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第一場雪，剛落。
    祝融焱聞到了雪的味道，也聞到了久違的塵土氣。
    南荒。
    坐下火麟兒的腳步停了。
    祝融焱勒死韁繩，看著眼前那條能跑開八輛馬車的大道，沒說話。
    路兩旁，是一個個冒著炊煙的村落。
    有男人站在村口，指著柵欄，幾個女人聽著，扛起木頭去修。
    這場景，祝融焱看不懂。
    她覺得自己不是出征了幾個月，是死了一百年又活了過來。
    “元帥？”黑牙湊近，也是一臉活見鬼的模樣。
    祝融焱沒理她，驅使火麟兒隨意走進一個村子。
    她跳下虎背，抓住一個正在晾曬獸皮的女人。
    “首領呢？”
    那女人被她身上的殺氣嚇了一跳，但還是習慣性地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那，分糧的那個就是。”
    祝融焱順著看過去。
    一個男人，站在糧堆前，拿著個木勺，正往一個個麻袋裏舀著什麽。
    祝融焱腦子裏那根弦，嗡的一聲。
    她鬆開手，翻身騎上火麟兒，一句話沒留，徑直衝向烈焰城。
    身後的萬千榮耀，滿載的戰利品，都像路邊的石頭一樣，被她忘了。
    城主府。
    院中落雪，天地寂靜。
    秦昊抱著已經會笑的兒子，站在廊下，伸手去接雪花。
    孩子咯咯地笑，伸出小手去抓。
    祝融焱撞進院子，甲葉帶風，一身的血腥氣和寒氣攪亂了這片安寧。
    她看著那一大一小，滿肚子的問話，就那麽堵在了喉嚨裏。
    她走過去，動作很輕，不像個剛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元帥。
    她伸開雙臂，一把將秦昊和孩子，都圈進懷裏。
    很緊。
    秦昊懷裏的孩子被擠得哼唧了一聲。
    秦昊拍了拍她的背。
    “回來了。”
    “嗯。”祝融焱的下巴抵著他的肩，聲音悶著。
    她鬆開一點，看著秦昊的眼睛。
    “你……外麵那些村子，那些當官的男人，都是你搞的鬼？”
    秦昊笑了笑，沒答，隻是把孩子往上抱了抱，讓他看祝融焱的臉。
    “焱，你看政兒。”
    祝融焱低頭，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那裏麵沒有恐懼，隻有好奇。
    “我打下的江山，不是為了讓一個女人騎在另一個女人頭上，也不是為了讓男人反過來，把這世道翻個個兒。”
    秦昊的聲音很輕，像雪落在地上。
    “我要的，是一個男人可以為了家，為了孩子，堂堂正正地挺直腰杆。”
    他頓了頓，看著祝融焱。
    “也是一個女人，不必非得活成男人樣，不必非得滿身是血，才能受人尊敬的世界。”
    他伸手，抹掉祝融焱臉頰上的一點泥灰。
    “你為我征服天下。”
    秦昊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我為你，也為他，創造一個……可以安心做母親，可以安心做女人的天下。”
    祝融焱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她看著懷裏的孩子，又看看眼前的男人。
    她忽然覺得，自己征戰百場所流的血，都有了去處。
    她什麽也沒說。
    低頭，狠狠地吻了上去。
    雪，下得更大了。
    接下來的兩天，烈焰城的城主府，門關著，謝絕一切訪客。
    雪停了。
    蕭玉踩著滿地積雪，進了城主府。
    她人還沒到，那股子慵懶的香氣先飄了進來。
    “小郎君這兒的雪，都比我北地要暖和些。”
    她遞上一卷羊皮圖，上麵用炭筆畫得精細。
    “你要的港口，給你找到了。要塞，也釘在那兒了。”
    秦昊接過圖，展開。
    祝融焱就站在他身側，替他攏了攏衣領。
    蕭玉瞧見這動作，笑了笑，眼波轉了一下。
    “不過，我在海邊，還瞧見了些有意思的東西。”
    “說。”秦昊的目光沒離開地圖。
    “一支船隊。很大。”蕭玉收了笑，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船，跟座小山似的。掛著黑龍旗。”
    祝融焱皺眉：“黑龍旗？大夏的？”
    “旗上的龍，跟大夏龍旗不一樣。”蕭玉搖頭，“更霸道些。像是旁支，又像是……祖宗。他們也在探查海岸，我的人不敢靠太近。”
    書房裏的空氣，冷了下去。
    秦昊手指在地圖上那個港口的位置，敲了敲。
    一個未知的，龐大的海上勢力。
    他沉默了許久。
    “傳令。”
    “在。”門外親衛應聲。
    “三天後，定為歲首。凡我烈焰城子民，皆放假一日，同慶豐年，共賀凱旋。”
    “歲首？”祝融焱和蕭玉都愣了。
    這是個她們從未聽過的詞。
    “嗯。”秦昊點頭，“就是過年。”
    這是這個世界，第一次出現年的概念。
    三天後。
    烈焰城張燈結彩，到處是篝火，家家戶戶的陶罐裏都煮著肉。
    歡呼聲能把天掀了。
    城樓上。
    秦昊、祝融焱、蕭玉、白靈並肩站著。
    她們看著下方那片湧動的人潮，那一張張興奮通紅的臉，心裏都有些恍惚。
    白靈看著秦昊的側臉，小聲說：“神主，我以前做夢，都夢不見這樣的光景。”
    秦昊沒回頭，隻是說：“以後，每年都會有。”
    【創立傳統節日事件完成，評分80】
    【獎勵：火藥術，為烈焰城添一份年味。】
    火藥？
    火藥！
    “哈哈哈哈……”
    秦昊再也壓製不住內心的狂喜。
    四女莫名其妙看著他，正以為他突然魔怔了。
    突然。
    一個斥候瘋了似的衝上城樓，甲胄跑得都歪了。
    他跑到秦昊麵前，單膝跪下，因為跑得太急，話都說不囫圇。
    “神主……望海城……望海城急報！”
    他從懷裏掏出一塊東西，雙手舉過頭頂。
    那是一塊船的殘骸，木料很奇特，上麵還帶著點鹹腥氣。
    斥候喘著粗氣。
    “望海城的兄弟說，這東西……是那些黑龍船上的人，留下的信。”
    秦昊接過那塊木板。
    上麵用利器刻著一個徽記。
    一條黑色的蛟龍，身上纏著一道閃電。
    張牙舞爪，凶戾至極。
    他瞳孔縮了一下。
    下方，全城的歡呼聲，在這一刻，仿佛離他遠去。
    他低聲開口，聲音隻有身邊的幾個人能聽見。
    “望海城，看來不止要望海。”
    他手掌握緊，那塊木板的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
    “更要……禦海。”
    “那就讓你嚐嚐我的火藥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