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以名破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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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墨的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碎玻璃。他踉蹌著跟在沈青玄身後,穿過淩晨空蕩的街道。老實驗樓的火光在他們身後漸漸遠去,但那種陰冷的感覺依然纏繞在骨子裏,揮之不去。
    "再快點。"沈青玄頭也不回地說道,黑色道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如果那個靈體真的開始畸變,每一秒都至關重要。"
    林墨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加快腳步。左臂的麻痹感已經消退,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怪的刺痛,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電流在皮膚下遊走。更糟的是,那些不屬於他的記憶碎片仍在意識邊緣徘徊——周明遠服毒時的絕望,那些孩子們在實驗中發出的慘叫,還有...一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被鎖在儲物櫃裏,透過縫隙驚恐地看著外麵發生的一切。
    "唐雨..."林墨無意識地喃喃道。
    沈青玄猛地停下腳步,轉身盯著他:"你說什麽?"
    "7號實驗體...叫唐雨。"林墨喘息著說,"我在共情時看到的...她就是小雨。"
    道士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你還看到了什麽?"
    "一個儲物櫃...紅裙子...還有穿白大褂的人..."林墨按住太陽穴,試圖抓住那些模糊的畫麵,"他們在找她..."7號在哪?找到她!""
    沈青玄的表情突然變得異常複雜。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那是一枚古樸的銅錢,用紅繩係著,在月光下泛著暗沉的光澤。林墨注意到銅錢邊緣刻著一行小字,但看不清內容。
    "拿著這個。"沈青玄將銅錢塞進林墨手裏,"如果那個靈體真的開始畸變,把它貼在額頭上。"
    銅錢入手冰涼,但轉瞬間就變得溫熱,甚至有些燙手。林墨剛想詢問這是什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那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小雨的聲音,但扭曲得不似人聲。
    "小雨!"林墨顧不上多問,將銅錢塞進口袋就往前衝去。
    塵緣舊物店的輪廓在夜色中顯現,但店門前的景象讓林墨的心髒幾乎停跳——陳老倒在台階上不省人事,而店門大開著,裏麵不斷傳出物品碎裂的聲音和那種扭曲的尖叫。
    "陳老!"林墨衝過去扶起老人。陳老的額頭有一道傷口,正緩緩滲出血來,但呼吸還算平穩。
    沈青玄蹲下身,兩指按在陳老頸側:"隻是昏過去了。"他從袖中取出一張黃符,貼在老人傷口上,"我們先處理裏麵的東西。"
    林墨輕輕放下陳老,轉身衝向店門。剛踏進門檻,一陣刺骨的陰風迎麵撲來,差點將他掀翻。店內一片狼藉——貨架倒塌,玻璃碎片遍地,那些古舊物品散落各處。而在店鋪中央,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懸浮在半空中。
    "小雨?"林墨不確定地喊道。
    那確實是小雨,但又不完全是。她依然穿著那件熟悉的紅裙子,紮著羊角辮,但原本半透明的靈體此刻變得凝實如真人,皮膚卻呈現出病態的灰白色。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原本清澈的瞳孔變成了兩個漆黑的空洞,無數細小的黑色絲線從中延伸出來,如同活物般在空中舞動。
    "哥...哥..."小雨的聲音重疊著無數回音,既像小女孩的啜泣,又像某種非人的嘶鳴,"好...痛...全身...都好痛..."
    林墨的胸口一陣刺痛。他能感覺到小雨的痛苦——那種被撕裂、被扭曲、被強行改變的劇痛。他的共情能力又開始不受控製地運作,一段新的記憶湧入腦海:
    _冰冷的金屬台,四肢被皮帶固定。頭頂刺眼的白光中,一個戴口罩的男人俯下身,手中的針筒裏是渾濁的液體。"7號實驗體,神經耐受性測試第七輪。"針尖刺入手臂的瞬間,世界變成了純粹的痛苦——每一個神經末梢都在燃燒,每一寸皮膚都在融化,但意識卻異常清醒,無法昏厥,無法逃避..._
    "啊!"林墨抱住頭跪倒在地,那段記憶帶來的痛苦幾乎讓他崩潰。
    沈青玄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強行將他拖到櫃台後麵:"控製你的能力!除非你想變成和她一樣的東西!"
    "她在回憶...實驗的過程..."林墨艱難地說,冷汗浸透了後背,"周明遠的毒劑...他們用孩子做實驗..."
    道士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他迅速從懷中掏出三張紫色符籙,咬破中指在上麵畫下血符:"我得淨化她,趁還沒完全畸變之前。"
    "不!"林墨抓住沈青玄的手腕,"她還是小雨!隻是被那些記憶影響了!"
    沈青玄甩開他的手:"看看周圍!她已經失控了!再拖下去——"
    一陣劇烈的震動打斷了他的話。小雨——或者說正在畸變的靈體——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所有黑色絲線如利箭般向四周射去。一根絲線擦過林墨的臉頰,立刻留下一道灰白的痕跡,就像被漂白過一樣。
    "來不及爭論了!"沈青玄推開林墨,縱身躍出櫃台。他手中桃木劍金光大盛,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將襲來的黑線斬斷。斷落的絲線在地上扭動,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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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墨看著這一幕,心髒狂跳。理智告訴他沈青玄是對的,小雨確實在變成怪物。但另一種更強烈的感覺在胸腔中翻騰——那是小雨第一次怯生生拉住他衣角的記憶,是她為了保護他鼓起勇氣對遊魂做鬼臉的樣子,是她蜷縮在他床邊安然入睡的平靜表情...
    "還有別的辦法..."林墨喃喃自語,突然想起什麽。他伸手進口袋,摸到那枚銅錢——沈青玄給他的銅錢。
    與此同時,沈青玄已經衝到小雨近前,桃木劍直指靈體核心:"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金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將小雨完全籠罩。她發出痛苦的尖叫,身體劇烈扭曲起來,那些黑色絲線瘋狂舞動,試圖抵抗淨化之力。
    "不要!"林墨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在沈青玄驚愕的目光中,將那枚銅錢貼在了小雨額頭上。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秒。
    銅錢突然爆發出耀眼的青光,與沈青玄的金光交織在一起。小雨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她的身體在半空中蜷縮成一團,黑色絲線全部收回體內。更驚人的是,銅錢上的刻字開始發光,逐漸脫離金屬表麵,在空中形成一行浮動的文字:
    "七魄歸位,三魂永固"
    "這是...鎮魂錢?"沈青玄震驚地看著這一幕,"你怎麽會有——"
    他的話沒能說完。青光中,小雨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灰白的膚色漸漸恢複透明,漆黑的眼睛重新變得清澈,隻有那些黑色絲線仍在她體內若隱若現,像是被強行壓製住的某種力量。
    "哥...哥..."小雨虛弱地呼喚著,聲音恢複了往日的稚嫩,但充滿痛苦,"我...看到了...好多可怕的東西..."
    林墨伸手接住從半空中落下的小雨。她的靈體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冰冷刺骨。"沒事了,小雨。"他輕聲安慰道,盡管自己的手也在顫抖,"那些都過去了..."
    沈青玄收起桃木劍,神情複雜地看著這一幕:"她暫時穩定了,但那些怨氣隻是被壓製,沒有淨化。"
    林墨抬頭看向道士:"謝謝你...雖然我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
    "我也不明白。"沈青玄皺眉看著那枚已經恢複普通的銅錢,"這枚鎮魂錢是我師父的遺物,理論上不該對靈體產生這種效果..."他頓了頓,突然問道,"你剛才叫她什麽?"
    "小雨。我一直這麽叫她。"
    "不,全名。"
    林墨愣了一下:"唐雨。我在共情時看到實驗記錄上寫的。"
    沈青玄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他伸手輕輕掀起小雨的衣袖,露出手腕內側——那裏有一個極淡的、鎖鏈狀的灰色印記,正微微泛著青光。
    "果然如此..."道士的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這不是普通的怨靈印記..."
    林墨正想詢問,懷中的小雨突然劇烈顫抖起來:"他...來了...那個...白衣服的人...找了我...好久..."
    "什麽白衣服的人?"林墨緊張地問。
    小雨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恐懼:"他...給孩子們...打針...說我們...是特別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弱,"我逃走了...躲在...儲物櫃裏...然後...好大的火..."
    林墨和沈青玄交換了一個眼神。沒等他們繼續詢問,店外突然傳來陳老虛弱的呼喚:"林墨...小心..."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門口。月光下,一個修長的身影正緩步走來——那人穿著一塵不染的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手裏拎著一個陳舊的黑色醫療箱。他的腳步輕盈得詭異,幾乎沒有聲音。
    "晚上好,先生們。"來人的聲音溫和得令人毛骨悚然,"我是來回收我的實驗體的。"
    沈青玄立刻擋在林墨和小雨前麵,桃木劍再次出鞘:"站住!你是什麽人?"
    白大褂男人微微一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泛黃的工作證:"孫正德,神經生物學教授。當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的目光越過道士,直接落在小雨身上,"7號,你讓老師找得好苦啊。"
    林墨的血液瞬間凍結。孫正德——那個剽竊周明遠成果、導致一係列悲劇的元凶,此刻就站在幾米之外,而且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老人。
    "不可能..."林墨喃喃道,"孫正德應該已經..."
    "身敗名裂?孤獨終老?"男人輕聲笑起來,"是啊,那個"孫正德"確實如此。我隻是...借用了他的身份和研究成果而已。"他向前邁了一步,店內的溫度驟然下降,"現在,請把我的實驗體還給我。她對我們的研究至關重要。"
    沈青玄的桃木劍直指對方:"再靠近一步我就不客氣了。"
    孫正德——或者說冒牌貨——歎了口氣:"道士先生,你我都很清楚,你那把劍對我沒用。"他的眼睛在鏡片後閃爍著詭異的光,"我不是怨靈,也不是活人...嚴格來說,我是你們口中的"幽冥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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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詞讓沈青玄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林墨注意到道士握劍的手微微顫抖,這在之前是從未有過的。
    "幽冥教..."沈青玄的聲音低沉而危險,"二十年前就該被徹底剿滅的邪教。"
    "剿滅?"男人又笑了,"我們隻是...轉入地下而已。就像這位可愛的小實驗體,藏了這麽多年,最終還是被找到了。"
    林墨抱緊昏迷的小雨,大腦飛速運轉。太多信息一下子湧來——幽冥教、假孫正德、小雨的實驗體身份...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如何脫身。他悄悄環顧四周,尋找可能的逃生路線。
    "別費心思了,年輕人。"男人仿佛讀懂了林墨的想法,"整條街都已經被封鎖。你們唯一的出路就是把7號交給我。"他從醫療箱中取出一個裝滿紫色液體的針筒,"放心,這次不會疼的...我們隻需要她體內的"種子"。"
    沈青玄突然動了。他左手甩出三張符籙,右手桃木劍直刺對方咽喉。符籙在空中燃燒成火球,呈品字形飛向目標。
    男人不躲不閃,隻是輕輕揮了揮手。那些火球在距離他半米處突然熄滅,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掐滅。沈青玄的桃木劍也在同一時刻停滯不前,仿佛刺中了某種看不見的屏障。
    "我說過了,道士先生。"男人遺憾地搖搖頭,"你們的把戲對我們沒用。"
    沈青玄的額頭滲出冷汗,但他沒有退縮:"林墨,帶她走!後門!"
    林墨抱起小雨就要往後門衝去,卻聽到一聲虛弱的呻吟——陳老正掙紮著想爬起來,額頭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我不能丟下陳老!"林墨猶豫了。
    就這一瞬間的耽擱,男人已經抬起手,一道紫黑色的光束從他指尖射出,直奔林墨而來。沈青玄縱身一躍,用桃木劍格擋,但光束直接擊碎了木劍,餘勢不減地擊中道士胸口。
    "沈道長!"林墨驚呼。
    沈青玄重重摔在地上,胸口一片焦黑。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但顯然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男人緩步向前,皮鞋踩在碎玻璃上發出刺耳的聲響:"真是感人的情誼...可惜毫無意義。"他舉起針筒,"最後一次機會,年輕人。交出7號,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些。"
    林墨將小雨護在身後,盡管明知自己毫無勝算。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響起:
    "誰允許你...動我的客人?"
    陳老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佝僂的身形此刻竟顯得異常高大。他額頭上的傷口不再流血,反而泛著淡淡的金光。更驚人的是,老人手中握著一柄通體漆黑的短劍,劍身上刻滿古老的符文,此刻正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男人的腳步第一次遲疑了:"你...是誰?"
    陳老沒有回答,隻是舉起黑劍,劍尖直指對方:"滾出我的店。"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秒。然後,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那個自稱幽冥使者的男人竟然後退了一步,臉上第一次露出警惕的神色:"陰司劍...不可能,陰差早就——"
    他的話沒能說完。陳老突然揮劍,一道漆黑如墨的劍氣橫掃而出。男人倉促抬手格擋,紫黑色的屏障再次出現,但這次劍氣直接將其撕裂,在他胸前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
    沒有血流出。傷口處隻有黑色的煙霧繚繞,像是燒焦的紙張。
    "你會為此付出代價,陰差。"男人咬牙切齒地說,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幽冥教不會放過你們...特別是那個女孩..."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空氣中。店內的溫度逐漸恢複正常,隻剩下滿地狼藉和緊張的喘息聲。
    林墨張大了嘴,看著眼前判若兩人的陳老:"您...您到底是..."
    陳老沒有立即回答。他先走到沈青玄身邊,用黑劍輕輕點了點道士的傷口。一縷黑煙從焦黑的皮膚中飄出,消散在空氣中。沈青玄的呼吸立刻平穩了許多。
    "多謝前輩相救。"沈青玄艱難地說道,眼中滿是震驚和敬意。
    陳老這才轉向林墨,歎了口氣:"孩子,有些事...是時候告訴你了。"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小雨身上,"關於她的真實身份,還有...為什麽幽冥教如此執著地尋找她。"
    就在這時,小雨突然睜開了眼睛。她的瞳孔不再是純黑色,而是變成了詭異的雙色——左眼清澈如常,右眼卻漆黑如墨,裏麵隱約有細小的黑線遊動。
    "哥哥..."她的聲音也變成了雙重音調,既像天真的小女孩,又像某種古老的存在,"我...記起來了...全部..."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他隱約感到,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而小雨——這個他視為妹妹的靈體——可能正是風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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