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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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緊皺著眉看向三哥,額角青筋隨著呼吸微微跳動,深灰色運動服的袖口還沾著方才訓練時的草屑。
\"你讓開,我在教夢雪自保。\"他的聲音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目光掃過沈夢雪沾滿蟲漬的衣領時,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
\"自保?自保也不能這樣吧!\"三哥的眼眶瞬間紅了,骨節分明的手指死死扣住沈夢雪顫抖的肩膀,\"
哪有哥哥逼自己妹妹脫衣服的,大哥,你怎麽能這樣?!\"他身上那件淺灰色針織衫已經被沈夢雪的眼淚暈開深色痕跡,卻渾然不覺地輕輕搖晃著懷中的人,\"寶貝乖,沒事了......\"
沈夢雪蜷縮在三哥懷裏,淺紫色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發間散落的珍珠發飾隨著抽泣輕輕晃動。
她死死揪住三哥的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淡紫色的眼眸裏滿是驚恐,偶爾掃過沈明厭的方向時,都會像受驚的小鹿般瑟縮一下。
三哥將沈夢雪穩穩打橫抱起,轉身時帶起一陣急促的風聲。
他邁著大步穿過鋪著深色大理石的長廊,皮鞋跟重重敲擊地麵,在空蕩蕩的走廊裏回響。
沿途經過的傭人們看到這副場景,都紛紛投來關切又疑惑的目光,卻無人敢開口詢問。
回到房間後,暖黃色的壁燈將沈夢雪蒼白的臉頰映得微微發紅。
一旁的傭人們見狀紛紛圍上前,伶兒倒抽一口冷氣——隻見沈夢雪身上披著三哥寬大的外套,而領口處露出的裏衣布料上,正有幾根黑色蟲子緩慢蠕動,細小的腿毛在燈光下清晰可見。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伶兒的聲音都變了調,幾個年輕傭人已經嚇得捂住嘴巴。
她們手忙腳亂地將沈夢雪放到鋪著柔軟蠶絲被的大床上,動作輕柔卻又透著焦急。
有人快速取來鑷子,小心翼翼地將蟲子一隻隻夾走;有人拿著濕毛巾,輕輕擦拭著沈夢雪沾著蟲液的皮膚。
幸好沈明厭顧及沈夢雪是他親妹妹,並沒有下重手,真的如他所說,隻是一些普通無毒的蟲子。
但沈夢雪還是嚇得不輕,即便身上的蟲子都已經清理幹淨,依舊緊緊抱著三哥不肯鬆手,腦袋深深埋進對方懷裏,連露在外麵的耳朵都在微微發抖。
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聲悶雷,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在雕花玻璃上。
沈夢雪猛地一顫,指甲不自覺掐進三哥的手臂。
三哥心疼地將她摟得更緊,伸手輕輕捂住她的耳朵,一邊用下巴蹭著她的發頂,一邊低聲哼唱著兒時的搖籃曲。
房間裏彌漫著緊張又壓抑的氣息,隻有窗外的雨聲,和三哥溫柔的哼唱聲,交織在一起。
自那時起,沈夢雪就再也沒有見過大哥了。
聽傭人們私下議論,大少爺帶著四少爺連夜飛赴海外,行李箱裏塞滿了機密文件和未拆封的合約。
晨光透過雕花窗簾灑進房間時,她望著梳妝台上堆成小山的禮物——限量版的珍珠項鏈纏著金絲絨禮盒,鑲滿碎鑽的八音盒在晨光裏流轉著冷光,連包裝紙都是燙金的玫瑰暗紋。
每次都是這樣。
這幾年來,日曆撕了一頁又一頁,梳妝台上的禮物卻從未間斷過。
每當沈夢雪被訓練折磨得偷偷抹淚,或是因家族規矩委屈得徹夜難眠,次日清晨總會在床頭發現嶄新的驚喜。
大哥送的定製鋼琴烤漆鑲滿施華洛世奇水晶,四哥托人從米蘭帶回的高定裙擺綴著會發光的螢火蟲標本。
這些價值連城的物件堆積如山,卻始終暖不了她心底的寒意——就像打一個巴掌再給顆糖,甜得發膩,卻抵不過掌印的灼痛。
\"小姐,庫房的西牆都快被禮物壓裂了。\"管家擦著汗,望著搬運工一趟趟往地下室運送禮盒。
沈夢雪垂眸望著腕間紫藤花銀鐲,冰涼的金屬硌著手心,恍惚間又想起布思瑰指尖的溫度。
她揮了揮手,綢緞袖口滑落時露出半截藕臂,\"都收起來吧,等他們回來...或許又該換更大的庫房了。\"
所幸二哥和三哥仍守在身邊。
春日的陽光透過紫藤花架,在草坪上織出斑駁的光影。
二哥陸景寒身著淺灰色亞麻西裝,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拂過沈夢雪發頂,西裝袖口的袖扣是枚精巧的紫藤花造型,\"又瘦了。\"
他眼中滿是疼惜,轉頭吩咐廚房:\"多做些小姐愛吃的櫻花羊羹,再溫一壺桂花釀。\"
三哥沈知屹則大大咧咧地躺在野餐墊上,白襯衫領口鬆開兩顆紐扣,露出半截銀質鎖骨鏈。
他突然坐起身,變魔術似的從背後掏出個包裝簡陋的盒子,\"喏,校門口買的草莓大福,比那些華而不實的玩意兒好吃多了!\"
盒子打開的瞬間,新鮮草莓的香氣混著奶油甜香撲麵而來,沈夢雪望著三哥耳後沾著的草屑,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微風拂過,沈夢雪裙擺上的蕾絲花邊輕輕顫動,珍珠項鏈隨著動作在鎖骨間晃出細碎的光。
她端起骨瓷茶杯輕抿一口,玫瑰紅茶的香氣在舌尖散開。
陽光落在她發間的珍珠發箍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暈,舉手投足間皆是名門閨秀的優雅氣度,可隻有二哥注意到,她藏在裙擺下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銀鐲內側的\"沈\"字刻痕。
二哥修長的手指輕輕轉動著骨瓷茶杯,杯沿的金邊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他望著沈夢雪低垂的睫毛,輕聲問道:\"寶貝兒,你今年已經10歲了,再過幾年就長大了,現在已經是大姑娘了,可有打算?\"
沈夢雪指尖摩挲著杯壁上纏枝蓮的暗紋,杯中的紅茶泛起細小的漣漪。
她漂亮的淺紫色眼眸微微下垂,像蒙著層薄霧的紫水晶,輕聲說道:\"還能有什麽打算?我的一切都被大哥和四哥還有父親他們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話音頓住時,遠處噴泉濺起的水珠落在草坪上,驚飛了兩隻白鴿,\"我又有什麽資格決定自己的人生呢?\"
三哥沈知屹聞言猛地坐直身子,白襯衫下的銀鏈隨著動作晃出冷光。
他大大咧咧地伸出手,掌心帶著常年練拳擊的薄繭,輕輕拍了拍沈夢雪的肩膀,力道重得讓少女晃了晃:\"小妹聽三哥的!\"
他的眼眸裏燃著熾熱的光,領口敞開的兩顆紐扣,\"不管是怎樣,你就是你,無法替代!\"
風掠過野餐籃,吹得草莓大福的包裝紙沙沙作響。
沈夢雪抬頭時,正撞見三哥朝她擠眉弄眼,發梢還沾著方才打鬧時的草葉。\"
記住三哥這句話,\"他抓起沈夢雪的手,將顆草莓塞進她掌心,汁水在指尖爆開,\"你的人生要自己說了才算,其他人什麽都不是!\"
沈知屹突然壓低聲音,帶著股混不吝的痞氣:\"你隻管自己開心,就算哪天把沈家老宅點了——\"他故意拖長尾音,看著沈夢雪被逗得輕笑出聲,才重重拍了下胸脯:\"以後還要你二哥三哥替你兜底兒呢!\"
二哥安靜地聽著,修長的手指摘下沈夢雪發間的花瓣,西裝褲上沾著的草屑隨著動作簌簌掉落。
他端起茶壺續茶,琥珀色的茶湯注入杯中,漾開層層漣漪:\"知屹說得對,\"他推過放著櫻花羊羹的碟子,瓷勺柄上的紫藤花紋與沈夢雪的銀鐲相映成趣,\"若真覺得累了,二哥書房的暗道永遠為你留著。\"
遠處鍾樓傳來整點報時,沈夢雪咬了口草莓,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開。
她望著兩個哥哥,三哥正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如何暴打欺負她的人,二哥則默默將她弄髒的裙擺疊好,突然覺得,或許在這座被規矩困住的深宅裏,仍有兩片溫暖的羽翼,能為她撐起一片小小的晴空。
沈夢雪輕笑出聲,淺紫色眼眸彎成兩汪盛滿星光的月牙。
晨光掠過她小巧的鼻尖,在玫瑰色的唇瓣上鍍了層柔光,本就精致的麵容在笑容的映襯下愈發奪目,仿佛春日裏初綻的芍藥,美得驚心動魄。
她不再像小時候那般肆意狂笑,而是輕抬皓腕,用繡著銀線紫藤花的絲帕掩住唇角,淑女般的捂唇輕笑。
綢緞裙擺隨著動作微微起伏,蕾絲花邊掃過草坪,驚起幾隻白色蝴蝶。
沈夢雪舉止投足間都盡顯優雅高貴,舉手時腕間的銀鐲輕響,投足時裙擺上的珍珠流光,像從舊時光畫卷裏走出的名門閨秀。
“三哥放心吧。”她纖細蔥白的手指緩緩拂過杯麵,骨節分明如同新生的嫩竹,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泛著健康的粉色。
指尖擦過溫熱的瓷杯,留下一道淺淺的水痕,“等我長大了,也會保護你們的。”聲音軟糯卻堅定,帶著不屬於十歲女孩的沉穩。
二哥溫柔地看著她,眉眼間滿是寵溺,琥珀色的眼眸裏盛著化不開的柔情。
他伸手輕輕揉了揉沈夢雪的發頂,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亂了她精心打理的發型,“那我們等著啦。”
陽光穿過他的指縫,在沈夢雪的發間灑下金色的光斑,映得她耳後的珍珠耳釘愈發瑩潤。
遠處傳來悠揚的風鈴聲,混著三哥爽朗的笑聲,在春日的花園裏久久回蕩。
用過點心之後,沈夢雪提著蕾絲裙擺,赤足踩上綴滿紫藤花的秋千。
銀絲編織的秋千繩在陽光下泛著微光,與她發間珍珠發箍相映成輝。
二哥褪去西裝外套,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間纏繞的深紫色皮質護腕;
三哥則幹脆擼起袖子,銀鏈在肌肉線條間晃出冷光,兩人一左一右立在秋千架後,像是守護珍寶的騎士。
\"抓緊了!\"三哥故意粗著嗓子喊,手掌貼上秋千板的瞬間,驚起幾片沉睡的花瓣。
沈夢雪淺紫色的眼眸亮起,裙角的珍珠流蘇隨著秋千啟動發出細碎聲響,宛如一串流動的星子。
二哥則溫聲提醒\"慢些\",修長手指虛扶著秋千繩,生怕速度太快驚到懷中的瓷娃娃。
風掠過發梢時,沈夢雪鬆開緊抓繩索的手,任由裙擺如綻放的曇花般揚起。
她仰頭望著被藤蔓切割成碎片的天空,發絲間飄落的紫藤花黏在睫毛上,像不小心跌落的紫色星辰。
二哥伸手替她拂去花瓣的動作,與三哥用力一推的勁道配合得天衣無縫,將少女一次次送往更高處。
當秋千蕩至最高點,沈夢雪聽見衣料摩擦的沙沙聲混著兄長們的笑鬧。
她看見二哥袖扣上的紫藤花在陽光下流轉光澤,瞥見三哥鎖骨處的痕跡隨著動作若隱若現,突然覺得此刻的風是甜的,連掌心被繩索勒出的紅痕,都帶著溫熱的煙火氣。
沈夢雪玩兒累了,裙擺沾著細碎草葉,跟著二哥三哥慢慢踱回老宅。
雕花木門開合間,暖黃的壁燈將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二哥沈明煦自然地攬住她的肩膀,三哥沈知屹彎腰替她拍掉裙擺上的塵土,動作熟稔得仿佛重複過千百遍。
二哥和三哥熟練地把沈夢雪放在柔軟的天鵝絨沙發上,深紫色的靠墊襯得她小臉愈發瓷白。\"乖,等我們回來,我和你三哥有個實驗要做,\"
二哥指尖劃過她泛紅的臉頰,語氣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在這裏不要亂跑。嗯?\"
沈夢雪仰頭望著哥哥們,淺紫色眼眸映著水晶吊燈的光芒,乖巧地點點頭,發間珍珠發箍隨著動作輕晃。
等實驗室的門重重關上,黃銅門鎖發出哢嗒聲響,偌大的客廳隻剩下座鍾的滴答聲。
沈夢雪蜷在沙發裏,望著傭人們遞來的青瓷茶盞,嫋嫋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
茶水裏漂浮的茉莉花瓣沉沉浮浮,像極了她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人生。
她翻開父親布置的\"作業\",牛皮紙文件夾裏塞滿了財務報表和合同草案。
指尖劃過密密麻麻的數字,8歲那年的記憶突然清晰起來——沈磊將鋼筆塞進她稚嫩的掌心,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冰冷如霜:\"從今天起,你要學會承擔沈家的責任。\"那時她還不懂,這份\"寵愛\"背後,是永無止境的束縛。
傭人們的私語從門縫飄進來,混著茶水的清香。
\"小小年紀就管著跨國項目聽說上周簽了三億的合同\"......這些話像藤蔓般纏繞著她,越勒越緊。
沈夢雪望著窗外修剪整齊的花園,玫瑰在暮色中垂著頭,忽然想起小姨寄來的明信片,愛琴海邊的藍白小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赤著腳走到落地窗前,玻璃映出她單薄的身影。
小手貼在冰涼的玻璃上,指腹摩挲著窗框的雕花,仿佛能觸摸到遠方的自由。
閉上眼時,淺紫色睫毛微微顫動,海風的鹹澀、海鷗的鳴叫、沙灘的溫熱在腦海中翻湧。\"很快的,很快,我就能自由了。\"
她對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
再過8年,她就18歲了。8年,不過是2920個日夜。沈夢雪數著窗欞上的花紋,指甲在玻璃上劃出無聲的軌跡。
她知道這8年不會輕鬆,大哥的嚴厲、家族的規矩、商業的暗湧......但隻要想到成年那日,能像斷線的風箏般飛出沈家,所有的隱忍都有了意義。
暮色漸濃,她望著天邊最後一抹晚霞,自由的幻影在紫色眼眸裏燃燒,比任何珠寶都耀眼。
一個小時後
實驗室的金屬門發出液壓裝置泄壓的輕響,二哥揉著發酸的手腕率先走出,白襯衫領口鬆開兩顆紐扣,露出鎖骨處淡淡的勒痕;
三哥肩頭還沾著藍色試劑,銀鏈纏繞的手指捏著半融化的冰袋,用來冷敷方才被儀器燙傷的虎口。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同時落在蜷縮在沙發裏的小小身影上。
沈夢雪歪著頭靠在天鵝絨軟墊上,珍珠發箍滑到額角,淺紫色眼眸專注地盯著攤開的財務報表。
暖黃壁燈在她睫毛下投出扇形陰影,握著紅筆的指尖沾著墨漬,卻在發現兄長們的腳步聲時,立刻挺直脊背,將文件整整齊齊碼放在膝頭。
那些複雜的資產表在她手下仿佛成了精美的畫冊,翻動時紙張發出清脆的聲響。
二哥蹲下身與她平視,修長手指拂過她散落的發絲,指腹擦過她泛紅的耳尖:\"真乖,想要什麽獎勵?\"
他西裝袖口的紫藤花袖扣輕輕蹭過她的發頂,帶著實驗室裏殘留的薄荷氣息。
三哥則大大咧咧地癱在沙發另一側,長腿交疊著踢掉皮鞋,露出襪子上歪歪扭扭的卡通兔子——那是沈夢雪六歲時用馬克筆塗鴉的傑作。
沈夢雪搖搖頭,絲綢裙擺下的小腳無意識晃動,銀鐲撞在玻璃茶幾上發出清響:\"我什麽都不缺。\"
她垂眸時,淺紫色眼瞳倒映著二哥襯衫上未係好的紐扣,忽然想起幼時發燒時,也是這雙溫暖的手,徹夜貼著她的額頭試體溫。
二哥與三哥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在她左右落座。
皮革沙發因他們的重量下陷,將沈夢雪輕輕往中間擠了擠。
二哥的手臂自然搭在她身後的靠墊上,三哥卻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被沈夢雪拍開時還誇張地叫了聲\"疼\"。
\"夢雪,如果……我說如果。\"
二哥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像是怕驚飛了什麽,他轉動著袖扣,金屬表麵折射的光斑在沈夢雪裙擺上跳躍,\"你以後有了弟弟或者妹妹,你會像保護二哥和三哥一樣。保護他們嗎?\"
沈夢雪猛地抬頭,淺紫色眼眸裏盛著驚訝與認真。
她將文件推到一旁\"當然會,\"她的聲音清脆得像風鈴,伸手勾住二哥的小指,又去勾三哥的小拇指,三根手指交疊在一起,\"我是一定要保護他們的,就算付出我的生命。也一定不能讓他們傷到一根毫毛。\"
\"為什麽?\"三哥故意板起臉,卻藏不住眼角的笑意。
他看著沈夢雪認真思考的模樣,想起她五歲那年,自己被兄弟們‘欺負’,是這個小不點舉著玩具水槍衝出來,邊哭邊喊\"不許欺負我哥哥\"。
\"因為我們是親人啊,\"沈夢雪的目光掃過兩人,像掠過最珍貴的寶物,\"血濃於水的親人,\"
她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銀鐲內側的\"沈\"字,想起祖母戴著老花鏡教她背家訓的模樣,\"而且我比他們大,大的本就該讓著小的,這還是祖母教我的。\"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漫進客廳,將三個交疊的影子,鍍成了永恒的琥珀色。
“誰說大的就要讓著小的啦?為什麽不能讓小的讓著大的呢?”一道尾音帶著笑意的溫柔聲線劃破靜謐,沈夢雪隻覺空氣裏忽然漫開淡雅的鈴蘭香氣。
轉頭時,她看見二嬸蘇璽文正款步走來,黑色長裙的荷葉邊隨著步伐輕顫,像是夜蝶舒展的翅膀。
銀色腰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月光順著裙擺的褶皺流淌,在珍珠刺繡的花紋上凝成細碎的銀河。
蘇璽文每走一步,耳畔的水滴形鑽石耳墜便輕輕晃動,與她眼角溫柔的笑意相映成輝。
這位女強人周身縈繞著與生俱來的高貴氣韻。
她的眉眼像是被江南煙雨浸潤過,眼尾微微上挑,卻因柔和的眉形而不顯淩厲。
唇角總是噙著三分笑意,說話時聲線如同溫熱的蜜糖,字字句句都裹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當她駐足時,沈夢雪才注意到那雙保養得宜的手,指尖塗著淡雅的珍珠色甲油,腕間纏著的翡翠鐲子隨著動作發出清越的聲響。
“二嬸。”沈夢雪下意識挺直脊背,淺紫色眼眸亮得如同盛滿星光的琉璃盞。
蘇璽文俯身時,發間的白玉簪子掃過沈夢雪肩頭,帶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檀香。
她伸手輕輕捏了捏少女的臉頰,指腹的溫度比天鵝絨還要柔軟:“怎麽看起來有些不高興呢?誰惹我們家夢夢了?跟二嬸說,二嬸兒給你做主。”
說著,她用食指指腹輕輕擦過沈夢雪眼下淡淡的陰影,語氣裏染上幾分心疼,“是不是又熬夜看那些枯燥的報表了?你父親也真是,總讓我的小寶貝這麽辛苦。”
她轉身時,長裙的拖尾在地麵掃出優雅的弧線,隨後自然地在沈夢雪身邊坐下。
絲綢裙擺與天鵝絨沙發相觸,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蘇璽文將沈夢雪摟進懷裏,身上的鈴蘭香水味愈發清晰,“告訴二嬸,方才在爭論什麽有趣的話題?”說話間,她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梳理著少女有些淩亂的發絲,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最珍貴的瓷器。
二哥沈明煦輕咳一聲,喉結在鬆開的領口處滾動:\"在聊兄弟姐妹間的相處。
夢雪說長姐如母,將來若有弟妹,定會拿命護著。\"
他垂眸時,紫藤花袖扣在暖光裏流轉冷意,餘光瞥見蘇璽文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翡翠鐲子。
蘇璽文聞言輕笑,眼尾的細紋都染上溫柔:\"我們夢雪就是心善。\"
她將少女散落的珍珠發箍重新戴好,冰涼的指尖擦過沈夢雪發燙的耳垂,\"可這世上哪有什麽天經地義的犧牲?\"
話音未落,三哥沈知屹突然從沙發縫隙裏掏出顆草莓糖,\"啪\"地拍在沈夢雪掌心。
\"二嬸說得對!\"他咬開糖紙時,銀鏈隨著動作晃過沈夢雪鼻尖,\"上次大哥罰我跑圈,還是夢雪偷偷塞給我巧克力呢!\"
沈夢雪攥著草莓糖,糖紙在掌心發出窸窣輕響,淺紫色眼眸突然亮起——記憶裏那個暴雨夜,是二嬸撐著描金傘,踩著積水帶她去看急診。
蘇璽文伸手攏了攏沈夢雪淩亂的裙擺,珍珠裝飾在她指尖滑過:\"就像這珍珠,每一顆都該有自己的光。\"
她忽然轉頭看向二哥,眼角眉梢帶著幾分調侃,\"景寒,你小時候為了護著知屹,把隔壁家孩子的風箏剪了,這事還記得嗎?\"
沈知屹立刻來了精神,整個人撲到蘇璽文膝頭:\"還有還有!二嬸第一次進沈家,就是因為夢雪發燒,大哥聯係不上,二哥急得把古董花瓶都摔了!\"沈夢雪聽著兄長們的糗事,忍不住輕笑出聲,卻在觸及蘇璽文溫柔的目光時突然愣住。
二嬸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翡翠鐲子的涼意透過皮膚傳來:\"血緣是羈絆,但不是枷鎖。\"蘇璽文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當年我嫁進沈家...\"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沈夢雪腕間的紫藤銀鐲上,\"也以為要按規矩活一輩子,直到遇見你們這些孩子。\"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漫過雕花窗框,在蘇璽文的裙擺上織出銀色的網。
她伸手將沈夢雪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動作與多年前那個雨夜如出一轍:\"夢雪,你看這鐲子上的紫藤花,\"她指尖劃過銀鐲內側的刻痕,\"即便纏繞生長,每朵花也都朝著不同的方向。\"
沈知屹突然坐直身子,鎖骨鏈晃出冷光:\"懂了!就是說我們沈家的人,既要互相護著,也要各活各的精彩!\"
他猛地伸手摟住沈夢雪和蘇璽文的肩膀,\"以後不管是誰,敢攔著我們追夢,先過我這關!\"
沈夢雪靠在二嬸肩頭,聽著兄長誇張的宣言,突然覺得掌心的草莓糖似乎更甜了。
蘇璽文身上的鈴蘭香混著三哥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在暖黃的壁燈下釀成溫柔的酒。
她望著二哥悄悄把財務報表塞進沙發縫,忽然明白,或許這就是家的意義——既有遮風擋雨的屋簷,也有自由生長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