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時間，夜晚十一點整。
    此時的省委大院內氣氛肅穆而緊迫，數輛掛著軍牌和省A開頭的公務用車，正川流不息地駛入駛出。
    大樓門口，身著深色製服或正裝的人員步履匆匆，神色凝重。
    在眾多公務車中，一輛低調的黑色奧迪平穩地停下。
    車門開啟，梁瑜整理了一下領口，邁步而出。
    他剛剛接到省書記沙瑞金秘書的緊急通知，要他即刻前來省委。
    “梁瑜同誌！”沙瑞金書記的貼身大秘，白秘書，幾乎是迎著梁瑜跑下台階：“沙書記已經在會議廳等著您了，請您立刻跟我來。”
    “勞煩白處長了。” 梁瑜微微頷首，步履從容。
    他知道，原定的縣委副書記任命，恐怕已經因為清河縣的這場災難，發生了決定性的變化。
    兩人穿梭在匆忙的人流中，身邊的每個人似乎都帶著千鈞的公務。
    但看到一秘親自引路，且對象是一個年輕人時。
    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放緩了腳步，投來了探詢、好奇的目光。
    很快，兩人行至到二樓的小會議廳。
    白秘書快走幾步，動作輕柔地推開了那扇厚重的小會議廳大門，梁瑜緊接著邁步而入。
    會議廳內的長條形會議桌前，沙瑞金端坐主位，右手邊的李達康身體微微側向門口。
    兩人不約而同地從桌麵上堆放著的文件上抬起頭，那兩道沉穩的目光，瞬間聚焦於梁瑜。
    梁瑜立定，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沉聲道：“兩位領導好，我是梁瑜。
    沙瑞金輕輕抬手，示意梁瑜不必拘謹，語調平淡道：“梁瑜同誌，先坐。”
    等梁瑜在末席坐下，保持著聆聽的姿態時，沙瑞金才緩緩開口：“這麽晚叫你來，是省委常委會的決定。”
    沙瑞金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平靜地注視著梁瑜： “就在幾個小時前，綠藤市清台縣發生瓦斯爆炸，性質極其嚴重。
    更嚴重的是，當地個別同誌喪失了應有的黨性原則。
    不僅沒有第一時間組織救援，反而切斷通訊，企圖瞞報。”
    說到這裏，沙瑞金停頓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冷厲： “這不僅是對人民生命財產的極不負責，更是對組織紀律的公然挑釁！
    省委決定，立即對相關責任人進行組織審查，但清河不能亂，救援不能停，大局不能散。”
    沙瑞金看著梁瑜，給這次任命定了性： “你原定就是去清河任職，情況比較熟悉。
    經省委研究，決定讓你提前進崗。你的任務很明確：
    代表組織，去把這個陣地守住，把人心穩住。
    這是組織對你的信任，也是對你政治過硬的一次檢驗。”
    坐在左手邊的李達康此時早已按捺不住，他那雙眼睛裏，閃爍著極度的憤怒。
    但轉向梁瑜時，那張嚴肅的臉上卻硬生擠出一個笑容。
    “小梁啊，”李達康身體前傾，甚至比沙瑞金還要急切，“情況剛剛瑞金書記已經跟你提了個大概。
    清河那幫人簡直是無法無天！瞞報礦難，還敢扣押家屬！
    我這個省長當得窩囊啊，被下麵人蒙在鼓裏耍！”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力拍了拍桌子上的一份紅頭文件： “剛才常委會上，我已經拍了桌子！
    省政府這邊，我已經調集了武警總隊、省安監局、衛生廳的專家組，現在全部集結完畢，就在樓下！”
    李達康目光灼灼地盯著梁瑜，語氣鏗鏘： “我不信清河那幫喪失了黨性的班子，但我信組織選派的幹部，我信你！
    你去了，我代表省政府明確說明！你要人我給人，要錢我給錢，要權我給權！
    誰敢在這種關頭使絆子，我李達康親自去扒了他的那身皮！”
    聽完兩名省委主要領導講話，梁瑜立刻站起身，神色肅穆。
    他沒有任何豪言壯語，隻是給出了一個下級對組織最標準的回答：
    “請書記、省長放心，我堅決服從省委決定，把人民群眾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穩住局麵，查清真相，絕不辜負組織的重托。
    沙瑞金滿意的點了點頭，將那份紅頭文件推向梁瑜，語氣一錘定音：
    “去吧！樓下的車隊已經在待命了，清河的夜晚很長，我們在省委，等你的好消息。”
    梁瑜立正，雙手接過那份任命書：“請書記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不負重托。”
    京城時間，淩晨二時整。
    一支由警用摩托車開道、多輛警車護航的車隊在清河縣的鄉村道路上疾馳。
    在省交警總隊的一路協調下，這支從京州出發的車隊。
    一路綠燈，用時三個小時，趕到了清河縣地界。
    車隊中間的黑色奧迪後座上，梁瑜沒有絲毫睡意。
    他低頭，借著頭頂微弱的閱讀燈光，仔細梳理著縣委組織架構圖和四十二名失聯礦工的家庭信息。
    就在這時，副駕駛上省辦公廳抽調來的緊急秘書李雲，迅速壓低聲音和對講機交接了幾句。
    隨後，他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和小心：
    “梁書記，前麵就要到縣委大院了，剛接到先導組消息。
    有相關負責同誌在路口迎候，看規格應該是市裏的領導。”
    梁瑜從文件中抬起頭，眉峰微蹙：“搶險救人的黃金時段，他們不在指揮部坐鎮，來縣委做什麽？事故現場還有人在組織嗎？”
    他略作沉吟，指尖在文件上輕輕一叩，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通知車隊，改變行程，直接去紅星煤礦現場。”
    李雲聞言一驚，他沒想到這位年輕的領導會如此硬氣，直接當眾駁了市委的麵子。
    但他沒有絲毫停頓，立刻拿起對講機，用最簡短的命令傳達了梁瑜的決定：“各車輛注意，目標變更，目標變更，立即掉頭，前往紅星礦場！”
    命令傳達出去後僅僅幾十秒鍾。
    整隻車隊的前端，突然集體亮起了刹車燈，隨之而來的引擎聲也緩緩降下。
    原本疾速前行的車隊，在縣委大院前忽然停滯。
    縣委大院門口。
    站在寒風中等候的，正是綠藤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和市公安局長。
    他們看到車隊停下，以為是例行交接，臉上立刻堆起了略顯僵硬的笑容，準備上前迎接，說幾句客套話。
    然而，還沒等他們的人走上前詢問情況，那支由警摩開道的特勤隊伍就動了起來。
    警用摩托車車身一動，在路口打出了一個幹淨利落的弧線。
    隨後，前麵的警車和中間的黑色奧迪以及後麵長長的公務用車隊伍。
    如同排練了千百遍一般，在距離他們僅僅十幾米遠的地方，緩慢而又堅定地完成了掉頭任務。
    車隊掉頭時，強烈的車燈光束短暫地打在了那幾位市領導的臉上，讓他們臉上原本堆積的笑容徹底凝固。
    車隊沒有絲毫停頓，緩緩加速，警笛聲重新響起。
    朝著與縣委大院完全相反的方向，絕塵而去。
    隻留下一地警笛消逝的餘音和淡淡的尾氣。
    以及幾位在寒風中，呆立在清河縣委大院門口的市領導。