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赫明堂凝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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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明堂起身,靴底碾過碎土,走向二人。
    帳內眾將屏息,皆知這一夜,或定生死,或定離合。
    “勝兄…苗老弟…”赫明堂聲如裂帛,停在二人身前。
    勝保驀然抬頭,眸中驚疑未褪;苗沛霖則垂首,鬢角白發在火光中更顯刺目。
    赫明堂忽單膝跪地,刀鏗然墜土:“今日赫某險些鑄大錯,疑忠良如疑賊寇,罪在己身!”
    帳內嘩然。
    勝保踉蹌扶他起身,掌心觸其膝甲,猶燙如烙:“赫帥!此乃清妖詭計,何罪之有?”
    苗沛霖亦顫聲道:“帥若自責,沛霖更無顏立世…部眾潰逃,我之過也。”
    赫明堂搖頭,喉間愧聲如哽:“多隆阿偽信離間,炮火逼潰軍心,赫某卻急怒昏目,疑自家兄弟…馬五什之死,本可免,卻因我雷霆過疾…此罪,當由我負!”
    帳外忽傳來白炎虎的怒吼:“赫帥何言此罪?若非勝將軍血戰堵潰,若非苗將軍孤守殘部,蘇家溝早已陷落!今日之勝,乃諸兄弟以血拚得!”
    韓形龍等將齊聲應和,帳內將士漸聚,目光灼灼如星火。
    赫明堂起身,拾刀指向殘堡外:“清妖未退,裂隙仍在!但今日我輩以血證忠,明日便以忠破敵!勝保,苗沛霖,赫某懇請二位,共立誓約——內隙不存,外敵可破!”
    勝保與苗沛霖對視刹那,昔日的嫌隙似被熱血熔盡。
    二人齊跪,刀誓同聲:“誓死同心,護蘇家溝如護雙目!”
    夜風驟起,殘旌獵獵。
    赫明堂仰首,見天幕漸露星隙,如義軍殘存卻未滅的希望。
    他嘶聲傳令:“今夜埋骨療傷,明晨整甲待敵!赫某與諸兄弟,共死,共生!”
    帳內外齊吼如雷,聲震溝壑。
    多隆阿的離間毒計,終在熱血與忠義中化為齏粉。
    白炎虎忽踏前一步,虎目圓睜:“赫帥!傷兵逾兩千,斷肢殘軀者過半,如何安置?”
    “若留溝內,恐耗糧藥;若棄之…我輩豈忍?”
    赫明堂眉峰緊蹙,巡視帳外——殘垣間,傷兵蜷臥如朽木,呻吟聲若夜鬼低泣。
    他沉吟片刻,嘶聲喚道:“韓形龍、王元林何在?”
    二人即刻出列,刀甲鏗響:“末將在!”
    “爾等率各團,今夜將傷兵分批送往漢中!沿途設暗哨防清妖追襲,至漢中後,交與劉醫官調養。途中若有險,以火銃三響為號,我自領騎接應!”
    韓形龍抱拳如鐵:“末將誓保傷兄弟安然抵漢!”
    王元林亦嘶聲應:“刀在人在,人亡刀碎!”
    赫明堂轉向白炎虎,眸中灼光未減:“有蘇福,你領餘部清查溝壘,補柵夯土,今夜必築三重防!多隆阿若今夜再襲,我等便以血鑄牆!”
    “得令!”白炎虎虎嘯應之,轉身時卻頓足,“赫師長…漢中距此三百裏,傷兵顛簸…”
    赫明堂咬牙斷言:“裹氈墊車,慢行穩送!寧緩半日,不損兄弟性命!此令,違者斬!”
    帳內將士皆肅,知統帥決斷已下。
    勝保忽歎:“赫帥仁武兼備,我…自愧弗如。”
    苗沛霖垂首,終無言,卻將刀柄攥得更緊。
    夜更深,傷兵漸被抬上氈車,呻吟聲混著車輪碾土的吱呀,如一曲悲壯的行軍歌。
    赫明堂立於台殘角,眺火光中漸遠的運傷車隊,袖中掌心已攥出血痕——明日之戰,更艱;然今日之血,未白流。
    赫明堂立於台殘角,目送傷兵車隊漸隱於黃土溝壑,忽聞身後傳來甕聲甕氣的議論:
    “赫師長,蘇家溝此地乃絕地也!”
    第一旅兼副師長王明章踏前一步,甲胄沉重如鐵,聲若悶雷,“溝壑雖險,然清妖炮火可覆全境,我軍無堅城依托,糧道亦易斷。”
    “不如撤往渭城,以渭城之堅,禦敵於國門之外!”
    此言一出,帳內驟靜。
    白炎虎虎眉驟豎,欲駁斥,卻被赫明堂抬手止住。
    勝保與苗沛霖對視,眉間皆凝疑雲——王明章素以穩謀,勇猛著稱,此言必有深慮。
    赫明堂轉身,眸中火光映如熔金:“王副師長,渭城雖堅,然距此百裏,途中有清妖遊騎伺伏。”
    “若撤,傷兵如何護?”
    “輜重如何運?”
    “且蘇家溝乃關中咽喉,棄此,渭城亦危如累卵!”
    王明章額角青筋暴起,嘶聲辯:“赫帥!留此乃與敵拚耗,我軍損近萬精銳,炮火之下更難守。”
    “渭城糧庫充盈,城垣高闊,多隆阿縱有洋炮,旬月難破!存力再戰,方為上策!”
    帳內眾將漸分兩列:韓形龍等青年將領握刀欲言,似傾向撤守;而白炎虎麾下老卒多怒目而默,似覺退為懦。
    勝保忽出列,聲沉如淵:“赫帥,明章兄所言有理。清妖今得偽信離間之利,若再施詭計,我軍裂隙未愈,恐難敵內外夾擊。”
    苗沛霖亦緩言:“沛霖亦思…渭城可聚四方援軍,蘇家溝孤懸,若援不至,終成困局。”
    赫明堂喉間如哽,掌心攥得更緊。
    他巡視帳內目光,灼灼各異,卻無一人怯退——唯爭論守撤,無懼戰。
    他忽仰首,夜風卷其殘袍,嘶聲問天:“若撤,蘇家溝百姓如何?清妖屠村之慘,諸位可忘?”
    帳內嘩然頓止。
    白炎虎暴喝:“赫帥!炎虎願率死士斷後,護百姓撤往渭城!溝壑可棄,民心不可失!”
    王明章卻搖頭:“白將軍!民心在城在,若渭城陷,民心盡散!此乃存大義!”
    赫明堂忽冷笑,刀鏗然拍案:“諸位皆言渭城堅,然赫某問——渭城堅,堅得過將士血骨?”
    “蘇家溝險,險不過清妖炮火?”
    “然我輩今日以血破離間,明日便可血破敵陣!”
    “若退,士氣潰如山崩,民心散如流沙!”
    “赫某寧可戰死絕地,不怯生堅城!”
    他目灼如炬,掃過王明章:“王副師長,若你懼,赫某允你率親兵先撤!然蘇家溝主將赫明堂,與溝共存亡!”
    帳內驟寂。
    王明章麵如赤鐵,忽單膝跪地,甲胄震塵:“末將失言!願隨帥死戰!”
    白炎虎、勝保、苗沛霖齊跪,聲如雷裂:“誓死守溝,血鑄蘇家!”
    赫明堂仰天大笑,笑聲裹風,似悲似狂:“好!明日之戰,赫某親率中軍迎炮火!勝保、苗沛霖,你二人分守左右壘,白炎虎督後防,王明章…你為軍心督,退言者斬!”
    帳外忽聞清軍探馬嘶鳴,火光驟暗——多隆阿夜襲將至。
    赫明堂拔刀指天,刀鋒映星如血:“諸兄弟!清妖欲滅我絕地,我偏以絕地焚其魂!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