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
    林默的低吼被淹沒在爆炸的餘波和刺耳的警笛聲中。火光衝天，濃煙翻滾，映照著十六鋪碼頭如同末日戰場。混亂的人潮像受驚的魚群四處奔湧，尖叫、哭喊、奔跑的腳步聲、遠處傳來的消防車嘶鳴，混雜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噪音海洋。
    那個酷似照片上“強子”的鴨舌帽身影，早已消失在堆疊如山的集裝箱迷宮的陰影裏，快得如同一個幻影。隻有那驚鴻一瞥的冰冷側臉，和逆流而去的詭異冷靜，如同烙印般刻在林默的視網膜上。
    “你…你確定是他？”蘇晴聲音發顫，緊緊抓住林默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裏。爆炸的衝擊波和熱浪讓她臉頰發燙，心髒狂跳不止。
    “像！太像了！”林默死死盯著那人消失的巷道，眼神銳利如鷹，“不是周正那種深藏不露的‘老狐狸’，是照片上那個‘強子’！更冷，更硬！他絕對知道爆炸會發生！”
    “轟！嘩啦——！” 燃燒的倉庫傳來結構坍塌的巨響，更多的火舌和濃煙噴湧而出，熱浪逼得人群再次驚恐後退。消防車刺耳的警笛聲已近在咫尺。
    “走！不能留在這裏！”林默瞬間做出決斷。爆炸、警笛、混亂的人群，這裏是絕佳的滅口現場！王德發的人，甚至可能還有周正的眼線，隨時可能從混亂中撲出來！他拉著蘇晴，沒有跟隨人潮湧向碼頭出口，反而借著混亂和集裝箱的掩護，朝著遠離火場、但更靠近江岸邊緣的陰影地帶快速移動。
    “去哪裏？”蘇晴氣喘籲籲地問。
    “找地方看清況！也躲開可能的眼睛！”林默壓低聲音，目光飛快掃視著周圍的環境。巨大的龍門吊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陰影濃重；堆積的貨箱形成天然的迷宮；幾艘停泊的舊駁船船體在火光映照下投下扭曲的投影。
    他們最終在一艘鏽跡斑斑、顯然已廢棄多時的舊駁船尾部陰影裏蹲伏下來。這裏視野相對開闊，能觀察到火場方向的大部分動靜，又足夠隱蔽。冰冷的江風裹挾著煙塵和焦糊味吹來，讓兩人狼狽不堪的身上更添寒意。
    消防車巨大的紅色身影終於衝破混亂，高壓水龍帶著刺耳的嘯音射向火場，與烈焰搏鬥，發出“嗤嗤”的巨響，蒸騰起大片大片的白色水汽。警車也呼嘯而至，警察開始拉警戒線，驅散人群，維持秩序。
    “看！那個倉庫！”蘇晴突然指著烈焰翻騰處旁邊一棟稍小的、被爆炸衝擊波震得門窗破碎、外牆熏黑但尚未起火的倉庫。倉庫斑駁的鐵皮大門上方，一塊被煙熏火燎得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認字跡的舊木牌歪斜地掛著。
    林默眯起眼，借著跳躍的火光和水龍衝擊下偶爾露出的空隙，艱難地辨認著：“…申…華…倉…儲…三…號…庫？申華倉儲三號庫？！”
    “申華！”蘇晴倒吸一口冷氣，“血字最後那個‘申’！是申華電工的關聯倉庫！”
    林默的心髒猛地一沉！爆炸發生在延中實業的倉庫從位置和規模判斷），而隔壁受損的，恰恰是申華電工的三號庫！血字指引的“申”字應驗了！這絕非意外！爆炸的目標，或者說爆炸製造的混亂所掩蓋的目標，極有可能就與這兩家公司和這個“三號庫”有關！
    “強子”在爆炸發生前精準現身，爆炸後迅速消失…他來這裏幹什麽？僅僅是觀察？還是…在爆炸的掩護下，完成了什麽？
    就在這時，林默懷中的紫檀算盤，毫無征兆地再次變得滾燙！那份熟悉的、血肉相連般的悸動感驟然加強！
    嗡——！
    低沉的嗡鳴再次從算盤內部響起，比前兩次都更加清晰、持久！橫梁上那些密碼符號，驟然爆發出強烈的幽綠色光芒！這一次的光芒不再微弱，如同實質般流淌出來，將林默緊握著算盤的雙手都映照得一片慘綠！
    “又…又來了！”蘇晴驚駭地看著這詭異的景象。
    林默低頭，瞳孔驟縮！算盤發出的幽綠光芒，並非散射，而是如同被無形的聚光燈聚焦，直直地投射在他腳下的駁船甲板！光芒照射之處，駁船鏽蝕的鐵板上，一些被汙泥和鐵鏽覆蓋的、似乎是舊塗裝的痕跡，在綠光下顯現出異樣！
    林默立刻蹲下身，不顧甲板的冰冷汙穢，用袖子瘋狂擦拭光芒照射的區域！
    汙泥和鐵鏽被擦去，下麵赫然露出幾個用白色油漆噴繪的、早已斑駁脫落的數字痕跡！在算盤幽綠光芒的“激活”下，這些痕跡仿佛擁有了生命，清晰地浮現出來：
    “3”
    一個巨大、扭曲、帶著某種冰冷質感的白色數字“3”！噴在駁船甲板的正中央！
    “3？三號庫？”蘇晴失聲道。
    林默的心髒如同被重錘擊中！算盤再次指引！而且指向如此明確——申華電工三號庫！
    爆炸發生在延中倉庫，受損的是申華三號庫，算盤指引的也是“3”！這個數字，成為了串聯所有詭異事件的關鍵節點！它像一把鑰匙，懸在風暴眼的正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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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號庫裏有什麽？”林默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幹澀。他猛地抬頭，目光穿透混亂的火光和煙霧，死死鎖定在那座被爆炸波及、門窗破碎、此刻正被消防水龍衝刷著的申華三號庫！
    倉庫大門被爆炸衝擊波扭曲，露出黑黢黢的洞口。消防員正在試圖破開更大的入口，高壓水龍朝著裏麵猛衝。借著水龍掃過時帶起的水光和倉庫內應急燈如果有的話）的微弱閃爍，林默的瞳孔猛地收縮！
    就在倉庫深處，一堆被水衝得七零八落、似乎是包裝箱或麻袋的貨物後麵，隱約露出一個金屬物的輪廓！那輪廓極其方正，像是一個巨大的保險櫃！而在保險櫃旁邊散落的幾個紙箱上，赫然印著幾個模糊的、但林默絕不會認錯的英文標識！
    “f…f…s…e…” 林默的呼吸幾乎停滯！那是一個他熟悉無比的、在21世紀象征著全球頂級金融信息處理速度和精度的名字縮寫！但在這個1991年的上海碼頭倉庫裏，它絕對不該出現！
    “f…f什麽？”蘇晴焦急地問。
    “ffse…”林默的聲音如同夢囈，“不可能…這個時代…這個地點…” 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這家公司提供的核心服務之一，就是為機構客戶提供極其精密、實時性要求極高的…清算和結算支持！尤其是在涉及…跨市場、大宗、甚至灰色地帶的交易時！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入林默的腦海：這個申華電工的三號庫，這個被爆炸波及的倉庫，裏麵存放的，根本不是什麽普通貨物！它可能是一個隱秘的、物理隔離的、用於處理某些極其特殊金融交易“憑證”或“指令”的中轉站！而那個保險櫃裏…存放的可能是原始憑證、密鑰或者…賬本！
    “強子”在爆炸前精準出現，爆炸後消失…他做了什麽？是在混亂中取走了關鍵物品？還是…在爆炸的掩護下，往那個保險櫃裏放入了什麽足以引爆更大風暴的東西？
    是為了掩蓋？還是為了…栽贓？！
    延中實業…申華電工…即將到來的認購證風暴…隱秘倉庫…不該出現的頂級金融信息公司標識…保險櫃…還有那個在血字指引下、算盤光芒中浮現的冰冷數字“3”…
    所有的線索碎片，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抓起，狠狠砸向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林默感到一陣眩暈，仿佛站在懸崖邊緣，腳下是洶湧的、吞噬一切的金融暗流！這漩渦的中心，就是那個被火光和水龍包圍的“三號庫”！
    “警察封鎖現場了！”蘇晴突然緊張地低呼。
    果然，警戒線被迅速拉緊，警察開始清場，消防員控製了火勢，但濃煙和水汽依舊彌漫。幾個穿著便服但氣質明顯不同的人抵達現場，迅速與警察負責人交談，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倉庫內部，特別是那個露出輪廓的保險櫃方向！他們的表情異常嚴肅。
    林默的心沉到了穀底。官方的人這麽快介入，而且目標明確，說明這個倉庫絕不簡單！裏麵的東西，無論是什麽，都成了燙手的山芋，也成了風暴的中心！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懷中的紫檀算盤。算盤的光芒在警察出現後便已悄然隱去，恢複了冰冷沉寂。但那份滾燙的悸動感卻依然殘留，仿佛在無聲地警告他：危險！巨大的危險！
    就在這時，林默眼角的餘光再次捕捉到一絲異動！
    在遠離火場、靠近碼頭外圍柵欄的陰影裏，一個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閃而過！那人穿著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工裝，戴著口罩，正快速翻越一道矮柵欄，動作幹淨利落。在翻越的瞬間，他背上一個鼓鼓囊囊的、似乎是工具包的東西，被柵欄上的鐵絲掛了一下，拉鏈崩開了一道縫隙！
    借著遠處火場跳躍的光線，林默清晰地看到，那工具包的縫隙裏，露出的根本不是扳手或鉗子，而是一角暗紅色的、帶著複雜燙金紋路的硬殼封麵！
    那封麵…與林默記憶中，在周正辦公室書架上看到的、那本記錄著南江機械廠舊賬目的特殊賬本的封麵，幾乎一模一樣！
    “賬本！”林默幾乎要喊出來！
    灰衣人似乎毫無察覺，迅速翻過柵欄，消失在碼頭外的黑暗小巷中。
    林默的血液幾乎要凝固！周正的賬本？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在這個爆炸的夜晚，被這個行蹤詭秘的灰衣人帶走？周正的人？還是…偷走賬本的人？
    “強子”現身、爆炸發生、算盤指引數字“3”、申華三號庫內的秘密保險櫃和ffse標識、官方快速介入、神秘灰衣人攜帶疑似周正核心賬本逃離…
    十六鋪碼頭的這個夜晚，如同一張巨大而猙獰的蛛網，每一個節點都在顫動，散發出致命的毒性和令人窒息的陰謀氣息！
    林默拉著蘇晴，緩緩退入駁船更深的陰影裏，如同潛伏在暗處的獵豹，又像是被卷入風暴的落葉。他死死盯著那依舊被水龍衝刷、黑煙繚繞的申華三號庫，盯著灰衣人消失的黑暗小巷。
    算盤冰冷的觸感貼著他的胸口，那個巨大的白色數字“3”仿佛烙印在他的腦海深處。
    三號庫的秘密，灰衣人帶走的賬本，還有那個如同幽靈般在火場邊緣遊走的“強子”真身…這三條線索，如同三條毒蛇，已經死死纏繞在一起，勒緊了林默的咽喉，也勒緊了即將迎來認購證風暴的上海灘！
    風暴眼，就在腳下！而漩渦吞噬的第一口獵物，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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