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古鏡照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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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三點十七分,塵緣舊物店的後屋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林墨坐在舊木桌旁,雙手緊握著一杯已經涼透的茶。小雨蜷縮在他身邊的椅子上,頭靠在他肩膀上,右眼已經恢複正常,但左眼依然時不時閃過一絲黑線。沈青玄坐在對麵,胸前的傷口被簡單包紮過,臉色蒼白卻依然挺直腰背。而陳老——或者說,這個突然展現出驚人力量的陳老——正背對著他們,在櫃子裏翻找什麽。
    "所以,"林墨打破沉默,聲音幹澀,"您不是普通的古董商。"
    陳老的動作頓了頓,沒有回頭:"我從來沒說過我是。"
    "陰司劍...幽冥使者稱您為"陰差"..."沈青玄的目光落在陳老手邊那柄通體漆黑的短劍上,"您曾是地府的代理人。"
    陳老終於轉過身來,手裏多了一個陳舊的鐵盒。他看上去又恢複了那個普通老人的模樣,佝僂著背,眼神渾濁,但林墨現在能看出那渾濁下隱藏的東西——那是歲月沉澱下的深邃與智慧,或許還有...不屬於人世的知識。
    "曾經是。"陳老歎了口氣,在桌邊坐下,"三十年前的事了。後來我...退休了。"
    鐵盒打開,裏麵是幾塊形狀不規則的暗紅色塊狀物。陳老取出一塊,用黑劍輕輕刮下些粉末,撒入一杯熱水中。水立刻變成了琥珀色,散發出淡淡的草藥香。
    "喝了它。"他將杯子推到沈青玄麵前,"能解幽冥煞氣。"
    沈青玄沒有猶豫,一飲而盡。幾乎立刻,他胸前的傷口處冒出幾縷黑煙,臉色也好轉不少。
    "謝謝前輩。"道士恭敬地低頭。
    陳老擺擺手,目光轉向小雨:"現在,說說她吧。"
    林墨下意識地摟緊小雨的肩膀:"她是實驗的受害者,這我們已經知道了。但那個假孫正德說的"種子"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幽冥教對她這麽執著?"
    小雨的身體微微發抖:"我...記起來一些事...但不完整...像做夢一樣..."
    陳老凝視著小雨,那雙渾濁的眼睛似乎能看透靈魂:"你不是普通的怨靈,孩子。甚至不是普通的活人魂魄。"他伸手輕輕按在小雨額頭上,"讓我看看..."
    老人的手掌泛起極淡的金光。小雨起初有些抗拒,但在林墨的鼓勵下還是接受了檢查。幾秒鍾後,陳老突然倒吸一口冷氣,猛地收回手。
    "果然如此!"他的聲音充滿震驚,"幽冥教竟然成功了...他們真的造出了"容器"!"
    "什麽容器?"林墨和沈青玄異口同聲地問。
    陳老站起身,在狹小的後屋裏來回踱步:"二十年前,幽冥教試圖打開陰陽兩界的通道,引渡某個強大的存在降臨人間。但他們失敗了,因為缺少合適的"容器"——一個能夠承受那種力量的魂魄。"
    他停下腳步,指著小雨:"她就是這個容器。那些實驗...根本不是什麽神經耐受性研究,而是為了改造人類魂魄,使其能夠容納異界靈體!"
    林墨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您是說...小雨體內有..."
    "另一個存在。"陳老沉重地點頭,"一個強大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靈體,處於沉睡狀態。這就是所謂的"種子"。"
    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林墨低頭看著小雨——這個他當成妹妹般照顧的小女孩,此刻顯得如此陌生。她右眼中的黑線似乎感應到了話題,蠕動得更加活躍了。
    "不...不可能..."小雨搖著頭,聲音顫抖,"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在孤兒院長大..."
    "你記得孤兒院的事?"林墨輕聲問。
    小雨皺眉思考:"我...記得一些...紅色的磚牆...很多孩子...但麵孔都很模糊..."她的表情突然變得痛苦,"還有火...好大的火...大家都在跑...尖叫..."
    陳老和沈青玄交換了一個眼神。
    "唐雨,"沈青玄突然問道,"這是你的真名嗎?"
    小雨——唐雨——茫然地搖頭:"我不...記得有人這麽叫我...但聽起來...很熟悉..."
    林墨突然想起什麽,從口袋裏掏出那枚銅錢:"沈道長,這枚鎮魂錢...為什麽會對小雨有反應?上麵刻的數字"7"和小雨的實驗編號吻合,這不可能隻是巧合。"
    沈青玄的表情變得異常複雜:"這枚銅錢...是我師父臨終前交給我的。他說...如果遇到數字"7"相關的靈異事件,就用這個。"
    "你師父是誰?"陳老銳利地問。
    "張清遠,龍虎山第七代傳人。"沈青玄回答,"二十年前...他參與了圍剿幽冥教的行動。那一戰,他受了重傷,回來後不久就...坐化了。"
    陳老的眼睛微微睜大:"張清遠...原來如此。他是當年那支特別行動隊的成員之一。"老人苦笑一聲,"難怪鎮魂錢會有反應...它本來就是為這種情況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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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墨聽得一頭霧水:"什麽情況?誰能解釋清楚一點?"
    陳老深吸一口氣:"二十年前,幽冥教在城郊一處秘密基地進行儀式,試圖召喚某個古老存在。特別行動隊突襲了那裏,阻止了儀式,但沒能完全消滅教眾。基地發生了爆炸和大火..."他看向小雨,"現在看來,有七個實驗體兒童在那場災難中死亡...但第七號,唐雨,可能以某種特殊形式"存活"了下來。"
    "你是說...她的肉體死亡了,但魂魄被改造後逃了出來?"林墨感到一陣惡心,"那些實驗...那些痛苦..."
    "不僅是為了製造容器,"沈青玄沉聲說,"還是在為降臨做準備。改造魂魄的同時,他們也在削弱原本的意識,為外來者騰出空間。"
    小雨突然抱住頭,發出痛苦的呻吟:"不要...不要再說了...我的頭...好痛..."
    林墨趕緊摟住她:"夠了!別逼她回憶了!"
    陳老點點頭,從架子上取下一小包草藥,泡成茶遞給小雨:"喝下去,能穩定魂魄。"
    小雨乖乖喝下藥茶,很快平靜下來,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
    "現在怎麽辦?"林墨低聲問,"那個假孫正德...幽冥使者...他還會回來的。"
    "毫無疑問。"陳老冷笑一聲,"他們等了二十年,不會輕易放棄的。特別是現在"種子"已經開始覺醒。"他指了指小雨右眼中遊動的黑線。
    沈青玄握緊拳頭:"我們必須在她完全覺醒前,找到分離或淨化那個存在的方法。"
    "有辦法嗎?"林墨急切地問。
    陳老沉默片刻:"理論上...有。但非常危險,需要三樣東西:能切割魂魄的利器,能穩定魂魄的法器,以及...能引導外來靈體的媒介。"
    "陰司劍可以切割魂魄。"沈青玄說,"鎮魂錢能穩定魂魄。但媒介..."
    "需要與那個外來靈體同源的東西。"陳老歎了口氣,"而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想召喚的是什麽。"
    林墨低頭看著熟睡的小雨,心中五味雜陳。她還是那個依賴他的小女孩,卻也可能是一個定時炸彈。但無論如何,他不能放棄她。
    "我們會找到辦法的。"他輕聲說,更像是對自己的承諾。
    陳老露出一個疲憊的微笑:"先休息吧。天快亮了,明天我們再從長計議。"
    沈青玄起身告辭:"我得回一趟道觀,查閱師父留下的典籍。也許能找到線索。"他猶豫了一下,看向林墨,"你...能保護好她嗎?"
    林墨點點頭,盡管心裏沒底:"我會盡力。"
    道士從懷中取出一疊符籙遞給他:"貼在門窗上,能預警陰氣入侵。"他又看了小雨一眼,眼神複雜,"明天日落前我會回來。"
    送走沈青玄後,林墨小心翼翼地把小雨安置在臨時搭建的小床上。她的睡顏如此平靜,很難想象體內沉睡著某種可怕的存在。
    "你也去睡吧。"陳老拍拍他的肩膀,"今天夠折騰的了。"
    林墨搖搖頭:"我睡不著。不如...幫您整理一下店鋪?今晚打鬥弄得一團糟。"
    陳老沒有反對,隻是遞給他一個掃帚:"小心點,有些東西...很敏感。"
    前店確實一片狼藉。貨架倒塌,玻璃碎片遍地,那些古舊物品散落各處。林墨小心翼翼地開始整理,將未損壞的物品歸位,清掃碎片。就在他搬開一個傾倒的書架時,一樣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麵青銅鏡,約巴掌大小,鏡麵已經氧化得有些模糊,但邊框上的紋飾依然精美,雕刻著纏枝花紋和一對戲水的鴛鴦。林墨拾起它時,感到一陣異常的冰涼從指尖傳來,仿佛鏡子剛從冰窖裏取出。
    "這是...?"
    "今天下午收的。"陳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清代中期的閨閣鏡,品相不錯,就是陰氣重了些。"
    林墨用袖子擦了擦鏡麵,想看得更清楚些。就在他的倒影出現在鏡中的一瞬間,他似乎看到另一個人影在背後一閃而過——一個穿著古裝的女子側影。
    "啊!"他手一抖,鏡子差點掉落。
    陳老眼疾手快地接住鏡子:"小心點。這鏡子...不簡單。"
    "我剛才好像看到..."林墨不確定地說,"鏡子裏有別人..."
    陳老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古物有靈,多是執念未消。"他摩挲著銅鏡邊框,低聲道,"這鏡子...沾過相思淚。"
    林墨感到一陣莫名的悲傷湧上心頭:"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陳老將鏡子放在櫃台上,"某個癡情女子,日日對鏡垂淚,思念遠方的情郎。久而久之,她的情感就附著在了鏡子上。"
    林墨再次看向銅鏡,這次沒有異常。但他能感覺到某種...存在,就像有人在你背後呼吸,你卻看不到。
    "這種東西...安全嗎?"他忍不住問。
    陳老笑了笑:"一般來說無害。相思怨不比仇恨怨,最多讓人做幾個傷感的夢罷了。"他頓了頓,"不過...最好別長時間盯著它看。有些靈體很會...蠱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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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墨點點頭,將鏡子放到一個單獨的架子上,和其他物品保持距離。但即使轉身走開,他仍能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在背上,像是鏡中人仍在注視著他。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林墨一邊整理店鋪,一邊時不時瞥向那麵銅鏡。它安靜地立在架子上,在晨光中泛著柔和的金屬光澤,看不出任何異常。但每當他背對鏡子時,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就會回來。
    "別太在意。"陳老似乎注意到了他的不安,"隻要不主動招惹,這類靈體大多無害。比起這個..."他指了指樓上,"我們有個更大的麻煩要處理。"
    林墨歎了口氣,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陳老說得對,比起小雨體內的未知存在,一麵多愁善感的古鏡確實不算什麽。
    天亮時分,店鋪終於恢複了基本秩序。林墨精疲力盡地坐在櫃台後的椅子上,打算小憩片刻。就在他即將閉上眼睛時,餘光瞥見銅鏡表麵似乎閃過一絲微光,像是有水滴落在上麵。
    但當他定睛看去,鏡麵幹燥如初。
    "幻覺吧..."他喃喃自語,很快陷入了疲憊的睡眠。
    夢中,他站在一條陌生的古街上,兩旁是青磚灰瓦的民居。細雨蒙蒙中,一個撐著油紙傘的女子背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拐角處。她似乎回頭看了一眼,但林墨始終沒能看清她的臉...
    "林墨?林墨!"
    一個聲音將他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看到陳老站在麵前,手裏拿著一封信。
    "怎麽了?"林墨揉揉眼睛,窗外的陽光顯示已經是午後了。
    "沈青玄派人送來的。"陳老遞過信封,"他說找到了重要線索,但需要去確認一下,日落前會趕回來。"
    林墨拆開信封,裏麵隻有一張紙條,上麵用毛筆寫著幾個字:
    "七子鎖魂,缺一難成。媒介在院,槐下尋蹤。"
    "什麽意思?"林墨皺眉。
    陳老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看來幽冥教的計劃比我們想象的更龐大...也更緊迫。"
    就在這時,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是小雨的聲音。林墨丟下紙條衝上樓去,陳老緊隨其後。
    小床邊,小雨正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右眼完全變成了漆黑一片,無數黑線如觸手般從眼球中伸出,在空氣中舞動。她的聲音變成了可怕的雙重音調:
    "他們...來了...七個...必須...完整..."
    林墨不顧危險衝上前抱住她:"小雨!堅持住!別讓它控製你!"
    小雨的身體劇烈顫抖著,黑線與清明的意識在她體內展開拉鋸戰。最終,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黑線縮回了眼內,右眼恢複了部分清明。
    "哥哥..."她虛弱地哭泣著,"它在...變強...我快...撐不住了..."
    林墨緊緊抱住她:"我們會找到辦法的,我保證。"
    窗外,陽光明媚的街道上,一個穿白大褂的身影遠遠站在對麵,金絲眼鏡反射著冰冷的光。他微微一笑,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風暴,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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