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初一刻，慈寧宮暖閣內燭影搖紅。
    乾隆卸下朝珠時，聞到了熟悉的鹿肉火鍋香——那是老佛爺特意為他準備的關外風味。
    青銅火鍋裏的湯頭咕嘟作響，酸菜與野山椒的香氣混著羊肉的鮮嫩，讓他想起幼年隨老佛爺在熱河圍獵的時光。
    “皇帝可知，哀家為何偏愛這鹿肉？”老佛爺用銀筷夾起片薄如紙的羊肉，在滾湯裏輕輕一涮，“鹿群裏最警覺的是母鹿，稍有風吹草動就會示警。人都說‘牝雞司晨’不好，哀家倒覺得，女子警醒些不是壞事。”
    乾隆聽出話裏有話，卻隻是笑著給老佛爺添了碗湯：“母親教訓的是。隻是如今有些事...倒讓兒子有些困惑。”
    老佛爺瞥了眼伺候在旁的宮女，示意她們退下。
    暖閣裏隻剩下祖孫二人，火鍋的熱氣氤氳中，老佛爺忽然放下筷子：“說吧，關於欣榮那學堂，你究竟在顧慮什麽？”
    乾隆盯著湯麵上浮動的油花，忽然伸手撈出塊羊蠍子：“兒子擔心的不是學堂本身，是‘女子掌機’背後的變數。您看這羊蠍子，節節骨頭都連著筋，若是哪節骨頭長歪了，整個架子就散了。”
    老佛爺輕笑，從瓷盤裏挑出顆蜜漬櫻桃，用銀簽子戳著在湯麵上轉圈：“皇帝可還記得，去年英國使團送的那座自鳴鍾？鍾擺來回晃了一年，紫禁城的日頭不還是照常升落？欣榮那丫頭，不過是把繡繃換成了紡車，骨子裏還是在給皇家做體麵事。”
    櫻桃在湯裏染成暗紅色，像極了夢琪琪設計的立體繡花瓣。
    乾隆想起朝堂上李公公彈劾時，老佛爺特意讓晴兒捧出的那幅《萬國來朝圖》——圖中隱約可見西洋女子穿著長裙的身影，顯然是後來補繪的。
    “母親是說...洋人眼裏的體麵？”他捏著袖口的盤扣，那上麵繡著的十二章紋正隨著呼吸起伏。
    老佛爺將櫻桃放進蘸料碟，順時針轉了三圈：“上個月英國公使夫人求見哀家，一開口就問咱們宮裏有沒有‘女子工藝大師’。欣榮設計的熒光繡帕，如今在倫敦賣得比官窯瓷器還貴。皇帝啊，這不是‘掌機’，這是咱們天朝上國的臉麵。”
    乾隆猛地抬頭，卻見老佛爺用銀簽子指著火鍋裏的粉絲：“您瞧這粉絲，單看細弱不堪，可放在鍋裏能吸盡鮮味。女子讀書也好，掌機也罷，隻要能給朝廷吸來銀子、掙來臉麵，何嚐不是好事？再說...”
    她忽然放低聲音，“江南織造的進項，這半年多了三成，您真當是那些蠹蟲突然變勤快了？”
    窗外傳來打更聲，乾隆忽然想起宜妃呈上來的荷包暗袋設計圖，裏麵藏著的不僅是銀票，還有江南繡娘聯名寫的謝帖。
    他伸手撥弄火鍋的炭火，火星濺在青磚上瞬間熄滅，卻在他眼底燃起一絲明悟。
    “可祖宗規矩...”他的聲音裏已沒了 之前的堅定。
    老佛爺將染了蘸料的櫻桃放進嘴裏，酸甜味在舌尖炸開：“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當年孝莊太後還讓蘇麻喇姑參與國政呢，隻要事辦得漂亮，規矩就不是絆腳石。”
    她指了指乾隆腰間的玉佩，“再說了，欣榮是您親封的福晉，她的體麵不也是皇家的體麵？”
    乾隆沉默良久，忽然夾起片凍豆腐放進湯裏：“那就依母親的意思，先在府上試辦。不過...”他盯著吸飽湯汁的豆腐，“得讓她們每月呈交花樣圖冊，若是敢宣揚什麽‘女子治國’...兒子定不輕饒。”
    老佛爺笑而不語，用銀匙舀起浮在湯麵的油花。
    這動作讓乾隆想起幼時看她整理妝奩，用玉簪挑去胭脂膏上的浮沫——原來有些東西，看似剔除的是雜質，實則是為了讓餘下的更純淨。
    晚膳畢，老佛爺忽然叫住要離開的乾隆：“皇帝可知，欣榮那丫頭為何總在袖口繡齒輪？”
    見他搖頭，老佛爺輕笑，“她說齒輪轉起來像佛珠，每轉一圈就是在給天下女子積德。你瞧，多會說話的孩子。”
    乾隆走出慈寧宮時，夜風卷起他的衣擺。
    遠處阿哥所的燈火裏，隱約傳來女子的笑聲——那是夢琪琪在教宮女們辨認蠶絲品質。
    他摸出懷裏的荷包，暗袋裏還留著夢琪琪寫的便簽：“齒輪與佛珠，皆為度人。”
    係統提示音在夢琪琪耳邊響起：“乾隆決策邏輯解析完成：皇家體麵45）、經濟收益38）、傳統禮教顧慮17）。是否啟動‘體麵工程’支線任務？”
    她望著阿哥所上空的星子，指尖撫過袖口的齒輪繡紋。
    老佛爺與乾隆的對話，她早已通過係統聽得真切。
    三日後早朝，乾隆將夢琪琪設計的“璿璣繡囊”作為賞賜品發給三品以上官員女眷。
    當李公公捧著繡囊走過時，夢琪琪注意到他拇指內側有道新傷——那是被齒輪模型劃破的痕跡。
    “福晉，這是內務府新送來的花樣圖冊。”喜兒捧著紫緞匣子進來時，聲音裏帶著壓抑的興奮，“春桃姑娘畫的並蒂蓮花樣，被收錄在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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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琪琪翻開圖冊，看見春桃的畫稿旁用朱筆批著“可試織”，右下角蓋著“內務府驗訖”的印章。
    她忽然想起老佛爺晚膳時說的“吸飽湯汁的粉絲”，指尖不自覺摩挲著朝珠——這串東珠朝珠裏，藏著她用係統兌換的微型錄音機，此刻正緩緩轉動，錄下深宮裏每一句關於“女子掌機”的議論。
    窗外，永琪騎著馬經過花園，腰間掛著她送的齒輪荷包。
    係統界麵顯示“永琪思想覺醒度+5”，但更讓她在意的是乾隆的“體麵工程”任務進度：已收集37份西洋貴族對中國繡品的讚美信，距離觸發“開禁女子通商”條件還差63份。
    “福晉，老佛爺叫您去佛堂抄經。”喜兒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夢琪琪起身時，朝珠上的東珠輕輕相撞，發出清越的聲響。
    忽然覺得自己正在編織的不是簡單的繡品，而是一張用金線和齒輪織就的網——網的這頭係著後宮的體麵，那頭連著千萬女子的命運，而網心深處，藏著讓整個王朝緩緩轉動的力量。
    佛堂的燭火明明滅滅，老佛爺看著跪坐在蒲團上的夢琪琪，忽然想起自己年輕時在儲秀宮學刺繡的時光。
    那時她也像這樣低著頭，針尖在緞麵上繡出一朵朵牡丹，卻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會成為坐在鳳椅上決定牡丹開謝的人。
    “欣榮啊，”她往香爐裏添了塊沉香，“明日讓永琪陪你去江南織造看看吧。”
    煙靄中，老佛爺的臉顯得格外柔和，“有些事，在宮裏看是一個樣，到了民間看，又是另一個樣。”
    夢琪琪抬頭時，燭火照亮了老佛爺鬢角的白發。
    她讀懂了這位深宮老者的心意——所謂“體麵”，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華袍，而是隨著時光不斷調整的裙擺。
    就像這佛堂的香火，無論供的是佛珠還是齒輪，隻要能讓人心生敬畏，便是好的。
    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罕見的波動：“檢測到曆史人物思維模式轉變：老佛爺‘傳統框架內的實用主義’成熟度+30，乾隆‘技術改革優先於思想變革’傾向固化。請宿主注意：當‘體麵工程’進度超過60，可能觸發‘禮教反彈’事件。”
    她低頭看著經書上的“色即是空”，忽然用朱砂筆在“空”字旁邊畫了個極小的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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