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諷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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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絲如銀線般斜斜劃過雕花玻璃窗,將暮色染成朦朧的灰紫色。
    沈夢雪赤足立在窗前,及地的長發宛如黑色綢緞般傾瀉而下,發尾掃過波斯地毯的紋路,隨著她微微晃動的身軀泛起細碎的漣漪。
    風掠過紗簾,輕柔托起幾縷發絲,纏繞著她白皙的脖頸,更襯得那張精致的小臉宛如水墨畫卷中走出的仙子。
    她身著的白色露肩碎花連衣裙,像是將春日裏最嬌豔的薔薇、鈴蘭都繡在了布料上。
    裙身輕盈飄逸,隨著呼吸輕輕起伏,裸肩處細膩的肌膚在陰雨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淺米色瑪麗珍高跟鞋上的珍珠裝飾隨著她踮腳的動作微微顫動,搭扣處的金屬泛著柔和的啞光,與她腕間紫藤花銀鐲遙相呼應。
    身後傳來綢緞摩擦的細微聲響,傭人蓮姨捧著羊毛披肩,步伐輕緩地走上前。
    她垂眸時,眼角的皺紋裏都藏著小心翼翼:“小姐,起風了......”
    話音未落,沈夢雪忽然抬手,指尖觸碰到冰涼的玻璃,雨珠順著她的指腹蜿蜒而下,在玻璃上劃出一道道晶瑩的痕跡。
    “蓮姨,”沈夢雪的聲音像是被雨水浸潤過,帶著一絲空靈,“你說這場雨,能洗去所有的塵埃嗎?”
    她轉身時,裙擺的碎花仿佛突然活了過來,在昏暗的光線中輕輕舞動。珍珠高跟鞋的鞋跟磕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與窗外的雨聲交織成一首無人傾聽的曲子。
    蓮姨望著少女蒼白的臉頰,突然想起初見時那個躲在兄長身後的小女孩。
    此刻的沈夢雪,周身縈繞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孤寂,發間還沾著幾片早開的紫藤花瓣,在雨霧中顯得愈發淒美。
    她輕歎一聲,將披肩輕輕披在少女肩頭,羊毛的暖意卻驅不散沈夢雪眼底化不開的寒涼。
    雨勢漸大,雨滴砸在玻璃上的聲音愈發急促。
    沈夢雪重新望向窗外,長發再次垂落,遮住了她一半的側臉。
    在雨幕與暮色的籠罩下,她宛如一幅靜止的油畫,唯有睫毛下偶爾閃過的眸光,泄露了她內心深處翻湧的思緒。
    蓮姨正要開口勸小姐去暖爐邊坐坐,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雕花木門被猛地推開,裹挾著潮濕水汽的風撲進屋內,吹得沈夢雪發間花瓣紛飛。
    \"小妹!\"沈知屹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口,白襯衫緊貼著胸膛,銀鏈順著脖頸滑落進衣領,發梢滴落的水珠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暈開深色痕跡。
    他劇烈喘息著,深邃的眼眸在看見窗邊身影的瞬間驟然發亮,\"我聽說你在窗邊站了兩個時辰......\"
    沈夢雪轉過身,淺紫色眼眸倒映著兄長狼狽卻焦急的模樣。
    雨水順著沈知屹的下頜線滑落,滴在她親手繡著紫藤花的袖口上。
    她下意識抬手想要觸碰,卻在半空僵住——記憶突然翻湧,三年前那個雨夜,也是這樣渾身濕透的三哥,抱著高燒的她狂奔三公裏求醫。
    \"傻站著做什麽?\"沈知屹跨步上前,寬大的手掌不由分說地裹住她冰涼的指尖,\"手涼成這樣。\"
    他說話時嗬出的白霧在冷空氣中凝成水珠,另一隻手已經扯下自己的領帶,動作利落地將沈夢雪的長發鬆鬆束起。
    發尾掃過他手腕的舊疤,那是替她擋下歹徒時留下的印記。
    窗外驚雷炸響,沈夢雪猛地一顫。沈知屹立刻將她摟進懷裏,帶著體溫的濕襯衫貼著她裸露的肩頭,卻比任何暖爐都要滾燙。\"別怕。\"
    他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混著雨水的氣息,\"二哥在調試新研發的避雨裝置,等弄好了,我們造個會移動的玻璃花房,你想怎麽看雨都行。\"
    話音未落,走廊盡頭傳來皮鞋踩在積水裏的聲響。
    二哥撐著黑傘出現在門口,西裝褲腳沾著泥濘,卻將懷裏的牛皮紙袋護得嚴嚴實實。
    \"限量版櫻花羊羹,\"他揚了揚紙袋,琥珀色眼眸掃過沈知屹濕透的模樣,\"還有給某人治感冒的藥。\"
    沈知屹聞言誇張地打了個噴嚏,故意往沈夢雪身上蹭:\"小妹你看,二哥又咒我!\"
    他眼底卻滿是笑意,趁二哥走近時,突然伸手搶走紙袋。
    包裝紙拆開的瞬間,櫻花香氣混著雨水漫開,沈夢雪望著兄長們鬥嘴的模樣,淺紫色眼眸終於彎成月牙。
    雨依舊在下,屋內卻升騰起融融暖意。
    二哥細心地用帕子擦去她裙擺的雨漬,沈知屹將溫熱的羊羹喂到她嘴邊,三個人的影子在壁燈下交疊,宛如一幅永不褪色的畫卷。
    而窗外的雨,終究成了這場溫柔的注腳。
    就在三人沉浸在溫馨氛圍中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二哥掏出手機,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他看向沈知屹,沉聲道:“家族企業在海外的項目出了問題,大哥和四哥需要支援,我得立刻趕過去。”
    沈知屹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他點點頭,“我和你一起去。小妹,你乖乖在家等我們回來。”說著,伸手揉了揉沈夢雪的頭發。
    沈夢雪心裏一緊,淺紫色的眼眸閃過一絲不安,但她還是強裝鎮定地點頭,“二哥、三哥,你們一定要小心。”
    她看著兩人匆忙回房收拾行李的身影,突然覺得這間原本溫暖的屋子又變得空蕩起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狂風呼嘯著拍打著窗戶,發出嗚嗚的聲響。
    沈夢雪站在原地,手中的櫻花羊羹早已沒了溫度。
    她緩緩走到鋼琴前,坐下,修長的手指放在琴鍵上,開始彈奏那首二哥常為她彈奏的曲子。
    琴聲悠揚,卻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
    不知過了多久,沈夢雪停下彈奏,抬頭看向窗外。
    雨幕中,她仿佛看到了大哥嚴厲卻又隱藏著關切的眼神,四哥總是從遠方寄來禮物時附上的溫柔話語,二哥細心的嗬護,三哥充滿活力的陪伴。
    淚水不自覺地模糊了她的雙眼,她伸手抹去眼淚,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要變得強大,不再讓哥哥們為自己擔心。
    這時,蓮姨輕輕走進來,看到沈夢雪紅紅的眼眶,心疼地說:“小姐,別難過了。少爺們很快就會回來的。來,先吃點東西,不然該餓壞了。”蓮姨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百合蓮子粥,放在沈夢雪麵前。
    沈夢雪勉強露出一個微笑,“謝謝蓮姨。”她拿起勺子,慢慢喝著粥,溫暖的感覺從胃裏蔓延到全身。但她知道,此刻內心的空缺,隻有哥哥們回來才能填補。
    夜晚,沈夢雪躺在床上,聽著窗外依舊淅淅瀝瀝的雨聲,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她望著天花板,思緒萬千,擔憂著哥哥們在海外的安危,也在思考著自己的未來。
    在這個雨夜,成長的煩惱和對親人的牽掛,如同窗外的雨絲,剪不斷,理還亂。
    ——————
    晨光穿透雲層,在青石板路上灑下斑駁光影。
    沈夢雪赤足踩進綴滿露珠的草坪,白色碎花裙隨著步伐輕揚,裙角的鈴蘭刺繡沾著晨霧,宛如剛剛綻放的花朵。
    她披著的淺藍色針織開衫鬆鬆垮在肩頭,露出精致的鎖骨,珍珠項鏈隨著呼吸輕輕晃動,在肌膚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烏黑長發半梳成優雅的發髻,幾縷碎發垂在臉頰兩側,隨著微風拂過她白皙的脖頸。
    發間別著的銀色蝴蝶發飾在陽光下閃爍,翅膀上鑲嵌的碎鑽折射出璀璨光芒,與她淺紫色眼眸中的微光交相輝映。
    她背著的淺色包包上垂著流蘇,每走一步便輕輕搖晃,發出細微的叮咚聲。
    身後跟著的黑衣保鏢們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聲音整齊劃一。
    沈夢雪卻恍若未聞,她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櫻花,花瓣的粉色映著她的指尖,宛如一抹溫柔的胭脂。
    她漫步到街邊的咖啡店,玻璃窗映出她的身影——纖長的脖頸,纖細的腰肢,舉手投足間皆是名門閨秀的優雅,卻又帶著幾分少女的靈動。
    \"小姐,需要點些什麽?\"服務生恭敬地遞上菜單。
    沈夢雪指尖劃過印著咖啡拉花圖案的頁麵,最終停在櫻花拿鐵上。
    當她抬起頭時,陽光恰好穿過玻璃窗,在她睫毛下投出扇形陰影,淺紫色眼眸仿佛浸著晨露的紫水晶,美得令人屏息。
    街道上行人紛紛側目,卻無人敢靠近。
    沈夢雪啜飲著咖啡,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覺得這樣的自由時光彌足珍貴。
    她伸手撥弄了一下垂落的發絲,銀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提醒著她即便踏出沈家大門,身上的枷鎖依然存在。
    但此刻,她願意暫時忘卻一切,享受這片刻的寧靜與美好。
    ——————
    正當沈夢雪捧著櫻花拿鐵出神時,咖啡店的門被猛地推開,裹挾著一陣初夏的熱風。
    幾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孩嘰嘰喳喳地湧進來,其中紮著高馬尾的女生一眼瞥見角落的沈夢雪,突然倒抽一口冷氣:\"你們看,那個女生好像雜誌封麵上的名媛!\"
    議論聲像漣漪般在店內擴散。沈夢雪垂眸攪動著咖啡,銀色湯匙碰撞杯壁發出清響,卻在餘光瞥見女孩們掏出手機偷拍時,淺紫色眼眸泛起漣漪。
    她剛要起身離開,忽然聽見門外傳來騷動,幾個黑衣保鏢整齊劃一地擋在店門前,西裝革履的男人快步走進來,黑色墨鏡下的麵容冷峻:\"小姐,老爺吩咐您即刻回家。\"
    玻璃窗外,一輛黑色加長林肯無聲滑到路邊。
    沈夢雪攥緊淺藍針織開衫,珍珠項鏈硌得鎖骨生疼。
    她起身時,裙擺的鈴蘭刺繡掃過鄰桌女孩的咖啡杯,褐色液體在純白桌布上暈開,像極了她被驟然打斷的自由時光。
    \"等等!\"紮馬尾的女孩突然攔住去路,手機屏幕還亮著偷拍的照片,\"你是不是沈家那位傳聞中的千金?你...\"話音未落,保鏢已經不著痕跡地隔開兩人,沈夢雪卻在擦肩時聽見對方壓低聲音:\"聽說你連出門都要被監控,像個提線木偶...\"
    這句話像根細針刺進耳膜。沈夢雪僵在原地,任由保鏢引導著走向轎車。
    陽光穿透雲層的刹那,她看見車窗倒映出自己的模樣——半散的長發被風吹亂,珍珠發飾歪向一邊,淺藍色開衫滑落露出單肩,竟顯出幾分狼狽的破碎美。
    車門關閉的瞬間,雨滴突然砸在車窗上。
    沈夢雪望著逐漸模糊的街景,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包包上的流蘇。
    方才女孩的話在耳畔回響,她忽然想起三哥說過\"人生要自己說了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真皮座椅上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這場短暫的出逃,終究隻是被雨打落的櫻花,零落成泥碾作塵。
    車內彌漫著冷調的雪鬆香水味,深灰色真皮座椅泛著冷硬的光澤。
    沈磊修長的手指搭在車窗邊緣,金絲眼鏡後的琥珀色眼眸微微眯起,垂落的黑色長發在頸間蜿蜒,隨著呼吸輕顫。
    他身著定製的銀灰色真絲西裝,袖口的祖母綠袖扣泛著幽光,舉手投足間流淌著與生俱來的優雅,卻在唇角勾起的弧度裏,藏著令人脊背發涼的寒意。
    “雪兒今天玩得開心麽?”他的聲音像是裹著蜜糖的刀刃,伸手想要撫上女兒的發頂,卻在觸及黑色發梢時頓住。
    指尖懸在半空輕輕蜷起,袖口的銀線刺繡在昏暗車廂裏若隱若現,“怎麽不多穿件外套?要是著涼了……”尾音拉長的瞬間,沈夢雪本能地往後縮了縮,後背撞上冰涼的車門。
    沈磊嘴角的笑意加深,琥珀色眼眸卻淬著冰。
    他慢條斯理地解開西裝最上方的珍珠母貝紐扣,骨節分明的手指將深灰色領帶抽鬆,領帶夾上的沈家紋章擦過沈夢雪裸露的膝蓋,“爸爸隻是擔心你。”
    他忽然傾身,雪鬆香氣混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籠罩過來,“畢竟,你是爸爸最珍貴的……”話音戛然而止,修長食指輕輕擦過沈夢雪泛白的唇瓣,“私有物。”
    沈夢雪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淺紫色眼眸映著父親鏡片後的冷光。
    她能清晰看見沈磊脖頸處蜿蜒的青筋,那是每次情緒失控時都會暴起的痕跡。
    車載香薰突然發出輕微的嗡鳴,淡藍色霧氣在兩人之間彌漫,將沈磊的笑容渲染得愈發扭曲。“下次出門,”
    他直起身子整理領帶,祖母綠袖扣在陰影裏閃著毒蛇信子般的光,“記得提前告訴爸爸——畢竟,不聽話的孩子,是要受罰的。”
    沈夢雪喉嚨發緊,強忍著想要後退的衝動,淺紫色眼眸低垂,掩住眼底翻湧的懼意。
    她盯著父親袖口晃動的祖母綠袖扣,那抹幽光仿佛化作鎖鏈,將她困在這狹小的車廂裏。指尖無意識地揪著裙擺,鈴蘭刺繡的絲線在掌心勒出紅痕。
    \"知道了,爸爸。\"她的聲音輕得像片隨時會被吹散的羽毛,卻在空氣中激起一陣詭異的寂靜。
    沈磊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度大得讓她不得不抬起頭,四目相對時,他琥珀色的眼眸裏翻湧著令人戰栗的偏執,\"雪兒,你要記住,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你。\"
    他的拇指摩挲著她的下唇,聲音帶著蠱惑的低啞,\"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比爸爸更懂你、更能保護你。\"
    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點砸在車窗上發出密集的聲響,卻蓋不住沈夢雪擂鼓般的心跳聲。
    沈磊鬆開手,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絲絨盒子,緩緩打開,裏麵躺著一條鑲嵌著紫色寶石的項鏈,鎖鏈上密密麻麻刻滿了\"s··x\"的縮寫。
    \"這是爸爸專門為你設計的,\"他拿起項鏈,金屬摩擦聲在車廂裏格外刺耳,\"戴上它,你就永遠是爸爸的寶貝女兒。\"
    沈夢雪看著那閃爍著冷光的鎖鏈,喉間泛起苦澀。
    她知道反抗隻會換來更可怕的懲罰,隻能僵硬地側過脖子,任由冰涼的金屬貼上皮膚。
    項鏈扣上的瞬間,沈磊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發絲掃過她的臉頰,帶來一陣戰栗。
    \"真乖,\"他輕聲呢喃,語氣卻像在哄一隻被馴服的金絲雀,\"這樣,你就永遠不會離開爸爸了。\"
    車子緩緩駛入沈家老宅的大門,沈夢雪望著窗外熟悉的雕花鐵門,淚水終於不受控製地滑落。
    紫色寶石貼著心口發燙,仿佛變成了一道永遠無法擺脫的烙印。
    而沈磊看著女兒流淚的模樣,嘴角的笑意卻愈發溫柔,仿佛這正是他最滿意的傑作。
    車內的空氣仿佛被無形的重物壓得凝滯,寂靜如同實質般蔓延開來,唯有車載空調輕微的嗡鳴聲在耳畔回蕩。
    沈夢雪低垂著眼瞼,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輕聲吐出帶著倦意的字句:\"困了。\"
    尾音還帶著少女特有的軟糯,卻在說完後迅速側過身,毫不猶豫地閉上雙眼,將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沈磊手中正在翻閱文件的動作陡然一頓,金絲眼鏡後的琥珀色眼眸微微眯起,如同蓄勢待發的猛獸在審視獵物。
    片刻後,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動作優雅地將身上的深灰色定製西裝脫下。
    昂貴的羊絨麵料帶著體溫,裹挾著雪鬆混著淡淡硝煙的氣息,輕柔卻不容抗拒地覆蓋在沈夢雪單薄的身軀上,布料的重量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西裝袖口處精致的祖母綠袖扣在昏暗的車廂裏泛著幽幽冷光,仿佛一隻不懷好意的眼睛。
    此後漫長的車程中,車廂陷入了詭異的死寂。
    沈夢雪緊閉雙眼,睫毛卻在不安中輕輕顫動。她偷偷睜開一條極細的縫隙,透過眼睫的遮掩觀察著身旁的男人。
    沈磊依舊保持著優雅的坐姿,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鋼筆,正在文件上飛速批注。金絲眼鏡下滑露出的眉骨,與垂落的黑色長發勾勒出近乎完美的側臉輪廓,舉手投足間流淌著與生俱來的矜貴。
    可當他低頭時,鏡片反光遮住了雙眼,讓人看不清那眼底翻湧的偏執與瘋狂。
    時不時地,他翻動文件的動作帶著些許刻意的緩慢,紙張摩擦的沙沙聲在寂靜的車廂裏格外刺耳,仿佛在提醒著沈夢雪,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掌控之中。
    沈夢雪纖細蒼白的手指,像受驚的蝶一般悄然探入衣領。
    指尖觸碰到那塊棱角分明的紫色項鏈時,金屬外殼的冰涼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的指甲無意識地摩挲著項鏈表麵,感受著那些精致紋路下暗藏的硬塊——不用任何驗證,她也能猜到裏麵藏著最新型的微型追蹤器。
    這讓她想起小時候,父親總是用溫柔的笑容,將各種所謂的\"保護裝置\"藏進她的書包、發飾裏。每一份看似寵溺的禮物背後,都是密不透風的牢籠。
    一抹嘲諷的笑意浮現在她蒼白的唇角,卻在黑暗中迅速隱沒。
    她想起二哥在深夜偷偷送來的溫熱牛奶,想起三哥為了保護她與大哥激烈爭吵的模樣,想起那些藏在奢華生活背後的溫暖瞬間。
    可此刻,這些回憶都被脖頸間的冰冷項鏈灼傷,變得支離破碎。
    再深沉的愛意,也無法抵消這份令人窒息的掌控欲。
    這個看似完美的家,早已變成用金絲編織的囚籠,而她就是被困其中的金絲雀。
    沈夢雪暗暗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要刺破皮膚。
    雨點密集地砸在車窗上,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軌跡,就像她內心混亂的思緒。
    她在心中無數次重複著:\"我是一定要離開的,一定一定。\"
    淺紫色的眼眸中燃起堅定的火焰,哪怕前路荊棘叢生,哪怕要背叛所有的溫柔羈絆,她也一定要衝破這層桎梏,去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自由。
    車窗外的雨幕愈發濃重,將少女眼底的決絕一同隱沒在黑暗之中。
    ——————
    車子緩緩駛入沈家老宅,雕花鐵門在雨中發出沉重的吱呀聲。
    沈磊合上文件,動作優雅地將鋼筆插進西裝內袋,餘光掃過假寐的沈夢雪——少女蜷縮在座椅裏,睫毛仍在微微顫動,脖頸間的紫色項鏈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到了。\"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伸手想要撫上沈夢雪的發頂,卻在半空停住。
    指尖懸在那縷垂落的淺紫色發絲上方,停頓片刻後,轉而輕輕捏起外套的下擺,將滑落的邊角重新掖好。
    雪鬆混著硝煙的氣息驟然濃烈,沈夢雪幾乎能感覺到父親溫熱的呼吸拂過額角。
    車門被保鏢拉開的瞬間,潮濕的夜風裹挾著紫藤花香湧進車廂。
    沈夢雪被迫睜開眼,淺紫色眼眸在冷雨中清醒過來。
    她裝作剛睡醒的模樣,揉了揉眼睛,順勢將脖頸處的項鏈往衣領裏塞了塞。
    金屬的涼意貼著皮膚,提醒著她方才的隱忍並非夢境。
    \"爸爸抱。\"她突然伸出雙臂,聲音帶著孩童般的嬌憨。
    沈磊微怔,琥珀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隨即展開雙臂將她抱起。
    沈夢雪靠在父親肩頭,餘光瞥見車外等候的傭人,以及二哥三哥匆匆趕來的身影。
    二哥手裏還握著實驗用的護目鏡,三哥的銀鏈上沾著未幹的顏料,顯然是得知她回來後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
    \"下次別亂跑。\"沈磊抱著她往主樓走去,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沉穩的聲響,\"爸爸會擔心。\"
    他的下巴抵著沈夢雪的發頂,聲音低沉而溫柔,卻讓少女脊背上泛起細密的冷汗。
    經過噴泉時,沈夢雪突然伸手去夠飛濺的水珠,發間的珍珠發飾隨著動作搖晃,趁機將項鏈徹底藏進開衫領口。
    二哥率先迎上來,目光在沈夢雪身上逡巡:\"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伸手想要接過妹妹,卻被沈磊不著痕跡地避開。
    三哥沈知屹則皺著眉盯著父親西裝下露出的半截淺藍針織開衫:\"怎麽穿這麽少?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他作勢要擼袖子,被沈夢雪悄悄拽住衣角。
    \"我沒事。\"她甜甜一笑,淺紫色眼眸彎成月牙,\"就是有點累。\"說話間,她偷偷將攥著冷汗的手在裙擺上蹭了蹭。
    踏入宅邸的暖光中,沈夢雪倚在沈磊懷中,垂落的發絲掩住眼底翻湧的暗潮。
    她抬眸望向快步上前的二哥三哥,淺紫色眼眸泛起疑惑的漣漪:\"二哥,三哥怎麽回來了?不是說有緊急的事情嗎?\"尾音帶著恰到好處的軟糯,像裹著糖霜的疑問。
    沈磊嘴角勾起溫柔的弧度,掌心卻悄然收緊,隔著布料烙得她肋骨生疼:\"爸爸擔心你身邊沒有人照顧會很危險,所以讓他們回來了,那邊有你大哥和四哥處理,很快就會沒事的。\"
    他說話時,金絲眼鏡滑下鼻梁,琥珀色眼眸裏流淌著關切,黑色長發垂落肩頭,與西裝上的暗紋交織成囚籠的網。
    沈夢雪乖巧點頭,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當眾人轉身走向樓梯時,她微微側過臉,唇角扯出一抹輕蔑的冷笑。
    水晶吊燈的光碎落在她眼底,將那抹嘲諷折射得鋒利如刀——所謂的擔心,不過是父親在海外項目受挫後,為防止她趁機掙脫而設下的雙重枷鎖。
    脖頸間的項鏈硌得皮膚發燙,仿佛在無聲印證她的猜想。
    二哥伸手想要接過她,骨節分明的手指懸在半空,袖口的紫藤花袖扣隨著動作輕晃:\"夢雪,要不要二哥帶你去吃點心?廚房新做了櫻花羊羹。\"
    三哥沈知屹則直接湊到跟前,銀鏈掃過她鼻尖,帶著顏料氣息的聲音裏滿是焦急:\"有沒有人欺負你?跟三哥說,現在就去揍他!\"
    沈夢雪閉上雙眼,睫毛劇烈顫動。
    二哥溫柔的提議、三哥莽撞的關懷,像春日裏最溫暖的風拂過心間。
    可父親掌心殘留的溫度仍在灼燒,脖頸的追蹤器還在發燙,讓她在這份暖意中無端生出恐懼。
    如果有一天,這兩雙曾將她托舉向天空的手,也染上父親偏執的陰影,她該如何自處?
    她緩緩睜開眼,淺紫色眼眸蒙上一層水霧。
    二哥西裝上沾著的實驗室薄荷味、三哥襯衫領口蹭到的顏料,這些真實的生活氣息刺痛著她的感官。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這份溫暖的依賴,或許才是最深的牢籠。
    父親用枷鎖囚禁她的身體,而眼前這兩人,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用愛意纏繞住了她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