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蒙生滿意地看著梁瑜，他很欣賞梁瑜的沉穩和這一點就透的悟性。
    在體製內，能力是基礎，悟性才是階梯。
    “你能明白，很好。”趙蒙生收回目光，重新端起茶杯，茶蓋輕輕“嗒”的一聲放回原處。
    “回去吧。”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手表，然後補充道：“這次出訪，也是一次大考，你的身份首先是代表團的普通一員，多看，多思，少言。”
    “是！我明白了。”梁瑜立刻起身，微微欠身：“部長，您也抓緊時間休息。”
    說完，他便幹脆利落地轉身，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退出了頭艙。
    當梁瑜回到後艙的座位時，幾乎所有新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匯聚過來，又觸電般散開。
    身旁的李歡更是立刻湊了過來，臉上寫滿了關切與好奇。
    但他極好地控製了音量，用氣聲問道：“梁瑜，沒事吧？剛才……是部長他……”
    他不敢直接問“部長找你說了什麽”，那太犯忌諱。
    梁瑜臉上恢複了那種標誌性的溫和與平靜，他對著李歡笑了笑，一邊係上安全帶，一邊用同樣低的聲音回道：
    “沒事，就是趙部長作為團長，又重申了一下我們新人此次出訪的外事紀律和保密守則。”
    李歡聞言一愣，旋即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連連點頭：“哦哦，對對，這是應該的，紀律是第一位的。”
    話雖如此，李歡心裏卻掀起了波瀾，他不是傻子。
    這種“重申紀律”的小事，何須外事秘書把人單獨叫到頭艙，再由部長親自叮囑？
    自己的猜想果然沒錯，他接到入選名單時，就隱隱覺得自己的資曆和背景有些“勉強”。
    現在看來，自己的猜想恐怕沒錯——自己這次，是搭了身旁這位的“順風車”了。
    李歡心中閃過一絲羨慕，但他知道出身這種東西是羨慕不來的。
    他不動聲色地坐直了身體，心中暗暗告誡自己，這次出訪，一定要多向梁瑜看齊。
    梁瑜則仿佛沒有察覺到身旁的心理活動，他微微靠向椅背。
    從隨身的公文包裏拿出那份用牛皮紙袋密封的材料，垂下眼簾，進入了專注的閱讀狀態。
    伴隨著幾個小時的飛行，當地時間上午9點整，專機平穩降落在東道國鷹利國的某軍用機場。
    停機坪上，鷹利國國防部的部長、幾名將官，以及龍國駐R國大使館的武官，已經在外等候。
    艙門打開。
    趙蒙生部長率先走下舷梯，與對方部長有力地握手，互致問候。
    鷹利國國防部長——羅伯特部長，目光掃過代表團，然後用生硬的中文說道：“歡迎你，趙部長。”
    趙蒙生從容的笑著道：“感謝你的接待，羅伯特部長，貴國紐代的秋天，比京城來得更早一些。”
    “哢嚓哢嚓。”雙方隨行官媒的閃光燈，克製而短暫地亮起，記錄下了這一刻。
    梁瑜和李歡作為新人，依舊排在隊尾，他們沒有資格走上那塊小小的紅毯。
    而是在一名使館武官處幹事的引導下，與幾名老同誌和秘書組人員，迅速登上了早已等候在側的一輛中巴車。
    “各位同誌，我是武官處一等秘書，我叫周毅。”那名幹事利落敬了個禮，神色精幹而嚴肅，“你們的行李會由專人送往使館，這是你們的臨時通行證和內部通訊器。”
    他遞過來一個黑色的小靈通，但樣式明顯經過改裝，更為厚重。
    “從現在起，紀律升級。”周毅壓低了聲音，“通訊器24小時開機，嚴禁使用任何民用通訊設備，嚴禁單獨行動。
    你們將入住使館B棟，與代表團主體分開，在90分鍾後，在B棟三樓臨時文印室，開一個短會，都明白了嗎？”
    “明白！”幾人齊聲應道。
    車隊在不久後緩緩啟動，由警用摩托開道，駛出了戒備森嚴的機場。
    車輛最終平穩地駛入龍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團的駐地大院。
    這裏安保嚴密，氣氛與外界的繁華喧囂截然不同。
    趙蒙生部長和幾位司局長一下車，就被早已等候的代表團大使等人簇擁著，快步進入了主樓。
    而梁瑜、李歡等幾個“新人”，則被周毅引向了旁邊的附樓熟悉房間
    十五分鍾後，梁瑜和李歡準時出現在文印室。
    這裏與其說是辦公室，不如說是個儲藏間，臨時拉了網線，擺放著兩台嶄新的複印機和碎紙機。
    周毅已經在那裏等著了，他麵前是堆積如山的藍色文件夾和幾個大紙箱。
    “各位同誌，我長話短說。”周毅敲了敲桌子，“歡迎來到紐代，但這裏不是看風景的地方。
    你們幾個，是這次防衛部代表團的隨行人員，不占代表團的正式編製名額，明白嗎？”
    幾人立刻點頭：“明白。”
    “你們的任務，就是保證代表團在前方開會時，後方的彈藥，也就是這些，”他拍了拍文件箱，“絕對充足，絕對安全，絕對準時。”
    他拿起一份表格：“從現在開始，你們實行24小時輪班製。
    負責這間文印室的設備維護、文件分發、以及會場外的臨時聯絡……”
    就在周毅準備宣布具體分工時，一陣短促有力的敲門聲傳來。
    “咚咚。”
    所有人循聲望去，隻見趙部長的秘書何默，正神色平靜地站在門口。
    周毅的話戛然而止，立刻立正：“何秘書。”
    何默點點頭，目光在室內掃過，沒有寒暄，直接開口：“我抽調兩名新人進隨行保障組，負責會務機動。”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單：“綜合處的梁瑜、李歡，你們兩個，跟我來領取裝備。”
    “是！”梁瑜和李歡迅速出列，挺直了身子應道。
    何默向周毅微一頷首，便轉身向外走去。
    梁瑜迅速跟上，李歡則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梁瑜背影後，才立刻邁開了步子。
    留在文印室的其他人，目光複雜地看著那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室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
    何默所謂的“領取裝備”，是帶著他們去見了後勤主管。
    領到了兩套全新的、熨燙平整的深色西裝、白襯衫、藏青色領帶，以及一個製式相同的黑色公文手提包。
    “到了會場，你們沒有固定座位。”何默一邊領著他們熟悉路線，一邊繼續交代，語氣平穩卻不容置疑。
    “你們的‘戰位’，就是主會場外麵的走廊和休息廳，跟隨保障組的老同誌，隨時待命。”
    他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兩人：“眼要明，手要快，腿要勤。少說話，多看，多聽，多做。
    在外麵，你們代表的就是龍國的臉麵，任何一個細微的差錯。
    都可能被放大，出了錯，就是天大的事，明白了嗎？”
    “明白！”兩人異口同聲。
    何默點了點頭，神色稍緩，最後拿出兩個新的文件袋：“好了，先回房間換裝，把裏麵的會議流程和參會人員名單記死、記牢，為明天的正式會議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