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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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雪蜷縮在錦被裏,指尖無意識絞著床單上的並蒂蓮刺繡。
月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她黑色毛呢外套的白色毛絨裝飾上跳躍,映得淺紫色眼眸像浸在水裏的琉璃:“小姨,那個男人還有三天才過來呢,不如明天我們一起去看海吧?”
她忽然坐起身,珍珠發夾的流蘇掃過枕邊的琉璃燈,“我記得你最喜歡海了,但是你現在都不怎麽去了。”
小姨正替她掖被角的手頓了頓,藍色裙擺垂落在床沿,像一片被風吹皺的海。
她低頭整理著沈夢雪散開的發絲,銀質步搖的鈴鐺輕響:“嗯,因為藍色很漂亮啊。”聲音輕得像海浪拂過沙灘。
“小姨淨騙人,真把我當成3歲小孩兒了。”
沈夢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珍珠盤扣硌進小姨的皮膚,“我聽哥哥說藍色代表自由,小姨是想……”
話未說完,就看見小姨漂亮的眼睛裏突然亮起光,那是被囚禁多年的鳥雀望見天空時的渴望,碎在瞳孔裏,像海麵躍動的星子。
“寶貝,抱歉……”小姨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反手握住沈夢雪的手,指尖冰涼,“讓你擔心了。”
窗外的風卷著紫藤花香灌進房間,吹得她藍色衣袖獵獵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風而去。
沈夢雪突然緊緊抱住她,黑色短裙蹭過小姨的綢緞裙擺:“沒有什麽抱歉的,小姨。”
她把臉埋進對方頸窩,聞著熟悉的鈴蘭香,“你知道嗎?以前我也想逃跑。”
眼淚突然砸在小姨的衣襟上,暈開深色的痕,“我就在想啊,要是我跑了,你們該怎麽辦?二哥和三哥他們還有自保的能力,可你呢?你該怎麽辦?”
小姨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回抱住懷裏的少女,感受著她劇烈的心跳,仿佛那也是自己胸腔裏缺失的部分在跳動。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交疊成孤獨的形狀:“可現在我再也不用擔心了,你以後有了自己的歸宿。”
沈夢雪的小手撫上小姨的臉頰,指尖擦過她眼角的淚痣,“小姨,祝你幸福,也祝我幸福,希望我們以後都能如願……”
“嗯,當然會如願啊。”
小姨突然笑起來,淚珠卻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沈夢雪的發頂,“小姨不隻要和他一起辦婚禮,小姨還想看你和一個男人共度一生呢。”
她替沈夢雪擦掉眼淚,指腹蹭過她柔軟的臉頰,“你會遇到一個像謝長卿那樣……不,比他更好的人,把你寵成世間最嬌貴的明珠。”
沈夢雪吸了吸鼻子,故意用袖子抹了把臉:“小姨,我想等我過了18歲就離開這裏,你呢?”
她望著小姨眼中的自由之光,自己的淺紫色眼眸也跟著亮起來。
“小姨支持你。”小姨的聲音陡然堅定,藍色裙擺下的雙腿盤坐在床上,像展開的蝶翼,“這裏,就如同地獄一般。”
她握住沈夢雪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毛呢外套傳來,“寶貝兒,你還年輕,有許多萬萬千千的未來,數都數不清。你以後沒事兒的時候,可以趁著家裏人不注意偷偷跑出四大家族去。”
窗外的風鈴突然急響,她的眼神飄向遙遠的天際,“外麵的世界雖然不足四大家族富庶,沒有這裏華美,但每個人都活得有滋有味,清晨能聽見市集的吆喝,傍晚能看見炊煙繞著青山……”
“好……”沈夢雪輕聲應著,想象著小姨描述的畫麵,嘴角忍不住上揚。
她突然想起什麽,眼睛亮晶晶地晃了晃小姨的手臂:“小姨,等我過了18歲,妹妹是不是就可以出生啦?”
“是啊,那時候我們家寶貝兒就當姐姐了。”
小姨順著她的話笑起來,指尖輕輕刮過她的鼻尖,“到時候啊,小姨要給妹妹做十套八套的小裙子,上麵都繡滿藍色的海浪。”
她望著沈夢雪精致的眉眼,仿佛已經看到了多年後的場景,“我們家寶貝兒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呀?小姨還想親自給你繡成人禮的衣服呢!要用上等的雲錦,繡滿並蒂蓮,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們雪兒是最漂亮的姑娘。”
宮殿外的更夫敲過三更,梆子聲遠遠傳來。
沈夢雪窩在小姨懷裏,聽著她描繪的未來,淺紫色眼眸漸漸蒙上睡意。
月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仿佛為她們的約定鍍上了一層永恒的銀邊,而窗外的夜色裏,自由的風正悄悄拂過每一片渴望飛翔的羽翼。
沈夢雪漸漸放鬆身體,靠在小姨溫暖的懷中,倦意如潮水般湧來。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淺紫色眼眸緩緩合上,呼吸也變得綿長而均勻。
黑色毛呢外套隨意地搭在床邊,珍珠盤扣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小姨輕輕將沈夢雪放平在床上,替她掖好錦被,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嗬護一件易碎的珍寶。
她凝視著少女恬靜的睡顏,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伸手輕輕撥開沈夢雪額前的碎發,指尖的觸感細膩如絲。
隨後,小姨小心翼翼地躺在沈夢雪身旁,藍色裙擺自然地鋪展在床榻上,宛如一片寧靜的湖水。
她側過身,目光柔和地注視著沈夢雪,眼中滿是疼愛與憐惜。
夜風吹拂著窗欞,青銅風鈴發出悅耳的輕響,與兩人平穩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靜謐的安眠曲。
在這柔和的月光下,整個宮殿都沉浸在寧靜之中。
檀香嫋嫋,光影搖曳,兩個相擁而眠的身影,仿佛被時光定格。
她們在彼此的陪伴下,踏入了甜美的夢鄉,夢裏或許有著自由的藍天、遼闊的大海,以及那些充滿希望的美好未來。
窗外的星辰閃爍,見證著這份深厚而溫暖的情誼,也守護著她們此刻的安寧與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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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雲層時,沈夢雪被溫柔搖醒。小姨身著水藍色束腰襦裙,外搭半透明的蟬翼紗衣,發間銀步搖綴著的海藍色琉璃珠隨著動作輕晃,仿佛將整片海洋都戴在了頭上。
\"快起來看看,今天的朝霞像不像打翻的胭脂盒?\"她的聲音帶著雀躍,伸手拉開繡著鮫人戲水圖的錦緞床幔。
沈夢雪揉著惺忪睡眼坐起,淺紫色眼眸在看到窗外的瞬間驟然發亮。
朝霞將雲層染成蜜橘色,倒映在宗門的鏡湖裏,連帶著小姨裙擺上的海浪刺繡都仿佛活了過來。
她掀開金絲繡牡丹的錦被,黑色短裙下的小腿還帶著被窩裏的暖意,珍珠淺口鞋剛落地,就被小姨塞了個油紙包。
\"嚐嚐,廚房新做的海棠糕。\"小姨眨著眼睛,將一捧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裳放在紫檀木梳妝台上。
藕荷色的真絲旗袍、繡著貝殼的雪紡洋裝、帶著藍色流蘇的改良漢服......每件衣服的領口或袖口都點綴著不同的海洋元素,最上麵還壓著件白色蕾絲防曬衫,針腳細密得如同蛛網。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時,沈夢雪趴在車窗邊。
三月的風裹著新泥的清香湧進來,吹起她發間的珍珠發夾。
小姨伸手替她攏住亂飛的發絲,腕間銀鈴手鏈叮當作響:\"這次咱們直接買下"藍月號"。\"她從繡著海浪紋的荷包裏掏出張地契,\"那船主早就想脫手,三層甲板,還有間能看日出的海景艙。\"
行至碼頭,鹹腥的海風撲麵而來。
沈夢雪的黑色毛呢外套被吹得獵獵作響,她望著遠處那艘漆成珍珠白的帆船,船帆上繡著的銀色月亮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藍月號\"的船主是個臉上有刀疤的大漢,看到地契時卻笑得露出缺了顆牙的牙齦:\"沈小姐好眼光!這船去年剛換的龍骨,就是在暴風雨裏......\"
\"不用介紹了。\"小姨將一袋沉甸甸的金元寶推過去,藍色裙擺掃過堆滿纜繩的甲板,\"把船艙鑰匙給我們,再備些淡水和臘肉。\"
她轉頭朝沈夢雪眨眨眼,發絲間的琉璃珠撞出清脆聲響,\"待會兒帶你去看船長室的星圖,聽說上麵畫著失落的寶藏。\"
沈夢雪踩著舷梯上船,珍珠鏈條包隨著步伐輕晃。
主艙內鋪著波斯地毯,檀木桌上擺著黃銅望遠鏡,牆角的玻璃罐裏還養著會發光的水母。
小姨打開雕花衣櫃,裏麵掛滿了新添置的衣裳——有適合垂釣的亞麻闊腿褲,也有能在甲板起舞的大擺連衣裙,每件都用熏香熏得沁人心脾。
\"先換這件。\"小姨取出件天青色的改良旗袍,領口處綴著的珍珠像清晨的露珠,\"晚上我們在甲板上吃燭光晚餐,讓廚子做你最愛吃的避風塘炒蟹。\"
她說話時,海風掀起紗簾,將她耳後的碎發吹得貼在臉頰上,眼中閃爍的光芒比海麵的粼粼波光還要動人。
沈夢雪換上天青色旗袍,珍珠盤扣在頸間泛著溫潤的光。
她走到甲板上,海風拂過,裙擺上刺繡的海浪仿佛活了過來,隨著她的步伐翻湧。
小姨倚著桅杆,水藍色襦裙被風吹得鼓鼓的,發間琉璃珠與船帆上的銀月交相輝映。
“來試試這個!”小姨變魔術般拿出兩個貝殼形狀的口哨,“老船工說,在海上吹這個,能引來海豚。”
她將其中一個遞給沈夢雪,自己先放在唇邊輕吹,清脆的哨聲劃破海麵的寧靜。
遠處,果然有黑影在海麵跳躍。
沈夢雪激動得臉頰泛紅,淺紫色眼眸亮如星辰,也學著吹起口哨。
幾隻海豚躍出水麵,在陽光下劃出優美的弧線,濺起的水花落在她的旗袍上,暈開點點水漬。
“小心別著涼。”小姨趕緊將白色蕾絲防曬衫披在她肩上,指尖不經意間觸到她冰涼的手臂。
兩人並肩坐在船頭,看夕陽將海麵染成蜜色,天邊的晚霞如同打翻的調色盤,層層疊疊的橘紅、絳紫與海水的深藍交融。
夜幕降臨時,甲板上點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籠。
圓桌中央擺放著精致的銀質餐具,避風塘炒蟹的香氣混著海風飄來。
沈夢雪咬下一口蟹肉,酥脆的外殼與鮮嫩的蟹肉在口中交織,幸福地眯起眼睛。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小姨笑著為她擦去嘴角的碎屑,自己卻隻是托腮望著海麵。
月光灑在她身上,水藍色的裙擺像是融化的月光,發間琉璃珠泛著幽幽藍光。
“小姨在想什麽?”沈夢雪放下筷子,歪著頭問道。
小姨回過神,嘴角勾起溫柔的弧度:“在想,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沒有家族紛爭,沒有束縛,隻有這片廣闊的大海……”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目光望向遠方,仿佛那裏藏著她向往已久的自由。
沈夢雪突然握住小姨的手,堅定地說:“以後一定會的。等我十八歲,等妹妹出生,我們就一起去看更大的世界。”
她的眼中閃爍著憧憬,“我們要去北極看極光,去沙漠騎駱駝,還要去最高的山頂看日出……”
小姨被她的話逗笑,眼角卻泛起淚光:“好,我們都要好好的,去看遍這世間美景。”她握緊沈夢雪的手,仿佛這樣就能握住未來的無限可能。
此時,一陣悠揚的笛聲從遠處傳來。兩人循聲望去,隻見一艘小船緩緩靠近,船頭站著一位白衣男子,手持玉笛,月光為他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小姨的身體突然僵硬,手中的酒杯微微顫抖——來人正是謝長卿。
沈夢雪敏銳地察覺到鬱竹撫依的異樣,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那白衣男子玉笛一橫,清越的笛音裹挾著海風飄來,竟與海浪聲融為一體。
謝長卿立在船頭,月白色長衫獵獵作響,腰間玉佩隨著船身搖晃輕擊劍穗,發出細碎的叮咚聲,當真如鬱竹撫依描述般“眉目清冷得像雪山上的月”。
“是他?”沈夢雪壓低聲音,淺紫色眼眸好奇地打量著來人。
鬱竹撫依慌忙用袖口按了按發燙的臉頰,水藍色襦裙下的手指絞著裙擺上的刺繡海浪,連發間琉璃珠都跟著微微顫動:“別...別盯著人家看。”
話雖這麽說,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卻始終黏在那抹白影上,臉頰泛起動人的紅暈。
謝長卿收笛而立,抬眸望向“藍月號”,黑曜石般的眸子掠過甲板上的燈籠,最終落在鬱竹撫依身上。
他唇角微勾,泛起三分溫柔,抬手一揖,聲音清朗如金石相擊:“不期而遇,鬱竹姑娘別來無恙?”
這稱呼驚得鬱竹撫依手中酒杯險些滑落,還好沈夢雪眼疾手快穩穩扶住。
“這位是...”沈夢雪故意拉長語調,歪頭看向小姨。
少女黑色短裙隨著動作輕晃,珍珠鏈條包的金屬扣在燈籠下折射出狡黠的光。
鬱竹撫依深吸一口氣,勉強恢複平日裏的灑脫模樣,卻仍掩飾不住耳尖的緋紅:“這位是謝公子,謝公子,這是我外甥女。”
謝長卿的目光轉向沈夢雪,微微頷首致意。
他腰間的劍穗突然被海風掀起,掃過船舷發出沙沙輕響。
沈夢雪注意到,那劍穗末端竟係著枚小巧的藍色貝殼,與鬱竹撫依裙擺上的刺繡暗合。“久仰沈姑娘大名。”
他又將視線轉回鬱竹撫依身上,“方才在岸邊聽到哨聲,猜是鬱竹姑娘在此,鬥膽前來叨擾。”
鬱竹撫依強裝鎮定地端起酒杯,卻因太過緊張將酒水灑出些許,在水藍色裙擺暈開深色痕跡:“謝公子客氣,不過是閑遊罷了。”
她話音未落,沈夢雪突然從身後拿出兩個貝殼口哨:“謝公子也會引海豚嗎?方才小姨和我玩得可開心了!”
謝長卿露出些許笑意,清冷的麵容頓時柔和許多:“略懂一二。”
他伸手接過口哨,修長的手指撫過貝殼紋路,“若不嫌棄,我倒是知道個能見到白海豚的海灣。”
他說這話時,目光始終落在鬱竹撫依身上,後者攥著裙擺的手指愈發用力,發間銀步搖上的琉璃珠碰撞出急促的聲響。
海風突然轉急,“藍月號”的船帆發出獵獵聲響。
沈夢雪眨了眨眼睛,故意打了個寒顫:“呀,好像起風了,小姨,我突然有些困了。”
她一邊說,一邊朝船艙走去,黑色毛呢外套的白色毛絨裝飾在夜色中若隱若現。
走到艙門前時,她偷偷回頭,隻見甲板上的燈籠將兩人身影拉長,謝長卿正解下外袍披在鬱竹撫依肩上,動作輕柔得像是觸碰易碎的珍寶。
沈夢雪嘴角勾起一抹壞笑,輕輕關上艙門。
船艙內,檀木桌上的黃銅望遠鏡映著月光,玻璃罐裏的發光水母仍在緩緩遊動。
她趴在舷窗邊,看著遠處小船上的燈火與“藍月號”的燈籠交相輝映,聽著隱約傳來的低語和海浪聲,淺紫色眼眸裏滿是期待——看來,這片海上,即將上演比晚霞更絢麗的故事。
沈夢雪窩在艙門邊,透過雕花舷窗的縫隙,月光將兩人的身影剪裁成朦朧的剪影。
謝長卿的外袍落在鬱竹撫依肩頭,雪色衣擺與她水藍色襦裙交疊,宛如天際流雲墜入深海。
海風卷著細碎的對話飄進船艙,她聽見小姨強裝鎮定的輕笑:\"謝公子的消息倒是靈通。\"尾音卻顫得像受驚的海鷗。
甲板上,謝長卿指尖撫過船舷的雕花,玉色袖口滑落時露出腕間舊疤:\"前日在雲溪山,見獵戶捕了隻受傷的白鷺。\"
他忽然轉頭,黑曜石般的眼眸映著海麵碎銀,\"那鳥腿上係的銀鈴,和鬱竹姑娘發間的倒是相似。\"
話音未落,鬱竹撫依猛地抬手按住發間步搖,琉璃珠相撞的脆響混著浪濤,驚飛了棲在桅杆的夜鷺。
沈夢雪咬住下唇憋笑,淺紫色眼眸在月光下亮得驚人。
她看見小姨耳尖紅得要滴血,水藍色裙擺被海風掀成漣漪,卻梗著脖子逞強:\"不過是巧合罷了。\"
謝長卿卻突然掏出個油紙包,雪鬆氣息混著甜香散開:\"山下新開的桂花糕鋪,記得鬱竹姑娘說過...\"
\"誰告訴你我...\"鬱竹撫依的反駁戛然而止。沈夢雪看見她盯著油紙包的眼神,像久旱的旅人望見清泉——那是姐姐離開後,再沒人記得的、她最愛的點心味道。
海風突然嗚咽著掠過船帆,吹亂了她鬢邊碎發,謝長卿抬手的動作凝在半空,最終隻是將油紙包輕輕放在石桌上。
船艙內,沈夢雪的珍珠鏈條包突然滑落,金屬扣撞擊地板的聲響驚得兩人同時回頭。
她慌忙縮進陰影,黑色毛呢外套蹭過雕花屏風,驚得玻璃罐裏的發光水母瘋狂遊動。
再探出頭時,甲板上隻剩搖曳的燈籠,謝長卿的小船已化作海麵上的星點,而小姨正對著油紙包發呆,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偷看別人很不禮貌哦。\"鬱竹撫依的聲音突然傳來,帶著破罐子破摔的灑脫。
沈夢雪吐著舌頭鑽出船艙,卻在看清小姨泛紅的眼眶時愣住了。
海風掀起她發間的珍珠發夾,少女突然衝過去抱住那具微微發顫的身軀,黑色短裙掃過滿地月光:\"小姨的謝公子,比話本子裏的男主角還俊呢!\"
鬱竹撫依破涕為笑,琉璃珠發飾蹭著沈夢雪的額頭:\"就你嘴貧。\"
她望向海麵,浪花將謝長卿留下的貝殼口哨卷進水中,又推回船舷,\"其實那日在市集,他不是在聽說書...\"她的聲音突然輕得像海風,\"他是在等我。\"
沈夢雪抬頭,看見小姨眼中倒映的星河正在漲潮。
遠處傳來白海豚的尖嘯,月光為\"藍月號\"的船帆鍍上銀邊,那些沒說出口的心事,都隨著海浪碎成了粼粼波光。
沈夢雪仰起頭,淺紫色眼眸映著小姨眼底未散的星光,海風掀起她黑色毛呢外套的白色毛絨裝飾,像一片落在肩頭的雲。
她伸手輕輕拽住鬱竹撫依的袖口,指尖勾著裙擺上刺繡的海浪紋路:“所以小姨,你是真的很喜歡他嗎?”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了這滿甲板的月光。
鬱竹撫依望著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白影,發間的琉璃珠隨著海風輕輕搖晃。
她忽然笑了,眼尾的淚痣在月光下泛著柔光,水藍色襦裙下的手指不自覺摩挲著石桌上的油紙包:“嗯。”
這個字出口時,帶著沉澱許久的溫柔,仿佛把這些日子藏在心底的情愫都化作了這一個音節。
沈夢雪立刻雙手握住小姨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絲綢衣袖傳來。
她黑色短裙隨著動作輕輕擺動,珍珠鏈條包晃出細碎的光:“小姨,我支持你,就如同你支持我一樣,我會永遠無條件的支持你的。”
淺紫色眼眸亮得驚人,像是把整片銀河都裝了進去,“以後謝公子要是敢欺負你,我就帶著梁頌年去揍他!”
鬱竹撫依被逗得撲哧一笑,抬手刮了刮沈夢雪的鼻尖,銀鈴手鏈撞出清脆聲響:“小丫頭片子,倒是會護著人了。”
她反手握住沈夢雪的手,感受著少女手心裏的暖意,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燙。
海風卷起她發間的碎發,拂過兩人交握的手,那些曾經在家族中受過的冷落、被束縛的委屈,都在這一刻化作了繞指柔。
“等你和謝公子成親的時候,”沈夢雪突然認真起來,踮起腳尖湊到小姨耳邊,“我要做全天下最漂亮的伴娘。還要把沈家庫房裏最珍貴的明珠,都拿來給小姨做頭冠!”
她說話時,珍珠發夾的流蘇掃過鬱竹撫依的臉頰,癢癢的,卻讓人心頭泛起一陣暖流。
鬱竹撫依將沈夢雪摟進懷裏,下巴抵在她柔軟的發頂,聞著少女發間淡淡的茉莉香。
遠處傳來白海豚的鳴叫,“藍月號”的船帆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這一刻,月光、海浪,還有懷中溫暖的身軀,構成了她生命中最珍貴的圖景。
海風裹挾著鹹濕氣息掠過發梢時,沈夢雪才驚覺原定的歸期早已過去。
甲板的銅製日晷上,陰影已悄然挪過七道刻度,而她與小姨竟渾然不覺。
那些垂釣觀星、枕浪而眠的時光,像被揉碎的月光,溫柔地浸潤在每一寸記憶裏。
暮色四合時,鬱竹撫依突然攥住沈夢雪的手腕,水藍色裙擺掃過甲板的檀木紋路:“山下的海燈廟會今晚開鑼!”
她發間的琉璃珠隨著急促的動作輕顫,眼尾的淚痣都跟著泛起興奮的光,“聽說這個廟會和其他廟會有所不同,咱們快去看看,去晚了就沒地方了,快點兒!”
沈夢雪任由小姨拽著往前跑,珍珠鏈條包在腰間晃出清脆聲響。
待回到艙室梳妝時,銅鏡映出少女清麗的容顏——一襲以淺紫與白色為主色調的襦裙,宛如將晚霞與晨霧裁成了衣裳。
漸變的淺紫裙身似夢幻煙靄,暈染著流動的光澤,外搭的白色薄紗廣袖繡滿輕柔雲絮,每一次抬手,都仿佛有雲霧在指尖翻湧。
胸衣處,金線繡就的纏枝蓮紋在燭光下熠熠生輝,細碎的金粉隨著呼吸輕輕閃爍,華貴中透著雅致。
發間斜簪著藍紫色的絹花,流蘇垂下的珍珠與水晶墜子,隨著步伐輕叩耳畔,發出珠玉相撞的清響。
當她轉身時,裙擺上的銀線海浪紋在暮色裏若隱若現,恰似將整片海洋穿在了身上。
鬱竹撫依望著鏡中的少女,眼底泛起欣慰的漣漪。
她伸手將沈夢雪鬢邊的碎發別到耳後,指尖觸到溫熱的耳垂:“我的雪兒,竟出落得這般好看了。”
說著,又往她腰間掛上小巧的鮫綃香囊,“廟會人多,帶著這個防身。”
兩人相攜下船時,天邊最後一抹晚霞尚未褪去。
遠處的廟會已是燈火如晝,萬千盞海燈沿著海岸線鋪展,恍若銀河垂落人間。
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歡笑聲,混著烤海蠣與糖畫的香氣撲麵而來。
鬱竹撫依緊緊牽著沈夢雪的手,水藍色裙擺與淺紫色襦裙在人潮中交織成絢麗的錦緞,朝著那片璀璨燈火奔去。
踏入廟會的刹那,沈夢雪被眼前的盛景震撼得屏住了呼吸。
萬千盞海燈沿著蜿蜒的海岸線鋪展,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麵上,仿佛天上的星河墜入了人間。
各色燈籠在晚風中輕輕搖曳,暖黃色的光暈與深藍的海水交相輝映,將整個沙灘染成了夢幻的色彩。
“雪兒,快看那邊!”鬱竹撫依興奮地指著不遠處,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雀躍。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沈夢雪看見一座巨大的海神燈樓矗立在沙灘中央,燈樓上裝飾著無數貝殼和珊瑚,在燈火的映照下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芒。
燈樓周圍,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現烤的魷魚串,香得很嘞!”
“新鮮的海石花凍,清涼解暑!”各種香氣混雜在一起,引得人食欲大動。
沈夢雪被小姨拉著穿梭在人群中,淺紫漸變的裙擺在沙地上掃出優雅的弧線。
她發間的藍紫花朵隨著步伐輕輕顫動,流蘇上的珍珠墜子不時擦過臉頰,帶來一絲微涼。
忽然,一陣悠揚的笛聲傳入耳中,沈夢雪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那笛聲清越空靈,仿佛帶著海風的氣息,讓她不禁想起了幾日前謝長卿在海上吹笛的模樣。
鬱竹撫依也聽到了笛聲,身體微微一僵。
她轉頭看向沈夢雪,嘴角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走,咱們去看看是哪位高手在吹奏。”
兩人循著笛聲走去,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
隻見一位白衣男子背對他們而立,手持玉笛,正專注地吹奏著。
他腰間的玉佩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劍穗上的藍色貝殼在燈火下若隱若現。
沈夢雪悄悄看向小姨,發現她的臉頰已經泛起了紅暈,眼神中滿是驚喜與羞澀。
她忍不住抿嘴偷笑,輕輕推了推小姨:“小姨,還不過去打個招呼?”
鬱竹撫依白了她一眼,卻還是緩緩走上前去,水藍色的裙擺拖曳在沙灘上,宛如一條靈動的遊魚。
“謝公子,好巧。”鬱竹撫依的聲音輕柔婉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白衣男子轉過身,正是謝長卿。
他看到鬱竹撫依的瞬間,眼中閃過一抹驚豔,隨即露出溫和的笑意:“鬱竹姑娘,別來無恙。沒想到能在此處遇見,倒像是天意。”
沈夢雪站在一旁,看著兩人相談甚歡的模樣,淺紫色的眼眸中滿是笑意。
她悄悄退到一旁,讓這對有情人能有更多相處的時間。
此時,一陣海風拂過,帶著淡淡的鹹腥味,吹起她的裙擺和發絲。
她望著遠處璀璨的燈火,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或許,這就是幸福的模樣吧,她想。
突然,天空中綻放出絢麗的煙花,照亮了整個夜空。
人群中爆發出陣陣驚歎聲和歡呼聲。
沈夢雪抬起頭,看著煙花在夜空中綻放、消散,心中默默許下心願:願小姨和謝公子能一直這麽幸福下去,也願自己有朝一日,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份幸福。
海風卷著烤海螺的焦香掠過發梢,沈夢雪看著小姨耳尖被謝長卿的低語染成緋色,故意加快腳步踩碎沙灘上的月光。
鬱竹撫依慌亂中攥緊她的手,水藍色裙擺掃過謝長卿的月白長衫下擺,驚得兩人同時後退半步,反倒讓沈夢雪被拽得踉蹌。
“小姨,看!”少女突然指著攤位上飄飛的橘色光暈,淺紫色眼眸亮得像綴滿星辰。
數十盞天燈正從沙灘冉冉升起,在夜空中連成流動的銀河,燭火映著許願人的剪影,在海浪上投下跳動的光斑。
沈夢雪發間藍紫絹花隨著動作輕顫,珍珠流蘇掃過鬱竹撫依發燙的手背,“我們一人買一盞燈,寫下自己的願望吧!”
攤主是個皮膚黝黑的老嫗,竹籃裏堆滿素白宣紙紮成的燈籠。她笑著遞來炭筆,缺了門牙的嘴裏漏出風:“小娘子們這是要祈福?咱們海燈廟會的天燈,最靈驗不過!”
沈夢雪接過燈籠時,指尖觸到粗糲的竹篾,忽然想起沈家書房裏那些鑲金邊的宣紙,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鬱竹撫依握著炭筆的手懸在半空,燭光將她睫毛的影子投在燈籠上,像振翅欲飛的蝶。
謝長卿立在三步開外,月白長衫被海風吹得鼓起,腰間玉佩撞著劍穗叮咚作響。
當他看見鬱竹撫依在燈籠上寫下“平安”二字時,黑曜石般的眼眸泛起漣漪,卻隻是默默將自己的燈籠轉向沙灘。
沈夢雪歪頭偷看小姨的側臉,少女的心思狡黠如貓。
她故意在燈籠上畫了歪歪扭扭的小人,舉起來時金粉繡線的雲紋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我要祝小姨和謝公子...”
話沒說完就被鬱竹撫依捂住嘴,水藍色衣袖上的海浪刺繡蹭過她鼻尖,“小孩子家家,不許胡說!”
三盞天燈升起的瞬間,沈夢雪突然想起父親書房裏的密信。
那些關於暗衛調動的記錄、四大家族暗流湧動的傳聞,此刻都被搖曳的燭火揉碎在海風中。
她望著小姨發間晃動的琉璃珠,突然覺得這偷來的時光比任何珍寶都珍貴。
謝長卿抬手替鬱竹撫依攏住被風吹散的發絲,這個動作自然得仿佛重複過千百遍,而遠處的海浪正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沈夢雪望著謝長卿替小姨別碎發的溫柔模樣,淺紫色眼眸泛起笑意,珍珠發夾隨著海風輕輕晃動。
她故意晃了晃手中的天燈,綢緞裙擺掃過沙灘:“小姨,我想去那邊糖畫攤子看看,聽說有會轉糖龍的老師傅呢!”
鬱竹撫依眉心微蹙,水藍色襦裙下的手指攥緊沈夢雪的手腕:“人太多了,我陪你......”
“無妨。”謝長卿突然開口,月白色長衫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腰間玉佩與劍穗相撞發出清響,“廟會布有巡防暗哨,又有四大家族的人坐鎮,料想沒人敢在此放肆。”
他黑曜石般的眼眸掃過遠處遊動的白海豚,聲音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沉穩。
沈夢雪不等小姨反駁,踮腳在她臉頰親了一口,黑色毛呢外套的毛絨蹭過小姨發燙的耳垂:“放心啦!我帶著梁頌年送的防身匕首呢!”
話音未落,她已提著裙擺衝進人潮,珍珠鏈條包在身後晃出銀亮的弧線,淺紫漸變的裙擺在夜風中翻湧如浪。
鹹腥的海風裹挾著糖炒栗子的甜香撲麵而來,沈夢雪被擠得踉蹌了一下。
她扶住掛滿貝殼風鈴的木架,抬頭時,一盞八角宮燈下,一抹熟悉的黑衣映入眼簾。
那人戴著玄鐵麵具,隻露出一雙綠色的眼睛,正是布思瑰。
與記憶中不同的是,她身邊多了個小男孩。
少年身形單薄,月白色短打勁裝沾滿草屑,仰頭看向布思瑰時,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
兩人懷裏的蓮花燈燭光搖曳,映得布思瑰麵具邊緣的暗紋泛起冷光。
“二小姐,您許了什麽願呀?”身後的老傭人佝僂著背,銅煙杆隨著步伐磕出噠噠聲。
布思瑰琥珀色眼眸微垂,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燈籠上的符文,黑色勁裝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纏著繃帶的手腕:“不過是些......”
她突然頓住,猛地轉頭看向沈夢雪藏身的方向。
沈夢雪心跳漏了一拍,慌忙躲進賣鮫綃紗的攤位。攤位後的老板娘正在整理絲線,彩色的流蘇掃過她發燙的臉頰。
她屏住呼吸,聽見布思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金屬麵具擦過木架發出細微的刮擦聲,如同毒蛇吐信。
“布思瑰,那邊有賣糖人青蛙的。”少年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灰藍色的眼眸像結了薄冰的湖麵,透著與年齡不符的疏離。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隨意地指向攤位,深灰色短打勁裝沾著零星草屑,發間那根簡單的烏木簪子隨著動作輕輕搖晃。
布思瑰墨綠色的眼睛危險地眯起,麵具下的聲音裹挾著寒意:“沒規矩的東西。”
她黑色勁裝的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纏著陳舊繃帶的手腕,猛地扣住少年的肩膀,“叫我二姐。”
兩人懷中的蓮花燈劇烈晃動,燭火險些熄滅,映得布思瑰麵具上猙獰的紋路在地麵投下扭曲的陰影。
少年倔強地別過臉,灰藍色眼眸中閃過一絲抗拒:“我偏不。”
他用力掙脫束縛,往後退了半步,卻在看見布思瑰麵具下緊抿的唇角時,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是冷哼一聲,轉身往糖人攤走去。
身後老傭人顫巍巍地舉起銅煙杆:“小少爺,慢些走……”
沈夢雪躲在攤位後,淺紫色眼眸裏滿是驚訝。
她看著布思瑰僵在原地的背影——那抹黑色身影顯得格外孤寂,與不遠處歡鬧的人群格格不入。
片刻後,她才快步跟上少年,黑色勁裝下擺掃過沈夢雪的裙擺,帶起一陣帶著鐵鏽味的風。
“這位姑娘,要買點鮫綃紗嗎?”老板娘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沈夢雪一顫。
她怔怔地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隻見布思瑰冷著臉將一串糖葫蘆塞進少年懷裏,而少年別別扭扭地咬了一口,灰藍色眼眸裏卻泛起不易察覺的漣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