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略施小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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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國的官署內,氣氛凝重如鉛。
    李斯站在下首,將試驗段工地上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地稟報了一遍。他並未直接指控錢升蓄意破壞,隻是客觀陳述了黴變糧草的狀況、徒役們的激烈反應以及可能對工程進度和穩定造成的惡劣影響。他深諳過早亮出底牌並非明智之舉,尤其是在證據尚未確鑿之前。先讓上官知曉事態的嚴重性,爭取支持,才是關鍵。
    鄭國端坐案後,麵沉似水。他不是蠢人,糧秣乃軍國大事,更是維係數十萬民夫性命、保障白渠工程這條大秦動脈不斷流的根本。相邦大人剛剛視察過,對李斯和他提出的新法頗為讚賞,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李斯負責的、最受矚目的試驗段出了如此惡劣的紕漏?若說其中沒有貓膩,他第一個不信!
    “李斯,”鄭國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此事非同小可。工地徒役數十萬,一旦因糧秣生亂,後果不堪設想。你認為,此事當如何處置?”
    李斯躬身道:“回鄭公,當務之急有二:其一,立刻設法調撥良糧,安撫人心,絕不能讓事態擴大;其二,徹查此事原委,查明糧草黴變之真相,追究相關人等責任,以儆效尤!”
    鄭國微微頷首,目光銳利地看向一旁的張澤:“張主事,你即刻親自去一趟櫟陽倉,動用我的手令,緊急調撥一批上等粟米過來,務必在日落前發放到試驗段民夫手中!不得有誤!”
    “諾!”張澤領命,匆匆離去。
    鄭國這才將目光重新投向李斯:“徹查之事,便由你負責。我給你便宜行事之權,務必查個水落石出!若真有人膽敢在這國之重器上動歪心思,我鄭國絕不輕饒!”
    “下官遵命!”李斯心中一凜,鄭國這是將信任和重擔都壓在了他身上。他知道,這既是機會,也是考驗。
    離開官署,李斯立刻回到了那批被封存的問題糧草存放點。幾名鄭國派來的親衛守在那裏,防止有人破壞現場。
    李斯蹲下身,仔細檢查那些散發著惡臭的黴餅和粟米。他撚起一點黴斑,湊近細看,又聞了聞氣味。憑借著那點殘留的現代生物知識,他隱約覺得這黴變的顏色和速度有些異常,不像是單純的受潮,倒像是……本身就混入了早已變質的陳糧?
    他又詢問了守衛,確認這批糧草從運抵到發現問題,中間並未有其他人接觸。
    “去,把其他幾個工段今日領到的糧草,各取一些樣本過來。記住,要悄悄的。”李斯對身邊一名機靈的親衛低聲吩咐。
    不多時,樣本取來。李斯一一對比,其他工段的糧草雖然也算不上精良,但至少幹燥、無黴,與試驗段這批判若雲泥!
    疑點再次放大!為何獨獨這一批出了問題?
    李斯又找到幾個平日裏負責接收、搬運糧草的徒役,私下裏仔細詢問了這幾日糧草運抵的細節。其中一個較為老實的漢子回憶道:“前幾日運糧的車隊好像……好像比往常慢了一些?在半道上似乎多停留了半天……錢倉吏說是路上車壞了……”
    車壞了?李斯心中冷笑。如此拙劣的借口!
    綜合種種跡象,錢升的說辭漏洞百出,其人必有問題!
    隻是,光有懷疑和間接證據還不夠。必須抓到錢升的現行,讓他無可抵賴!
    李斯回到自己的臨時住所,叫來了張澤——他此刻已火速調糧歸來,暫時穩住了試驗段的民夫。
    “張兄,”李斯壓低聲音,“此事,恐怕並非意外。”
    張澤一點就透,臉色鐵青:“又是夏無忌那廝?”
    李斯點頭:“八九不離十。那錢升不過是枚棋子。咱們得想個法子,讓他自己露出馬腳。”
    兩人湊在一起,低聲商議起來。一個“釜底抽薪”的計策,在昏暗的燈光下逐漸成型。
    次日上午,張澤徑直找到了正在倉庫清點的錢升。
    “錢倉吏,”張澤板著臉,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鄭公有令,驪山那邊來了一批督造的軍吏,需要即刻調撥三石上等精米送去!此事緊急,你馬上隨我去甲字倉取糧!”
    “什麽?三石精米?”錢升聞言一驚,臉上血色瞬間褪去幾分。甲字倉存放的,正是整個工地最為精良、專供官吏和特殊用途的儲備糧,數量有限,管理極嚴。更重要的是,那裏的糧食絕對不可能“受潮發黴”!
    “這……這麽急?”錢升眼珠亂轉,強笑道,“張主事,甲字倉的鑰匙……不在我這裏啊,得……得先去向鄭公的親衛報備……”
    “少廢話!”張澤厲聲道,“這是鄭公口諭,親衛那邊我已打過招呼!驪山軍吏刻不容緩,耽誤了軍務,你擔待得起嗎?趕緊隨我走!”
    張澤態度強硬,錢升不敢再推脫,隻得硬著頭皮,揣著那份不安,跟著張澤向甲字倉走去。
    甲字倉位於工地一角,守衛森嚴。張澤出示了鄭國的信物,守衛驗過後放行。
    倉庫內陰涼幹燥,一袋袋碼放整齊的糧食散發著穀物特有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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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批!”張澤指著靠近門口的一堆麻袋,“快,裝車!”
    錢升額頭冷汗涔涔,手腳都有些發軟。他知道,一旦打開這些麻袋,他昨日的謊言將不攻自破!
    “張……張主事,”錢升結結巴巴地試圖最後掙紮,“要不……要不先用乙字倉的米?那批也不錯,甲字倉的儲備輕易動不得……”
    “放肆!”張澤怒喝,“鄭公指明要甲字倉的精米,你敢違令?還是說……這甲字倉的米,也有問題?”
    就在錢升慌亂無措之際,倉庫門口光線一暗,李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裏,身後還跟著兩名麵無表情的持戟甲士。
    “錢倉吏,”李斯的聲音冰冷,“看來,你對這甲字倉的糧食,似乎格外‘關心’啊。莫非……是做賊心虛?”
    錢升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他看著李斯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看著旁邊虎視眈眈的甲士,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張兄,開倉驗糧!”李斯沉聲道。
    張澤上前,手起刀落,劃開一個麻袋,金黃飽滿、毫無雜質的粟米傾瀉而出,與昨日那批黴爛之物形成鮮明對比!
    “錢升!”李斯厲聲喝問,“你還有何話說?為何昨日謊稱糧草皆已受潮,今日這甲字倉的精米卻完好無損?你膽敢欺瞞上官,貽誤軍糧,該當何罪!”
    “我……我……”錢升麵如死灰,汗如雨下,再也編不出任何謊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李先生饒命!張主事饒命!下官……下官是一時糊塗啊!”
    李斯和張澤對視一眼,目的已經達到。
    “拿下!”李斯揮手。兩名甲士上前,將癱軟如泥的錢升架了起來。
    兩人不敢怠慢,立刻押著錢升,帶著查獲的好糧、黴糧樣本,以及幾名人證,再次趕往鄭國官署。
    當鄭國看到眼前鐵證如山的一切,聽完李斯和張澤的稟報,饒是他久經宦海,也不禁勃然大怒!
    “好!好一個錢升!好大的狗膽!”鄭國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筆筒跳起,“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來人!”
    幾名親衛應聲而入。
    “將此獠押下去!嚴加審訊!務必給本官撬開他的嘴,查清背後主使!”鄭國聲音冰寒,殺氣騰騰,“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我鄭國過不去,敢跟大秦的國策過不去!”
    錢升被拖下去時,麵無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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