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邊的黑暗，混合著陳年機油、冷卻劑和金屬鏽蝕的刺鼻氣味。廢棄的冷卻管道內部狹窄、濕滑，布滿了凝結的油汙和不知名的粘稠苔蘚。葉清瑤在前，聖光護罩如同微弱的燈籠，勉強照亮前方幾米的範圍。林七緊隨其後，在“節點”提供的“秩序場”安撫下，體內的汙穢能量雖然依舊澎湃，但如同被套上了韁繩的烈馬，暫時處於一種相對穩定的“可控躁動”狀態。枷鎖的壓製力似乎被這種外部的“秩序”幹擾，效力有所下降，但爐體本身的力量卻在“秩序場”的梳理下，變得更加凝練，仿佛被初步“馴化”了一絲。
    “節點”共享的地下網絡感知如同雷達般在兩人意識中展開。代表著肅淨者的冰冷白點、代表著“鏽錘”部隊的躁動紅點、以及代表著老莫汙穢觸手的蠕動紫點，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們身後和上方多個管道入口處徘徊、探測，甚至嚐試破壞管道壁進行強攻。但“節點”提供的路徑極其刁鑽，充分利用了廢棄管道係統的複雜性和年代久遠形成的脆弱結構，追兵一時難以鎖定他們的確切位置。
    “前方…三百米…右轉…進入…主通風豎井…上行…”“節點”的指引如同精確的導航。
    兩人在黑暗中艱難跋涉了不知多久，體力消耗巨大。林七的傷勢在汙穢能量和“秩序場”的雙重作用下並未惡化，但也遠未恢複，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劇痛。葉清瑤的聖光護罩也因持續消耗而愈發黯淡。
    終於，前方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和嘈雜的聲浪！
    他們鑽出管道，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到令人窒息的地下空間！穹頂高聳，布滿了粗大的、鏽跡斑斑的支撐梁和縱橫交錯的管道網絡。穹頂之上，無數巨大的、散發著慘白光芒的“輻燈”如同倒懸的星辰，提供了主要照明。空間下方，並非平坦的地麵，而是由無數倒塌的建築、廢棄的巨型機械、堆積如山的工業垃圾以及…依托這些垃圾搭建起來的、層層疊疊、雜亂無章的棚戶建築群共同構成的立體城鎮！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金屬粉塵、劣質燃料燃燒的煙霧、腐爛食物的酸臭以及汗水和排泄物混合的刺鼻氣味。巨大的噪音無處不在：蒸汽管道泄漏的嘶鳴、簡陋引擎的轟鳴、金屬敲打的叮當聲、還有無數人聲的喧嘩、爭吵、叫賣、甚至鬥毆的嘶吼！
    這裏就是“節點”指引的目的地之一，磐石穹頂地下世界著名的法外之地、拾荒者的樂園——熔渣鎮！
    “關閉…聖光…能量…標記…明顯…”“節點”的警告立刻傳來。
    葉清瑤瞬間收斂了聖光護罩，兩人如同融入陰影的塵埃，匍匐在一堆巨大的廢棄齒輪後麵，觀察著下方混亂而充滿生機的城鎮。
    “鏽錘”的紅點標記在城鎮邊緣的幾個入口處徘徊，似乎有所顧忌，沒有大規模進入。肅淨者的白點則完全消失了，顯然這種充滿活體生物、能量幹擾源眾多的複雜環境，不利於他們的高效追蹤。老莫的紫點標記也暫時失去了目標，在更遠處的管道網絡中遊弋。
    暫時安全了。
    “我們需要…食物…水…基礎…醫療…”“節點”的需求清單在意識中列出。“目標…‘鼴鼠酒吧’…老板…‘疤臉’…信息源…交易點…相對…中立…”
    林七貪婪地呼吸著雖然汙濁但比管道裏新鮮得多的空氣，看著下方如同巨大蟻巢般忙碌、肮髒又充滿野蠻活力的熔渣鎮，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湧上心頭。這裏雖然混亂危險，但至少…有光，有人氣。
    “你能維持他多久？” 葉清瑤看向林七，眉頭微蹙。進入人員密集區，林七這個“汙染源”就是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秩序場…穩定…當前…輸出…可持續…十二…標準時…前提…無…劇烈…衝突…”“節點”回答。“核心…修複…需求…緊迫…”
    十二小時。這是他們安全行動的時間窗口。
    “走。” 葉清瑤言簡意賅。她迅速檢查了一下兩人的狀態。林七的外傷在汙穢能量侵蝕下顯得猙獰，衣服更是破爛不堪，沾滿血汙和粘液。她自己雖然稍好，但月白祭司袍在之前的戰鬥中也有破損，沾染了灰塵和汙跡。這樣進入魚龍混雜的熔渣鎮，太過顯眼。
    她目光掃過下方，很快鎖定了一個目標：幾個正在垃圾堆裏翻找的、身材瘦小的拾荒者。葉清瑤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片刻後返回，手中多了兩套散發著汗臭和機油味的破舊工裝和兜帽鬥篷。
    “換上。” 她將一套扔給林七，自己則背過身，迅速脫下破損的祭司袍，換上那套肮髒的工裝，並用兜帽將銀發和過於顯眼的容顏遮掩起來，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
    林七忍著劇痛，笨拙地套上寬大的工裝，拉上兜帽，遮住大半張臉。汙穢能量在“秩序場”下蟄伏，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重傷虛弱的普通拾荒者。
    兩人混入熔渣鎮邊緣如同潮水般湧動的人流。這裏匯聚了磐石穹頂最底層的存在：衣衫襤褸的拾荒者、眼神凶狠的傭兵、肢體經過粗糙機械改造的混混、兜售劣質武器和違禁品的黑市商人、濃妝豔抹的流鶯…空氣中充滿了危險和機遇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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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清瑤如同最老練的潛行者，帶著林七在擁擠、肮髒、堆滿垃圾的狹窄巷道中穿行，避開那些明顯不懷好意的目光和巡邏的、由本地幫派控製的武裝人員。林七努力跟上，觀察著這個光怪陸離的地下世界。他看到有人為了一塊發黴的麵包大打出手，看到簡陋的改裝機甲在搬運巨型廢料，看到閃爍著霓虹燈光的、傳出震耳欲聾音樂的酒吧入口，也看到陰暗角落裏無聲進行的、見不得光的交易。
    “節點”的感知如同無形的觸手，掃描著周圍的環境和人群，不斷提供著潛在威脅的標記和最優路徑。
    “‘鼴鼠酒吧’…前方…左轉…”“節點”指引。
    轉過一個堆滿廢棄輪胎的拐角，一個閃爍著暗紅色霓虹燈牌的入口出現在眼前。燈牌上，一隻猙獰的金屬鼴鼠圖案下，用歪歪扭扭的通用語寫著“鼴鼠酒吧”。門口站著兩個身材魁梧、穿著簡陋外骨骼、手持粗劣霰彈槍的壯漢，眼神凶狠地掃視著進出的人流。
    酒吧內部傳出的喧囂聲浪幾乎要將屋頂掀翻。
    葉清瑤壓低兜帽，示意林七跟上，徑直走向入口。門口壯漢的目光在她和林七身上掃過，停留在林七那明顯不自然的行動姿勢和兜帽下露出的、帶著幹涸血汙的下巴上。
    “生麵孔？哪條道上的？” 一個壯漢甕聲甕氣地攔住去路，霰彈槍有意無意地抬起。
    葉清瑤沒有回答，隻是微微抬頭，兜帽陰影下，冰藍的瞳孔如同極地寒冰，冷冷地掃了壯漢一眼。一股無形的、冰冷的威壓瞬間籠罩了對方！
    壯漢渾身一僵，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握著霰彈槍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額角瞬間滲出冷汗。另一個壯漢也感覺到了不對勁，警惕地握緊了武器。
    “疤臉…在嗎？” 葉清瑤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攔路的壯漢喉結滾動了一下，下意識地側開了身體：“…在…在裏麵…”
    葉清瑤不再理會他們，帶著林七，如同穿過空氣般走進了喧囂震天的“鼴鼠酒吧”。酒吧內光線昏暗，煙霧繚繞，震耳欲聾的金屬搖滾樂衝擊著耳膜。形形色色的顧客擠在簡陋的吧台和桌子旁，大聲喧嘩、拚酒、賭博。空氣中混合著劣質酒精、汗臭、煙草和嘔吐物的惡心氣味。
    在酒吧最深處，一個相對安靜、被幾個同樣凶悍保鏢守護著的卡座裏，坐著一個臉上有著巨大十字形疤痕、獨眼閃爍著精明凶光的光頭壯漢。他穿著相對考究的皮質外套，正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把大口徑的左輪手槍。
    他就是“疤臉”，熔渣鎮地下情報和黑市交易的重要中間人之一。
    葉清瑤的目光穿透混亂的人群，精準地鎖定了目標。她帶著林七，無視周圍投來的各種目光，徑直朝著那個卡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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