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觀地下藏書室，煤油燈將四個晃動的影子投在石牆上。林墨盯著桌上泛黃的典籍，左眼瞳孔中的銜尾蛇紋路隱隱作痛。
    "找到了。"沈青玄突然出聲，手指點在一幅模糊的插圖上。那是雙蛇相食的圖案，與幽冥教的銜尾蛇標誌極為相似，但蛇身扭曲成奇特的字形。
    陳老湊近細看："《玄陰符籙考》...龍虎山禁書啊，你小子膽子不小。"
    "張天師親授的抄本。"沈青玄聲音平淡，但林墨注意到他指尖微微發顫，"幽冥教的標誌並非簡單的銜尾蛇，而是倒寫的古篆體"飼"字。"
    林墨凝視那個扭曲的圖案，左手青紋突然一跳。他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沿著圖案反向描摹——當最後一筆完成時，紙麵上的圖案竟蠕動起來，化作一個血紅的"飼"字！
    "判官血脈果然能激活符咒真形。"沈青玄目光複雜地看了林墨一眼，"這個字證實了我的猜測——他們在布"飼怨大陣"。"
    蘇媚兒原本懶洋洋地靠在書架旁，聞言突然豎起狐耳："那個傳說中能打通陰陽兩界的邪陣？"
    "不止。"沈青玄翻到下一頁，上麵畫著九口青銅缸環繞祭壇的圖示，"古籍記載，飼怨大陣需以九處凶地為基，每處設一樽，集萬千怨氣。待九樽皆滿，便可..."他突然住口，指尖遮住了最後幾行字。
    "便可什麽？"林墨追問。
    沈青玄合上書冊："開幽冥通道，引黃泉倒灌。"
    石室陷入死寂。林墨想起血池底看到的銜尾蛇圖案，以及七口玻璃缸中的畸形屍體。《怨憎簿》在懷中微微發熱，似乎感應到他的不安。
    "紡織廠地下是第七處。"陳老撚著胡須，"還差兩處..."
    "八處。"沈青玄糾正，"慈心院往生殿就是陣眼，應該算第九處。我們發現的七口缸加上往生殿那口，已經確認八樽。"
    林墨突然站起身，撞翻了凳子。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左手青紋竄上太陽穴，眼前閃過血色畫麵——九口青銅樽在血海中沉浮，每口樽裏都泡著個孩童...
    "怎麽了？"蘇媚兒敏銳地察覺異常。
    "沒事...傷口疼。"林墨勉強回應。那些孩童的臉他看得分明，全都和小雨有幾分相似。最可怕的是，最後一口空樽內壁上，刻著個小小的"林"字。
    沈青玄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關鍵是要找到下一個目標。根據陣法規律，第八處應該在水脈交匯之地。"
    "老城區地下河。"陳老立即反應過來，"但那裏範圍太大..."
    討論聲漸漸遠去。林墨的注意力被《怨憎簿》吸引——書冊正在無聲震動。他假裝整理衣襟，悄悄翻開封麵，一行血字浮現：
    "靈童恢複完成32。預警：發現同源波動，方位正東，距離三裏。"
    小雨的聲音細如蚊蚋："哥哥...那裏有和我一樣的..."
    林墨心頭一震。和他夢中看到的青銅樽有關？
    "我出去透口氣。"他突然打斷正在討論的三人，不顧沈青玄疑惑的目光，快步走上樓梯。
    道觀後院，夜風帶著初秋的涼意。林墨坐在石凳上，取出《怨憎簿》。月光下，封麵鎖鏈印記比之前明亮許多，但仍有三分之二處於暗淡狀態。
    "小雨，你說的"同源"是什麽意思？"
    "就是...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孩子。"小雨的聲音帶著困惑，"但我記不清那是哪裏...隻感覺很痛，很冷..."
    林墨想起夢中青銅樽裏的孩童，胃部一陣絞痛。他輕撫印記："會想起來的。現在能感應到具體位置嗎？"
    "像是...一個很濕很黑的地方...有很多管子..."
    地下河？林墨正想追問，身後傳來腳步聲。他迅速合上書冊，轉頭看到蘇媚兒倚在廊柱下，月光給她鍍上一層銀邊。
    "小判官有心事~"狐妖晃著尾巴走近，突然抽了抽鼻子，"咦？你身上有股陌生的狐騷味。"
    林墨一愣："什麽？"
    蘇媚兒湊近他左手腕的鎖鏈紋身，金瞳驟縮："這是...青丘的契約印！"她猛地抓起林墨的手，"那塊血玉給你看了什麽？"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林墨措手不及。他下意識抽回手："就是你被囚禁的記憶。"
    "隻有這些？"狐妖眯起眼睛，"沒說別的？比如...關於"鑰匙"的事？"
    《怨憎簿》突然發燙！林墨還未開口，遠處傳來沈青玄的喊聲："林墨！過來一下！"
    蘇媚兒瞬間恢複慵懶神態，但指甲在林墨手心快速劃了個符號——像是纏繞的蛇，又像把鑰匙。她低聲道："今晚子時，後院等你。"
    沈青玄站在藏書室門口，手裏拿著個羅盤狀器物。看到林墨走來，他舉起那東西："根據你提供的方位，我縮小了範圍。老城區地下河在紅星紡織廠正東方向確實有個交匯點，上方是..."
    "廢棄殯儀館。"陳老叼著煙鬥接話，"上世紀慈心院處理屍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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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墨左手青紋突然刺痛。殯儀館...潮濕黑暗...很多管子...和小雨的描述完全吻合！
    "必須盡快調查。"他脫口而出。
    沈青玄審視著他："你似乎特別急切。"
    "每耽誤一天，就可能多一個受害者。"林墨迎上他的目光，"那些玻璃缸裏的孩子..."
    "明天一早行動。"沈青玄最終點頭，"今晚先做好準備。陳老去弄殯儀館結構圖，我去準備破陣器具。"他頓了頓，"林墨，你需要休息。魂契剛成又強行抽取地脈陰氣，你的氣血兩虧。"
    回到客房，林墨和衣躺在床上。《怨憎簿》放在枕邊，封麵印記有規律地明滅，像是小雨在呼吸。他輕輕撫摸印記，突然感到一陣強烈困意襲來...
    血。到處都是血。
    林墨站在一片血海中，粘稠的液體沒過膝蓋。遠處九口青銅樽半沉在血海裏，每口樽邊緣都搭著隻蒼白的小手。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隨著靠近，看清第一口樽裏泡著個約莫六七歲的女孩，她的臉和小雨有五分相似，但額頭多了一隻豎眼；第二口樽裏是個雙胞胎連體嬰；第三口樽...
    走到第八口樽前，林墨倒吸一口冷氣——裏麵的孩童長著小雨的臉，但脖子上有一圈縫合痕跡，像是被斬首後又接回去。
    最後一口空樽靜靜矗立在最中央。林墨鬼使神差地將手伸進去，觸碰內壁上的"林"字。指尖傳來刺痛，樽底突然湧出鮮血，迅速填滿整個容器！
    血麵上浮現一張模糊的女人臉，嘴唇開合："...墨...快逃..."
    "誰？"林墨俯身想聽清。
    血麵突然炸開！一隻青灰色的巨手從樽中伸出，抓向他的喉嚨——
    "啊！"
    林墨猛地坐起，冷汗浸透後背。窗外傳來打更聲，剛過子時。枕邊的《怨憎簿》發燙，封麵鎖鏈印記狂閃。
    "哥哥做噩夢了？"小雨的聲音充滿擔憂。
    "嗯。"林墨抹了把臉，突然愣住——左手青紋已經蔓延到肩胛骨，在皮膚下形成複雜的枝狀紋路。他試著觸碰《怨憎簿》，青紋立刻亮起...
    下一秒，他"看"到三秒後的畫麵：房門被推開，蘇媚兒探頭進來。
    果然，三秒後門開了，蘇媚兒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連姿勢都和他"看到"的一模一樣！
    "小判官，約好的時間到了~"狐妖輕聲喚道，突然皺眉，"你臉色很差。"
    林墨鼻下一熱，鮮血滴在《怨憎簿》封麵上。小雨的印記立刻吸收血滴，銀光略微增強。
    "預知未來？"蘇媚兒看到這一幕，金瞳收縮，"這是高階判官才有的能力..."她不由分說拉起林墨，"跟我來，有東西給你看。"
    後院古井旁，蘇媚兒從懷中掏出個布包。展開後是塊青銅碎片，邊緣呈不規則鋸齒狀，像是從什麽容器上硬掰下來的。
    "認得這個嗎？"
    林墨接過碎片，左手青紋立刻與碎片上的暗紋產生共鳴。翻到背麵，隱約可見半個銜尾蛇圖案，蛇眼處是個數字：8。
    "第八樽的碎片？你從哪得到的？"
    "今晚去了趟殯儀館。"蘇媚兒尾巴不安地擺動，"那裏不對勁。明明廢棄多年，地下卻有新鮮的血跡...還有這個。"她指向碎片內側的刻痕，"認識這種文字嗎？"
    林墨仔細辨認，那些扭曲的符號突然"跳動"起來，在他眼中重組為熟悉的字形——是《怨憎簿》內頁使用的冥文！
    ""以童為引，以怨為飼"..."他下意識念出來，隨即震驚地捂住嘴。他根本不認識這種文字，卻能準確讀出意思！
    蘇媚兒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判官血脈的傳承記憶。"她湊近低語，"更重要的是，我在那裏感應到了丫頭同源的氣息...還有這個。"
    她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麵是慈心院的醫護人員合影，前排中間坐著個穿白大褂的女人，懷裏抱著個約三歲的女孩。女孩手腕上已經戴著鎖鏈狀的手鐲，而女人的臉...
    林墨呼吸停滯——和他在血樽幻象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是..."
    "丫頭和她的生母，宋芸。"蘇媚兒輕聲道，"慈心院的秘密實驗負責人，也是...你母親的妹妹。"
    林墨如遭雷擊："什麽？！"
    "宋家是判官血脈的旁支，世代研究陰陽通道。"蘇媚兒收起照片，"二十年前那場大火不是意外，而是幽冥教為奪取《怨憎簿》和...判官血脈的實驗數據。"
    林墨太陽穴突突直跳。母親從未提過有什麽妹妹...但夢中血樽上的"林"字，小雨與他特殊的連接，還有那些詭異的既視感...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蘇媚兒沉默片刻，突然解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那裏有個和林墨手腕上一模一樣的鎖鏈紋身，隻是顏色更深。
    "因為我也曾是"容器"。"狐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幽冥教需要九種特殊命格者作為陣眼。丫頭是"純陰之體"，我是"狐仙血脈"，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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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話被前院突如其來的爆炸聲打斷！道觀屋頂掠過一道黑影，展開的翼膜在月光下如同死神披風。
    "蝠堂主！"蘇媚兒瞬間獸化，"他來搶《怨憎簿》！"
    林墨剛轉身，一道血光從天而降！他本能地抬起左手，《怨憎簿》自動展開，青紋與鎖鏈同時亮起——
    預知畫麵閃過：三秒後血光將擊穿他的左肩...
    林墨強行側身，血光擦著肩膀射入地麵，腐蝕出個碗口大的坑洞。但預知帶來的劇痛遠超想象，他跪倒在地，鼻血噴湧。
    "不自量力。"陰冷的聲音從屋頂傳來。黑袍人展開蝠翼，手中血刃直指林墨，"教主有令：活捉判官，銷毀靈童。"
    蘇媚兒擋在林墨身前，九尾全開："做夢！"
    激戰一觸即發。林墨掙紮著想站起來，卻見《怨憎簿》突然懸浮空中，自動翻到記載血衣婆婆的那頁。血字瘋狂湧動：
    "五怨已淨，可窺幽冥。肉身未固，慎入！"
    小雨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清晰："哥哥...要我幫忙嗎？代價很大..."
    前院又傳來爆炸聲，沈青玄的怒喝和陳老的咒罵混在一起。蝠堂主俯衝而下，血刃劃出致命弧線——
    "要！"林墨咬牙喊道。
    鎖鏈印記爆發出刺目銀光！《怨憎簿》的書頁瘋狂翻動，最終停在空白頁。林墨左手的青紋脫離皮膚，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的鎖鏈網絡，將蝠堂主團團纏住！
    "判官鎖魂？！"蝠堂主驚怒交加，"你明明還沒...啊！"
    鎖鏈收緊，黑袍下傳出骨骼碎裂聲。但與此同時，林墨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被瘋狂抽取。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血色，左眼視野被血紅浸染...
    "夠了！"沈青玄的聲音傳來。一道金光斬斷鎖鏈連接，阻止了能量繼續抽取。蝠堂主趁機掙脫，化作無數蝙蝠四散逃竄。
    林墨癱軟在地，視線模糊。最後看到的是沈青玄複雜的眼神，和他手中那本翻開的《玄陰符籙考》——正停在"判官血脈"那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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