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修複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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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邦府,書房。
    “啪!”
    一隻名貴的琉璃盞被呂不韋狠狠擲在地上,四分五裂,茶水濺濕了華美的織錦地衣。
    “提前冠禮!”呂不韋的聲音低沉,卻像壓抑的雷鳴,“好一個嬴政!本相還在為他修葺殿宇,他卻已經想著要拆本相的梁柱了!”
    消息是從宮中一個不起眼的渠道傳出的,卻如一道驚雷,將呂不韋從“仲父”的尊榮幻夢中徹底劈醒。提前親政,這不僅是收權,這是釜底抽薪,是要將他呂不韋十數年的經營,連根拔起!
    司空馬立於一旁,神色凝重如鐵:“相邦,事已至此,憤怒無益。大王既然敢動此念,必然已有所恃。當務之急,是謀劃破局之法。”
    “破局?”呂不韋踱步,眼中閃爍著商人的精明與梟雄的狠厲,“破局的根本,在於劍!在於甲士!本相要他知道,這鹹陽城,沒了本相,會亂!”
    “可劍,不在我等手中。”司空馬一語道破了最殘酷的現實。
    他伸出手指,虛點著鹹陽輿圖的幾個關鍵位置:
    “拱衛宮城的禁軍三支。其一,郎中令,乃王上親自掌控,針插不進;其二,衛尉軍,如今把持在長信侯嫪毐手中,那是個喂不熟的豺狼;其三,中尉軍,樊於期倒台後,新任主官是昌平君從軍中提拔的親信,油鹽不進。”
    呂不韋的臉色愈發陰沉。鹹陽城內,他竟已是無兵可用的孤家相邦。
    “城外呢?”他沉聲問,“北地、上郡的大軍……”
    “鞭長莫及。”司空馬搖頭,“近處的軍隊,蒙氏一族如今與李斯過從甚密,那李斯更是與我相邦府若即若離,已成騎牆之勢。他們,不會為我等火中取栗。”
    書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曾經權傾朝野的相邦,此刻才驚覺自己如坐危樓,四麵透風。
    “不。”司空馬忽然開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眼中閃爍著一絲精光,“還有一股力量,一股被蒙氏光芒所掩蓋,卻正在悄然崛起的勢力。”
    “誰?”
    “王氏。”司空馬的聲音壓低了幾分,“頻陽王氏,老將王翦!”
    呂不韋的眉頭微微一挑。王翦此人,他有印象,用兵持重,穩如泰山,是個極難對付的角色,但素來低調。
    司空馬繼續道:“王翦之下,有其子王賁,勇猛不下蒙武。王賁更有麒麟兒王離,年歲雖輕,卻已在軍中嶄露頭角。這一門三代虎將,其在軍中盤根錯節的勢力,僅比蒙氏稍弱一籌而已。最重要的是,”
    司空馬頓了頓,拋出了最關鍵的籌碼:
    “他們,還沒有選擇站隊。”
    呂不韋眼中燃起一絲希望:“王翦老成,怕是不易拉攏。”
    “拉攏王翦,需從其子孫入手。”司空馬微微一笑,笑容裏帶著一絲算計,“相邦可知,那王氏的麒麟兒王離,對誰傾慕不已?”
    “誰?”
    “小姐,娥蓉。”
    司空馬緩緩道:“月前呂府夜宴,王離隨父赴宴,席間舞劍,目光卻始終不離小姐左右。此事,鹹陽勳貴圈中,已是公開的秘密。”
    呂不韋猛地轉身,死死盯住司空馬。
    他那雙曾看透人心的眼眸中,瞬間閃過了無數念頭:李斯的才智、呂娥蓉的決絕、王氏的兵權、嬴政的逼迫……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被“聯姻”二字,驟然串聯起來。
    他笑了。
    那是一種冰冷、決絕,帶著孤注一擲的笑意。
    “好一個王氏,好一個王離。”呂不韋慢慢坐回主位,撿起一塊碎裂的琉璃盞殘片,在指尖把玩,鋒利的邊緣割破了手指,他卻恍若未覺。
    “既然大王要拆本相的梁柱,”他低聲道,聲音裏帶著血腥味,“那本相,就為他,也為這大秦,換一根更粗壯的……擎天之柱!”
    與相邦府內壓抑的冰冷截然不同,長信侯嫪毐的府邸,此刻依舊是歌舞升平,靡靡之音繚繞梁柱。然而,當“提前冠禮”四個字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由嬴肆口中輕飄飄地吐出時,滿室的暖香瞬間凝固。
    “你說什麽?!”嫪毐一把推開懷中美姬,猩紅的酒液灑在昂貴的地毯上,他卻渾然不顧。那張因縱情而略顯浮腫的臉上,第一次褪去了張狂。
    “侯爺,稍安勿躁。”嬴肆揮手斥退了所有舞姬侍從,廳內隻剩下他們二人。他從容地為嫪毐重新斟滿一杯酒,“王上要親政,攔是攔不住的。但從他想親政,到他真正握住權柄,中間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這段路,就是侯爺您的機會。”
    “機會?”嫪毐煩躁地踱步,“本侯的機會在哪裏?沒了太後,我算什麽?呂不韋那老狐狸盤踞朝堂十數年,根深蒂固,嬴政第一個要對付的是他!可他倒了,下一個不就是我?”
    “所以,我們不能等。”嬴肆的眼中閃爍著幽冷的光芒,“侯爺必須在這段時間裏,攫取到真正屬於自己的權力。太後的信重是錦袍,華美卻不禦寒。兵權,才是鎧甲,是真正能護住身家性命的!”
    “兵權?”嫪毐冷笑一聲,“你說的輕巧。鹹陽內外,出了衛尉軍,兵權要麽在王上手裏,要麽在昌平君的故舊手裏,剩下的,就是蒙氏那幫冥頑不靈的武夫!本侯拿什麽去奪?”
    嬴肆不言,隻是緩步走到嫪毐身邊,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曖昧神色。
    “侯爺,您忘了一件事。”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蠱惑,“軍中,蒙氏的力量舉足輕重。得蒙氏,則軍心可定大半。而要得蒙氏,關鍵不在於蒙驁那老將軍,也不在於蒙武……”
    他的目光微微上挑,看向嫪毐:“我聽說……蒙家的那位烈馬,那位蒙瑤小姐,與侯爺曾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提及蒙瑤,嫪毐的臉色瞬間變得複雜。
    嬴肆敏銳地捕捉到了嫪毐神情的變化,繼續添柴加火:“昔日,侯爺您身份未顯,蒙家自然驕橫。可今時不同往日,您是權傾朝野的長信侯。”
    嬴肆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侯爺,是時候……去和蒙氏修複一下‘關係’了。一則,可以化解舊怨,向外界展示您的寬宏大度;二則,若能馴服那匹烈馬……那整個蒙家軍,豈不都要看侯爺您的臉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