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一把鏽鈍的刀，艱難地割開宿舍厚重的窗簾，在林宇床鋪上留下幾道斑駁的光影。張輝的呼嚕聲與胖子夢囈般的嘟囔此起彼伏，老周的手機鬧鍾突然炸響，尖銳的電子音刺破混沌的清晨。
    林宇掀開被子，老舊床板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張輝咂了咂嘴，將遊戲手柄摟進懷裏，翻身繼續沉睡；胖子蒙住頭，含混不清地抱怨：“老王你這鬧鍾比催命符還難聽……”
    “林宇，幫我帶份醬香餅！多加辣椒！”王超臉埋在枕頭裏，聲音悶得發虛。
    林宇低頭係緊鞋帶，喉結滾動了一下：“你自己去買吧，我今天真有事。”
    王超從上鋪探出半個身子，眼鏡滑到鼻尖，露出八卦的笑：“又有事？你這星期天天早出晚歸、神神秘秘的，不會是背著我們談戀愛去了吧？該不會是哪個小學妹把我們林大帥哥勾走了？”
    “別瞎猜。”林宇抓起外套，鑰匙串與口袋裏的u盤碰撞出細碎聲響，“中午不用等我吃飯，我可能很晚才回來。”
    “嘿！你最近可真夠奇怪的！行吧，記得給我們帶包辣條回來！”陳學彬打著哈欠縮回上鋪，床架隨之搖晃。
    推開宿舍門，走廊彌漫著消毒水與隔夜泡麵混合的氣味。林宇經過公告欄時，腳步驟然凝滯——陳雨薇的照片依然貼在優秀教師展示區，笑容溫婉動人，可下方的照片牆卻被撕下一角，露出斑駁的牆麵，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他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抬起，在距離照片幾厘米處劇烈顫抖，最終狠狠攥成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從宿舍樓到食堂的石板路上，晨露在野草間閃爍。迎麵走來的同學笑著打招呼，林宇隻是機械地點頭回應，鞋底碾過石子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格外刺耳。拐過梧桐樹下的彎道時，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喘息。
    “林宇！等等我！”蘇一淼抱著書本追上來，發梢沾著粉色花瓣，胸口劇烈起伏，“這星期給你發消息不回，電話不接，昨天在圖書館看到你，為什麽要躲著我？我到底哪裏惹你生氣了？”
    林宇背對著她，盯著遠處行政樓王主任辦公室的窗戶，聲音冷硬如鐵：“我說了，別管我的事。有些事情，你知道了沒好處。”
    “是因為陳老師的事，對不對？”蘇一淼的聲音突然哽咽，“我聽說……我聽說她的死有些蹊蹺，你是不是在調查什麽？你這樣一個人扛著，萬一出了事怎麽辦？”
    “夠了！”林宇猛地轉身，嚇得蘇一淼後退半步，書本散落一地，“我說了別多管閑事！你以為你是誰？”他看著蘇一淼泛紅的眼眶和顫抖的嘴唇，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卻還是咬牙轉身，任憑愧疚在心底翻湧。
    食堂裏蒸騰著油條的香氣，打飯窗口排著長隊。林宇聽見前方幾個女生竊竊私語：“王主任昨天又把秘書處的學妹罵哭了，那眼神凶得像要吃人……”“可不是嘛，仗著自己是教務處主任，天天在學校作威作福……”
    他的指甲幾乎要刺破掌心，接過早餐時，餐盤與勺子碰撞出刺耳的聲響。角落裏，手機在口袋裏震動，蘇一淼的消息彈窗亮起：“我隻是擔心你，如果你願意說，我隨時都在。”
    林宇盯著屏幕許久，將手機倒扣在桌上，機械地往嘴裏塞著食物，卻嚐不出任何味道。
    離開食堂後，林宇沿著圍牆邊的碎石小路前行。這裏荒草叢生，隻有幾隻麻雀在灌木叢間跳躍。他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無人跟蹤後，從口袋裏掏出u盤——裏麵存著他七天來跟蹤拍攝的所有證據：王主任摟著年輕女子進出高檔會所的照片、在辦公室對女學生動手動腳的視頻，每一幀畫麵都讓他胃部翻湧。
    玫瑰ktv的卷簾門半掩著，褪色的“暫停營業”告示在風中搖晃。林宇推開門，昏暗的光線裹挾著煙味與廉價香水味撲麵而來。前台小妹正對著手機直播補妝，假睫毛忽閃得誇張。
    “我們不營業。”小妹頭也不抬，唇膏在嘴唇上畫出歪斜的弧線。
    林宇將一遝鈔票整齊地拍在布滿劃痕的桌麵上，百元大鈔的厚度幾乎有拳頭高：“我找你們負責人，談筆十萬塊的生意。隻要事兒辦得漂亮，後續還有重謝。”
    鈔票落地的聲響驚動了裏屋，花襯衫男人嚼著檳榔晃出來，金鏈子在胸前晃得刺眼：“小子，十萬塊能包下整個包廂半年！就你這學生模樣，該不會是來尋開心的吧？”
    林宇又掏出一疊照片，最上麵一張是王主任摟著女子進入酒店的畫麵，時間地點清晰標注：“我要找個人，演一場勾引戲。拍下這個男人的醜態。”
    男人瞥了眼照片，檳榔在齒間咬得咯吱響：“王富海？教務處那個？你知道他背後有多少關係網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既然敢出這個錢，就做好了準備。”林宇抽出銀行卡，重重拍在桌麵，“定金五萬，密碼六個零。事成之後，再付五萬。要是辦砸了，你應該知道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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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盯著林宇陰沉的臉色，突然咧嘴笑了：“行，有點意思！阿麗！出來見見這位闊少爺！”
    裏屋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響，黑色吊帶裙的阿麗搖曳著身姿走出，目光在林宇身上上下打量：“聽說有人要花十萬塊請我演戲？先說說，憑什麽覺得我會接？”
    林宇點開手機裏一段視頻——畫麵中，王主任在辦公室撫摸女學生的頭發：“王富海，教務處主任，好色、自負，看到年輕女孩就走不動道。我要你在係樓後巷假裝迷路，崴腳摔倒在他懷裏，拍下他上鉤的全過程。”
    阿麗挑眉，指尖繞著酒杯邊緣打轉：“十萬塊，就為拍個男人出軌？你跟他什麽仇？值得下這麽大本？而且，我憑什麽相信你會付尾款？”
    “你在xx酒吧駐唱四年，有個正在備考h大計算機係研究生的妹妹，上個月她的導師拒絕見她。”林宇將一張紙條推過去，上麵寫著一串電話號碼，“這是計算機學院副院長的私人號碼，隻要你按計劃行事，我保證她能獲得複試機會。”
    阿麗握著酒杯的手驟然收緊，酒水在杯中晃出漣漪：“你調查我？”
    “想合作，總得有些誠意。”林宇直視她的眼睛，“你妹妹成績優異，卻因為沒有人脈被拒之門外。而我，能幫她達成心願。當然，前提是你能把事情辦好。”
    阿麗沉默片刻，突然輕笑出聲：“有意思。看來你確實做足了功課。不過，我在這行混了這麽久，見過太多誇下海口的人。”她傾身向前，香水味混著酒氣撲麵而來，“要是我答應了，你敢耍任何花樣，我保證你會後悔來到這個世界。”
    “彼此彼此。”林宇將銀行卡又往前推了推，“明天下午四點，係樓後巷。具體細節，我會寫在紙上給你。記住，這不僅僅是一場交易，更是某些人的報應。”
    從ktv出來時，暮色已悄然籠罩街道。林宇拐進保安室，張大爺正戴著老花鏡修理收音機，桌上擺著半涼的茶水。
    “張叔，我有件事想請您幫忙。”林宇關緊房門，將塞滿鈔票的信封放在桌上，“這裏有五萬塊。”
    張大爺的煙杆當啷掉在地上，慌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你這孩子，拿這麽多錢幹什麽！”
    “明天下午，您以電路檢修為由，把王主任引到係樓後巷。”林宇翻開筆記本，裏麵詳細標注著王主任的行動路線，“您在學校幹了二十年，找個借口應該不難。”
    老人盯著信封，喉結滾動：“可王主任要是發現……這事兒一旦敗露，你……”
    “他辦公室第三個抽屜裏，藏著和校外娛樂場所的往來賬本。”林宇壓低聲音，“上個月，他還騷擾過新來的實習老師。張叔，您孫女不是想學鋼琴嗎？這錢，就當是給孩子的學費。”
    張大爺沉默許久，顫巍巍地撿起煙杆，煙絲在抖動中灑落：“好！明天下午四點，我就說配電箱跳閘。你……你自己千萬要小心啊。”
    夜色漸深，林宇站在宿舍窗前，望著行政樓依然亮著燈的辦公室。王主任的身影在窗簾後晃動，他握緊拳頭，指甲刺破掌心滲出鮮血。窗外，烏雲正在聚集，遠處傳來隱隱的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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