆若木雕。
    多隆阿挑眉冷笑:“林總督莫不是戲文看多了?”
    “離間計?”
    “那陳逆麾下皆非發匪之莽夫,如此計謀如同小兒乎?”
    林之望撚須成癡,雙目放光:“非也非也!諸位有所不知——那勝保、馬升、苗沛霖三人,皆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遇強便伏,遇弱則囂!此等豺狼心性,最懼‘疑雲蔽目’!”
    “最主要是,就算赫明堂,馬德興二人發現此乃離間計,他倆也會對這三人產生不信任”
    劉蓉忽擊掌大笑:“總督大人是想學那《三國》曹操抹書間韓遂之法?”
    林之望撫掌稱妙:“正是!隻需修書一封,墨中摻砂,字裏藏刀,再潑以雞血狗毛,亂塗鬼畫符!那赫明堂,馬德興,白炎虎三賊見了,必疑勝保,馬升,苗沛霖通敵,夜夢枕邊藏刃,自相撕咬如瘋犬!”
    眾將瞠目,雷正綰撓頭嘀咕:“這…這信若寫成一坨爛泥,敵我豈不皆懵?”
    林之望胸有成竹:“妙就妙在此!他們越猜越疑,越疑越亂!待其內訌如沸粥,咱再揮軍掩殺,豈非事半功倍?”
    多隆阿拍案決斷:“好!筆墨伺候!林總督速速揮毫,將這‘迷魂湯’潑將出去!”
    隻見林之望提筆如舞劍,頃刻間紙上橫飛豎爬,似蚯蚓纏鬥、蜘蛛結網。
    墨汁濺袍,猶自癲笑:“此處加‘反間密語’,彼處添‘叛賊暗號’,再以符咒封邊,保管那三人看罷——疑心腸子打結,膽魄縮成鼠卵!”
    陶茂林掩鼻歎道:“此書若成,怕不是離間敵寇,倒要先離間咱們帳中燈火——被這墨臭熏滅嘍!”
    書成,封入密匣,遣細作星夜送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