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鏡中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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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的情況穩定下來後,林墨終於有空喘口氣。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房間,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坐在窗邊的舊扶手椅上,看著床上熟睡的小女孩——如果她還能被稱為小女孩的話。
右眼中的黑線已經消退,但眼白部分仍泛著不正常的灰色。她的呼吸平穩,胸口微微起伏,看起來就像個普通孩子在午睡。但林墨知道,在那看似嬌小的身體裏,一場拉鋸戰正在上演。
"吃點東西吧。"
陳老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老人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是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和一小碟醃蘿卜。食物的香氣讓林墨意識到自己已經快一天沒正經進食了。
"謝謝。"他接過托盤放在膝上,突然想起什麽,"您不吃嗎?"
陳老搖搖頭,從懷裏掏出那個熟悉的酒壺:"有這個就夠了。"他擰開蓋子灌了一口,眼睛卻一直盯著小雨,"她睡了多久?"
"大概兩小時。"林墨夾起一筷子麵條,"中間醒過一次,要水喝,然後又睡著了。"
陳老走到床邊,伸手輕輕按在小雨額頭上,閉眼感受了片刻:"那個存在暫時安靜了。但就像休眠的火山..."他睜開眼,目光凝重,"隨時可能再次噴發。"
林墨的筷子停在半空:"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不好說。"陳老歎了口氣,"幾天?幾周?沈青玄的字條提到"七子鎖魂",如果幽冥教已經集齊了六個類似的"容器"..."
"那小雨就是最後一個。"林墨放下碗,突然沒了胃口,"所以他們才會這麽急切地找上門來。"
陳老沒有否認,隻是又喝了一口酒:"先別想太多。等沈青玄回來,我們理清線索再做打算。"他指了指麵條,"現在,把飯吃完。今晚還有工作要做。"
"工作?"
"那批新收的舊貨還沒整理完。"陳老朝樓下努努嘴,"特別是那麵銅鏡...需要妥善處理。"
林墨想起淩晨在鏡中看到的女子身影,後頸的汗毛不自覺地豎了起來:"那鏡子...到底是什麽來頭?"
"等會兒你自己看吧。"陳老神秘地說,轉身向門口走去,"吃完把碗送下來。我先把店裏收拾一下。"
門關上後,林墨強迫自己吃完了麵條。雖然心事重重,但熱食下肚後確實感覺好多了。他輕手輕腳地把托盤端下樓,盡量不發出聲響。
前店比淩晨時整潔多了。倒塌的貨架已經扶正,碎玻璃清掃幹淨,大多數物品回到了原位。陳老正站在梯子上,調整高處的一個青花瓷瓶。
"碗放後麵就行。"他沒回頭,"銅鏡在櫃台下麵的盒子裏,拿出來看看。"
林墨放下托盤,從櫃台下找到一個用紅布包裹的長方形物體。掀開紅布,正是那麵青銅鏡。晨光中,鏡麵氧化形成的斑紋如同雲霧,邊緣的鴛鴦紋飾栩栩如生。奇怪的是,盡管在室內放了這麽久,鏡身依然冰涼刺骨。
"看出什麽了嗎?"陳老從梯子上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林墨仔細端詳鏡子:"做工很精細,應該是富貴人家的小姐用的。這個纏枝紋和鴛鴦...可能是嫁妝?"
"不錯。"陳老讚許地點頭,"確實是嫁妝,但新娘沒能等到新郎。"
"怎麽回事?"
陳老從櫃台裏取出一塊柔軟的鹿皮,示意林墨把鏡子給他:"清代嘉慶年間,江南有個姓蘇的富商,女兒許配給了京城一位官員的兒子。訂婚不久,未婚夫進京趕考,承諾金榜題名後回來迎娶。"
他用鹿皮輕輕擦拭鏡麵,動作溫柔得像在撫摸情人的臉:"姑娘日日對鏡梳妝,盼著情郎歸來。考期過了,喜報來了——未婚夫高中進士,但卻被宰相看中,強招為婿。"
"他變心了?"林墨皺眉。
"沒人知道真相。"陳老搖頭,"有人說他貪圖權勢,也有人說是被逼無奈。總之,消息傳回江南,姑娘一病不起,臨終前抱著這麵鏡子哭幹了眼淚。死後,家人發現鏡麵上結了一層薄薄的晶體,像是淚水的結晶...從此這鏡子就有了靈性。"
林墨看著那泛著幽光的鏡麵,心頭湧上一陣莫名的悲傷:"所以...鏡中的女子就是那位蘇小姐?"
"多半是。"陳老將鏡子放回紅布上,"這類靈體通常無害,隻是重複生前的執念而已。不過..."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林墨一眼,"你的體質特殊,更容易引起她的注意。"
林墨想起淩晨那個模糊的身影:"她...想幹什麽?"
"無非是完成未了的心願。"陳老聳聳肩,"找到負心人,問個明白;或者傳遞消息給家人...這類靈體的邏輯很簡單。"
他重新包好鏡子,放進一個雕花木盒裏:"放到二樓儲藏室吧,和其他靈異物品放在一起。改天找個合適的買家——有些收藏家專門喜歡這種有故事的物件。"
林墨接過盒子,觸手的冰涼讓他打了個寒顫。上樓時,他鬼使神差地掀開一角紅布,再次看向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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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鏡中映出一張陌生的女子麵孔——柳葉眉,杏仁眼,蒼白的臉上帶著哀愁。最令人心驚的是,那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著他,嘴唇微動,似乎在說什麽。
"啊!"林墨手一抖,差點摔了盒子。
"怎麽了?"陳老在樓下問。
"沒...沒什麽。"林墨穩住心神,"絆了一下。"
他快步上樓,將盒子放進儲藏室最裏麵的架子上,然後幾乎是逃也似地關上門。回到前店時,心跳仍然快得不正常。
"放好了?"陳老問。
林墨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這類靈體...真的無害嗎?"
陳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怎麽?看到什麽了?"
"鏡子裏...有個女人。"林墨老實承認,"她好像在說話,但我聽不見。"
"相思靈通常不會主動害人。"陳老沉思道,"但你的陰陽眼和共情能力可能讓她誤以為你能幫忙完成心願。最好保持距離,別被卷入別人的執念中。"
林墨想起鏡中女子哀傷的眼神,心中莫名一痛。那種被至愛之人背叛的痛苦,他通過共情能力已經體會過太多。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小心翼翼地問,"幫她完成心願,會怎樣?"
"理論上靈體會得到解脫,往生極樂。"陳老銳利地看著他,"但實際操作很複雜。首先你得弄清楚她到底要什麽;其次,時隔兩百多年,相關的人和物早就不在了;最重要的是..."他指了指樓上,"我們已經有夠多麻煩了。"
林墨識相地閉上嘴,開始整理其他新收的舊貨。但鏡中女子的麵容卻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林墨一邊工作一邊留意樓上的動靜。小雨一直沒醒,但呼吸平穩,應該隻是深度睡眠。傍晚時分,陳老出門去附近的餐館買晚飯,留林墨一人看店。
夕陽西沉,店內的陰影逐漸拉長。林墨打開燈,繼續整理一堆舊書。就在這時,他聽到樓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小雨?"他放下書,快步上樓。
女孩的房門依然關著,裏麵靜悄悄的。林墨輕輕推開門,看到小雨還在熟睡,姿勢都沒變過。他鬆了口氣,正準備關門離開,卻聽到儲藏室方向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心跳驟然加速。林墨慢慢走向儲藏室,手心裏滲出汗水。門縫下隱約透出一絲不自然的青光。
"有人嗎?"他輕聲問,明知不會有回答。
手搭上門把的瞬間,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金屬傳導到皮膚上。林墨咬牙擰動把手,推開了門。
儲藏室內一片昏暗,唯有最裏麵的架子泛著淡淡的青光。那個雕花木盒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盒蓋打開,紅布散落一旁,銅鏡靜靜地躺在地板上,鏡麵朝上。
林墨小心翼翼地靠近,隨時準備轉身逃跑。當他距離鏡子還有三步遠時,鏡麵突然泛起漣漪,如同被觸碰的水麵。緊接著,一個女子的上半身從鏡中緩緩浮出!
"救...我..."
聲音細若蚊蠅,卻清晰可聞。女子抬起頭,正是林墨之前看到的那張臉,此刻更加清晰生動。她穿著清代閨秀的服飾,臉色蒼白如紙,眼中噙著淚水。
林墨僵在原地,既不敢靠近也不敢逃跑。鏡中女子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麽,但她的手臂在離開鏡麵約一尺處就變得透明,無法繼續延伸。
"求...你..."女子的聲音帶著哭腔,"幫...幫幫我..."
理智告訴林墨應該轉身離開,但共情能力讓他深切感受到女子靈魂深處的痛苦。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你是誰?"
"蘇...婉...蓉..."女子一字一頓地說,每個字都像是費了很大力氣,"被...負心人...所害..."
"你想讓我做什麽?"林墨保持著安全距離。
女子的手無力地垂下:"尋...玉佩...雙魚...戲水..."
林墨一愣:"雙魚戲水的玉佩?"
女子——蘇婉蓉——的眼睛亮了起來,急切地點頭:"缺...一角...尋來...我...解脫..."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開門聲和陳老的呼喊:"林墨?你在樓上嗎?"
再回頭時,鏡中女子已經消失無蹤,隻有普通的銅鏡躺在地上,青光也消散了。林墨迅速撿起鏡子放回盒中,剛蓋上蓋子,陳老就出現在了門口。
"怎麽了?"老人狐疑地看著他。
"我...聽到有東西掉下來。"林墨盡量自然地說,"是這麵鏡子,盒子自己打開了。"
陳老的目光在盒子和林墨之間來回掃視:"它"召喚"你了?"
林墨知道瞞不過去,隻好點頭:"她說她叫蘇婉蓉,想讓我幫忙找一塊雙魚戲水的玉佩,缺了一角。"
出乎意料的是,陳老並沒有生氣或驚訝,隻是歎了口氣:"果然如此。"他接過盒子,"這類靈體大多這樣,執著於某個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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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幫她找嗎?"林墨問。
"我們?"陳老挑眉,"不,是"你"。她找的是你,不是我。"他頓了頓,"而且...雙魚戲水佩,缺一角...這描述有點耳熟。"
林墨跟著陳老下樓,兩人在櫃台前吃起了買回來的飯菜。小雨依然在沉睡,陳老檢查後表示這是正常現象,她的身體——或者說靈體——需要時間恢複。
"說到玉佩,"陳老咬了一口饅頭,"記得上個月整理的那批首飾嗎?好像有個類似的。"
林墨回憶了一下:"那個紅木妝奩裏的?"
"對,明天找出來看看。"陳老喝了口酒,"如果真是她要的,也算緣分。"
晚飯後,林墨主動承擔了守夜的任務,讓陳老去休息。老人年紀大了,經過這一天的折騰確實疲憊不堪。臨睡前,陳老給了林墨一張疊成三角形的黃符:"貼在門上,防靈體騷擾。"
林墨謝過,將符紙貼在客房的門框上。他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一邊留意小雨的情況,一邊翻看手機,搜索關於"雙魚戲水玉佩"的信息。大多數結果都是現代工藝品,少數幾件古董也沒有缺角的特征。
夜深人靜,隻有窗外偶爾傳來汽車駛過的聲音。小雨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嘴裏嘟囔著什麽。林墨走過去,輕輕為她掖好被角。就在這時,他注意到小雨的右手緊緊攥著,像是握著什麽東西。
"小雨?"他輕聲喚道,"你手裏有什麽?"
沒有回應。林墨小心翼翼地掰開她的手指,驚訝地發現是一小塊玉——正是缺了一角的雙魚戲水佩!
"這...怎麽可能?"林墨震驚地看著掌心的玉片。它隻有指甲蓋大小,但上麵的雙魚紋飾清晰可辨,斷裂處參差不齊,像是從更大的一塊上碎裂下來的。
更奇怪的是,玉片觸碰到他皮膚的瞬間,一股暖流順著手臂蔓延至全身。林墨的眼前閃過幾個破碎的畫麵——熊熊燃燒的建築、孩子們尖叫奔跑、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在火光中狂笑...
"啊!"他猛地縮回手,玉片掉落在床單上。那些畫麵立刻消失了,但殘留的恐懼感仍讓他的心髒狂跳不止。
小雨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眉頭緊皺,右眼中的黑線又開始遊動。林墨趕緊輕拍她的肩膀,哼起一首不成調的搖籃曲。這是他偶然發現的方法——音樂似乎能安撫小雨體內躁動的存在。
漸漸地,小雨的眉頭舒展,呼吸也平穩下來。林墨不敢再碰那塊玉片,決定等明天陳老醒了再處理。他回到椅子上,疲憊地揉著太陽穴。
淩晨三點,林墨終於抵擋不住困意,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盹。朦朧中,他感到一陣冷風吹過臉頰,睜開眼,發現房間裏多了一個人——不,是一個靈體。
蘇婉蓉站在小雨床邊,半透明的身體散發著微弱的青光。她看著熟睡的女孩,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
"你...怎麽出來的?"林墨警覺地站起來,擋在小雨前麵。
鏡靈轉向他,眼中含淚:"那...玉佩...我的..."
林墨搖頭:"這是小雨的東西。你不能拿。"
"不...明白..."蘇婉蓉痛苦地搖頭,"部分...我的...感應到...召喚..."
她伸出手,指向小雨緊握的拳頭。令林墨震驚的是,那塊小玉片竟然穿透了小雨的手掌,漂浮到空中,發出柔和的綠光。
"這...?"林墨目瞪口呆。
"殘片...歸位..."蘇婉蓉的身影開始閃爍,變得不穩定,"帶來...完整...解脫..."
玉片緩緩飛向鏡靈,在接觸到她胸口的瞬間,爆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林墨不得不閉上眼睛,等再睜開時,蘇婉蓉已經不見了,玉片也消失無蹤。
隻有鏡麵上新增的一道裂痕,證明這一切並非幻覺。
林墨呆立片刻,突然意識到什麽,衝向儲藏室。雕花木盒依然放在架子上,但當他打開盒子時,紅布上空空如也——銅鏡不見了。
"這不可能..."他翻遍整個架子,甚至查看了相鄰的幾個箱子,但銅鏡就像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
回到客房,小雨仍在熟睡,右眼恢複了平靜。林墨癱坐在椅子上,大腦一片混亂。今晚發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鏡中靈體、缺失的玉佩、神秘消失的銅鏡...還有小雨與這一切的聯係。
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林墨疲憊地揉了揉臉,決定等陳老醒來後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但內心深處,他知道這件事遠未結束——蘇婉蓉說的"殘片歸位"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小雨會有那塊玉?銅鏡去了哪裏?
更重要的是,這一切與小雨體內的"種子"有什麽關聯?
樓下傳來陳老起床的動靜。林墨深吸一口氣,準備麵對更多的謎團和可能的危險。但在這之前,他需要一杯濃咖啡——非常濃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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